锁茜香

富家女杨真,国色天香,家中豪富,父亲花钱托人,送她入宫成为宫女。但因为朝中无人,虽被选为淑媛,依然遭受排挤。十年未得见皇帝一面,在新皇即位后因此出宫回家。杨真的父亲杨甲带领全家迁往中华的邻国茜香国居住,在这里又想讨好掌握实权的监国大臣信辉,把小女儿杨眉打扮一新,送到信辉面前。没想到信辉对杨眉毫无兴趣,却看中了自称已如死灰槁木的杨真。杨真知道有权有势的男人身边其实最为凶险——要说她在中华宫廷中学到了什么,这就是头一个,于是便对信辉竭力拒绝。信辉有权有势,长得又是玉树临风,在女人方面从来没有失过手。现在见杨真竟然拒绝他,惊诧之余,对她更感兴趣,也下决心要把她弄到手。因此两人之间看似只有感情上的纠缠,其实却是奇计迭出、斗智斗勇。最后杨真棋输一招,落入信辉手中,成为他的侧室。自然也卷入了各种争斗。成为侧室之后杨真才发现自己对信辉其实很是喜欢,之前竭力避开他只是出于利害关系的考虑。现在既然已经和他成为连理,就要真正拥有他,因此深陷女人的争斗。然而令她感到困惑和苦恼的是,信辉对她喜欢是喜欢,但是由于身份特殊,对身边所有人都怀有忌惮,见杨真如此聪明老练,又有猜忌她的意思。杨真渐渐开始腹背受敌。

第三十七章 乾坤倒悬
也许是情绪之前受了很大的伤害,也因此伤到了身体,杨真感到有些不舒服。她没有叫信辉请大夫——不知为何,她现在不想让他知道她生了病。只是自己出去到一个好医馆,请坐堂医生给自己把脉。医生只是稍微把了把脉,就翘着胡子笑了,“恭喜夫人,你怀孕了。”
怀孕了?!杨真顿时呆如木鸡。按理说她应该欢喜,却一点都欢喜不起来,甚至心乱如麻——这个孩子竟然在这个时候来了……合适么?
杨真虽然不知道莞晴夫人和安信郡主失踪案有什么牵扯,也不知道是谁、有几个谁在设计信辉,但她确定之后一定会出现一连串的事件。果然如此。数天之后,晖照亲王的王府忽然失火,合家数百人竟然没有一个逃出来。大家都认为他家是被人所害。但是他是被谁所害呢?紧接着就出现了两种谣言。一种是针对信辉的。说他和晖照亲王一直有仇,是他对晖照亲王痛下杀手。皇族对此非常愤怒。一种是针对皇后的,说晖照亲王曾经私下责问皇后为什么不准其他后妃生子——据说皇后自己迟迟没有生下皇子,怕其他后妃先她而生出皇长子,就明天命令其他后妃吃含有阻止人怀孕的药粉的食物,还美其名曰是“赏赐”——这件事皇后的确在干,信辉也知道。据说晖照亲王还密谋在自己府中为皇帝养一位后妃,皇帝可以去临幸。她有了孕后就由他保护,一直到她分娩,以此为皇室留种。皇后知道了这件事,便命大内高手将晖照亲王灭门。但因为皇后是信辉扶植的,所以这两种谣言其实都可以说是针对信辉的。
这些事是玉钗告诉杨真的。因为玉钗真的是对信辉赤胆忠心,也看出杨真真的是智谋过人,所以把这些告诉她,看看她有什么见解。杨真在中华宫中见识广博,一听,就明白大体是怎么回事了。把安信郡主秘密掳走的是晖照亲王,是因为他之后要金蝉脱壳,不放心把女儿放在信辉身边——是的。晖照亲王家的火灾是他自己所为。他是诈死。目的就是为了激起皇室成员的愤怒——上次因为信辉的计谋,他已在官员之间人心尽失,只有转而发动皇室。而之前因为他玩的大乌龙,皇室中人对他有些鄙夷,也不大信任。所以只有用诈死来刺激他们。应该还有知晓内情的皇室成员在台前帮他主持一切。
之前虽然也有一些皇室人员反对信辉,但不是全部。现在晖照亲王诈死,皇室成员肯定会非常愤怒并担心自己的安危——晖照亲王可算是皇室的元老,信辉如果能对他说杀就杀,那其他人就更不用提了。如果是皇后干的,他们无疑更加危险——皇后在皇室中可是掌握着更高的权力。因此他们一定会铁板一块地反对信辉。这些谣言,其实为了在对信辉发起攻击之前在朝野和民间造足舆论。
杨真为什么能知道这是有人在故意造舆论呢?就是因为这两个谣言出现得太快,太系统,而且说法也太统一。一般这种谣言,都应该是什么人事先准备好的。既然能事先准备好谣言,就证明他们知道晖照亲王一家会在什么时候“死”。既然什么时候“死”,那他们的“死”一定是被安排好的。联系之前的形势,只有晖照亲王诈死一种可能。而安信郡主被掳,也能侧面证明这一点。至于皇室成员们该如何反对信辉,杨真觉得应该是对皇后下手。无论如何,阻止皇室血脉的延续是大罪。而且她用计谋阻止诸位宫妃怀孕也是事实。历来玩政治的人在打击对手的时候都是“真真假假”一起算,只要一个罪名是实,他们就有本事把所有的罪名都坐实了。而且虽说皇后母仪天下,但毕竟也是皇室的媳妇。因此皇后的废立。归根结底是皇室的家事。那些支持信辉的大臣们不便过多过问。而且只要是朝中人,都知道不可轻易得罪皇室,也不敢如何过问。只要信辉不明着站出来反对,基本是没人敢做声。
而信辉无法明着站出来反对。因为皇后阻止宫妃怀孕是实情。恐怕已经被皇室成员抓住了把柄。如果他站出来反对,于理不合。而且之前的那个谣言也有作用——皇室可是要说皇后也害死了晖照亲王。如果信辉出来反对,他们就可以说“你既然站出来反对,那害死晖照亲王你是不是也有份,说不定就是你杀的”。历来在政治斗争中,只要有动机,有时候就可以被栽上罪名。即便无法将他定罪,也会让他非常被动。
如果信辉不站出来反对,他们就可以废掉皇后。再立皇后,控制皇帝。自己拥立的皇后被废,信辉等于失掉一条膀臂,势力也会大大缩减,之后他们就可以再慢慢地除掉信辉。因此现在的形势可以说是非常之险。杨真对此也非常焦急,仓促之间也想不出什么计策来。而虽然还没想出来计策,她也一五一十地把自己想到的全部告诉玉钗,叫玉钗转告信辉。信辉其实也早已料明了形势。听到杨真的见解后只是静默不语。
杨真冥思苦想了半天后,觉得空想不宜,便想进宫去见见皇后——见到主要当事人后才能知道什么对策有用。她对皇宫“门路”自然不熟,但不想通过信辉那边的人,只是拜托自己的老朋友浮兰。据说浮兰宝刀不老,又在皇后那里混得风生水起。
浮兰欣然应允,带着杨真去拜见皇后。杨真虽然只是信辉的侧夫人,但因为信辉算是皇后的长辈,因此皇后对她非常礼遇。杨真也得以细看皇后的容颜。
不好。非常不好。皇后的眼角眉心都凝着煞气,眼下肌肉紧张,证明她已经愤怒焦虑到完全失去了冷静,而且几乎已经无法掩饰。皇后和杨真一对视,杨真竟然感到她的目光火辣刺人,非常惊诧——难道她对她也有敌意,但略一思忖就明白了。是嫉妒吧。想必皇后也知道她在信辉那边“非常受宠”。由此看来皇后在皇帝那边并不得宠,或者是无法得到专宠。
皇后的精神状态的确很糟。请她们坐下后竟然不如何和她们说话,只是一时一时地发怔。杨真暗叫不好,下意识地环视四周,结果发现在一个玉瓶里竟然珍而重之地插着一些枯花。杨真很是诧异,偷偷问浮兰。浮兰苦笑着告诉她说,只是很久之前皇帝随手采给皇后的花,皇后竟然保存到了现在。杨真抿了抿嘴,感到心里有些酸楚。看来皇后如此怨愤自己不受宠,并不仅仅是出于妻子的立场和权力斗争的考虑,而是她真的很爱皇帝。但是恋爱这东西,历来和冷静无缘。
宫妃们来给皇后请安了,全都战战兢兢,连头都不敢抬。浮兰和杨真见到宫妃们也要请安,皇后却叫她们坐着别动。杨真咬了咬嘴唇。糟。皇后这是要故意羞辱宫妃们。按理说现在形势紧张,皇后应该装得谦恭有礼才是,她现在还……岂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姐妹们。”皇后看着她们,虽然是微笑着说话,齿间却满溢着丝丝凉气,“从自己的寝宫走过来,很累吧?你们怪不怪姐姐?”然后故意顿一顿,等宫妃们回话。
宫妃们哪个敢回话。皇后冷冷一笑,继续说,“累就对了。你们天天坐在寝宫里,难免气血不舒,也难免胡思乱想。我让你们出来走走,活活气血,也省得你们闲着没事,胡思乱想。”说着便命宫女赐她们糕点。宫妃们接过糕点时双手都在打颤。看到这里后杨真已经不是感觉糟糕,而是有些惊怒了。之前她就是用这种方式让宫妃们服下不可怀孕的药粉的吧。现在这些糕点里是否有药粉不得而知,但她是在用这种方式威胁恐吓宫妃,告诉她们她依然可以随意掌控她们的生死。在这个时候还要对宫妃们施加恐吓,已经不是自找麻烦那么简单了。
皇后看宫妃们吃了糕点后,自己也吃了糕点。一边吃糕点一边用眼睛剐着宫妃们的肚子。杨真暗暗叹息,却忽然发现她的目光中有些奇怪的地方,赶紧记下仔细揣摩。
皇后吃完糕点后要用茶。一个宫女战战兢兢地端茶过去,那感觉就像是给阎王献茶。杨真很是奇怪,仔细看她,竟发现她的手腕上隐约有红肿的针孔。再细看其他宫女,赫然有些宫女头上有秃斑。她这么年轻,一点不会自己脱发,肯定是皇后发怒扯掉的。杨真抿紧了嘴唇,心里就像装满了石子一样沉重刺痛。她一定是遇到了各种刺激才变成这样,显然没有处理好这些刺激。她已经完全失去控制了。甚至可以说已经回天乏术了。
从皇后寝宫里出来后,杨真的脸色阴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浮兰悄悄地问她,觉得皇后如何。杨真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浮兰轻轻地叹了口气在,走到一处用汉白玉栏杆围着的牡丹旁时,狠狠地盯了一眼,然后颇为感触地说,“这牡丹真是漂亮……想起中华宫中的牡丹了。不知御花园中的牡丹开得如何。”
杨真一怔,也朝那牡丹仔细地看了看。
回到家里后,杨真觉得自己有必要见一下信辉。虽然他们现在关系微妙,但已经来不及顾这些了。出乎她的意料,信辉对她是“见了就见了”,并没有像她想的那样尴尬。大概是因为形势紧急,他需要一个足智多谋的同盟者吧。只是同盟者……想到这里杨真的心又发颤,赶紧敛住心神。
听完杨真说的皇后的情况后,信辉沉默了。半晌后才说,“真的这么糟糕么?我去看她的时候,还不至于如此。我安插在她身边的人,也没有这么说。”
“女人在男人面前时,和在女人面前时不一样。”杨真深深地叹了口气,“而且,您是她的长辈,她也仰仗您。在您面前时,肯定会收敛。而且……您安插在她身边的人,其实也是她自己的人——毕竟你们不是敌对的。那些人肯定会以此定位自己。对你们都有利、都有用的话,她们才会说。”
信辉苦笑了一下,把自己拇指上的一枚碧玉扳指轻轻褪下,又戴上。“那……你觉得皇后已经不行了么?”
杨真抿紧嘴唇,嘴边的线条就像石刻一样硬。过了半晌才说,“其实,这件事并不是最紧急的。我还有一件事,觉得有必要立即告诉您。”
一天后的深夜。信辉忽然接到一封素笺,叫他赶紧回他的正府。信辉立即回去了,一进门就直奔竹林深处的小院。院子正屋里一灯如豆,莞晴夫人正在等待他,一见到他就露出了宽慰的笑容,“你的气色还不错,还好,还好。”
“看来您已经知道外面的那些事,怕我烦心,是么?”信辉似笑非笑地说。
“是的。”莞晴夫人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今天请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说完直视着信辉的眼睛,“那我就开门见山了。现在的形势,非常非常凶险。皇后已经保不得了。我觉得,您还是丢卒保车吧。”
信辉朝她看了一眼,缓缓地问,“为什么?”
莞晴夫人就把形势分析了一遍,和杨真的看法大差不离。唯一的区别,就是她认定皇后保不了,“从目前看来,如果你硬保皇后,是绝对保不下她的。而且那些人只要稍加运作,就可以把你的行为说成是和整个皇族,整个朝野,甚至和整个国家相对抗。那时不仅你的事业可能尽毁,连自身的安全恐怕也难以保证。”
“哦。”信辉垂着眼帘,脸上的神情难以捉摸,“那您认为我应该怎样呢?”
莞晴夫人皱了皱眉,沉着嗓子说,“依我看,你应该主动上书,要求重立皇后。这样那些人就无法把火烧到你的身上。这样对你的权势必然有损,但是有时候进一步鱼死网破,退一步海阔天空。相信只要你退一步,以后一定和他们和睦共处。”
“哼。”信辉不可名状地笑了一下,看向她的眼睛,目光陡然变得十分犀利,“这是你对我的承诺么?”
莞晴夫人的脸顿时白了,却依然强笑道,“什么承诺?”
“这个‘他们’,”信辉继续说,眼神也变得更加犀利,“应该不是指现在皇室的那一拨人吧?”
莞晴夫人的脸立即变得像死灰一样。
信辉冷笑了一声,把她头上的蛟龙吐水头饰摘下来,拿在手里把玩着,“不可否认,你也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竟然从这里也能找出一条路来……你联络了中华的清扬太妃吧。她的曾皇孙就是现在中华皇帝的族弟,在想推翻他的势力中算是个首脑。当初他想叫我帮他推翻中华的皇帝,我没有答应。所以又瞄上了中华的皇上。他的目的就是操纵茜香国那群皇室笨蛋,废掉我拥立的皇后,再把李大将军的女儿扶上皇后的位置——浮兰通过种种方法,让皇室成员们相信,我在宫中经营多年,里面所有的女人都可能为我所用,所以最好到宫外另寻皇后人选。哈哈,说真的,听说李大将军也牵涉此事,我既意外又不意外。李大将军之前可是赌咒发誓要对我效忠,但是这种人的忠心,从来就做不得准。如果李大将军的女儿称为皇后,新皇后就可以挟持住皇帝,李大将军则把持着军队,他们父女二人就可以挟持住整个茜香国。然后茜香国发兵帮助中华的乱党推翻他们的皇帝。这一切都是你牵头和献计的吧。你帮助乱党推翻了茜香国的皇帝,然后作为报偿,他们再发兵推翻茜香国现在的皇帝,让你们这一支重新获得权力。你们只和李大将军密谋机要,皇室里的其他人都不知道你还在幕后打这种算盘。而之前你对晖照亲王报信,叫他玩那么一出,乍一看来是失败了,其实你是胜利了。因为晖照亲王算是王室中的有识之士,难免不会识破你的计策,和我一样是你的绊脚石。让他势力大也不好。所以那次争斗,不管哪一方受损,对你来说都有益,两败俱伤则更好。当然了,你当时还是更希望我的势力受损……我说的都没错吧?”
莞晴夫人呆如木鸡,一时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自认自己的计谋足够周密和隐秘,信辉是怎么窥破的呢?
其实这还是多亏了杨真。而突破口则是浮兰。送杨真出宫的时候,浮兰很是欣赏一丛牡丹,说了一句“这牡丹真是漂亮……想起中华宫中的牡丹了。不知御花园中的牡丹开得如何。”杨真立即感到不大对劲。按照她之前的说法,她是在中华宫中混不下去,狼狈逃到茜香国的,按理说,她对茜香国的人和事,应该都“全不愿意再想”才对。她还关心中华皇宫御花园中的牡丹,证明她恐怕对中华皇宫的人和事还有牵挂,还有期盼。于是她便让信辉调查浮兰。果然发现她每逢初一十五,就会去港口,和一些商船船主“买东西”。她一个贵妇人,买东西怎么需要亲自去港口,肯定是和什么人接洽和收发情报了。信辉没有打草惊蛇,只是秘密地抓捕了船主,接着一切就都弄清楚了。清扬太妃虽然已经年逾八十,但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竟然是中华篡位行动的总指挥。浮兰则是她的密使,来这里刺探和活动——因为清扬太妃自己是女人,所以更喜欢在女人堆里下功夫,而且知道有时候在女人堆里下功夫更有效。
知道一切都完蛋之后,莞晴夫人眼里满是泪水,身体软软地似乎要瘫倒,但也很快释然了。她看着信辉,轻轻地叹了口气,“老实说,其实我早有预感,觉得你会窥破这一切……不过我相信,你在这个位置,也一定可以理解我的想法。我们家的正统之位就这么被人夺去了,我们真的不甘心……而且,即便是现在,我们这一支的人也是时刻危如累卵——我的兄弟们,不是被流放,就是被关押,我的侄子们,在爵位上被压制,也时刻被监视,哪天现在的皇帝有了念头,说不定就会把他们全部杀了……我这是没有办法……”
信辉不耐烦地把目光看向别处。
莞晴夫人差一点就要泪如泉涌,拼命把眼泪憋回去,“好吧,我知道你不想听我多说,但是有一句话请你一定要听……我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真的伤害你……”
信辉没有说话,转头走出了院子。王德一直等候在暗处,等信辉一出门,便指挥兵士将院子关门落锁,并将它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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