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婉一时觉得难堪,却也不好发作,只得笑了笑说:“罗先生不会心疼这笔开销了吧?可惜你再怎么把我和唐少凑作堆这钱还是要出的。”话一说完她自己都觉得超赞,她向来嘴拙,少能抵挡人家这种言语攻击。但老罗闻言仍只是悠然笑笑,看在她眼里是说不出的意味深长,仿佛根本不为她这辩解所动,多少让她有些郁闷。两人又再客套一番,老罗给个电话催走,她在茶馆坐了很久,音乐清悠,眯着眼睛看窗外最后一点日光散尽,这才起身回了局里。义诊的日子总算结束,她知道祥子早就回来,每日里也会通上一两个电话,听上去他的声音不冷不淡,但没想到他居然会来接她。难怪一路上遇到同科室的护士都笑得格外暧昧,搞得她以为几日不在医院给升职了呢,走进办公室却看到祥子坐在自己桌前,规规矩矩地听黄青春说话。两人见面都不是格外欣喜的样子,黄青春以为他们是害羞,揶揄笑道:“都说小别胜新婚,陆婉你看祥子这还是头一次来接你吧?看来以后你还得多出差。”她垂头笑而不语,祥子也是并无多话,黄青春挤了个暧昧的眼神,推说要去病房转一圈借机闪人,临了还不忘把门带上。陆婉一时好笑,祥子看着她,语气难得柔和:“回来了?”她点点头,问:“怎么想起来接我了?”“妈妈说的。”她脸上笑意微敛,祥子就是这样,哪怕是哄女人最平常的谎话也不知道说,都不知道他这算是老实还是呆板。但难得贾秀芬还记着这件事,陆婉也不是顶计较的人。离家越近反越觉得情怯,这家,仿佛又陌生了几分,因而越发地庆幸有祥子来接她,不然真不知道回到李家那宽阔的客厅,对着坐在其中高高在上的公婆,她该以何种笑容对待这段避开的时日。贾秀芬并不在,唯李长乐照旧坐在客厅看戏曲节目,手指咿咿呀呀地顾自打着节拍。陆婉跟在祥子身后进门,走过去叫他,他也只是抬抬眼皮,点点头算是知道。祥子把她的行礼拿上楼,她取出在乡下买的一些土产放进厨房,然后轻手轻脚也回了房。但或许这段时间睡惯了简易的木制床,家里的床柔软舒适她躺上去却只是辗转反侧,早上很早就醒了,一身棉得骨头给抽光了似的,软软得没一点力气。返身又坐回床上,转过头看到祥子熟睡的侧脸,这张脸她日夜相对,可每次这样静静地看着的时候她仍如第一次见到一样陌生。以前她只会想,是他不易亲近,现在想想,她又何尝主动去接纳过这个男人?伸出手去,指尖微微拂过他蹙紧的眉头,祥子也没睁眼,探出手来握住她,呢喃轻呼:“小婉?”他的声音和他的手一样,慵懒温暖,陆婉心下一颤,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用力掼倒在他身上,寻着她的嘴就凑了过来。她也不挣扎,闭上眼随着他亦步亦趋地进入状态。他对她,从来前戏不多,这次也不例外,大手囫囵地在她身上揉过,接着就直奔主题,往往陆婉还没有感觉,强迫的疼痛就硬生生打破了她对这种事情全部美好的幻想。她曾经以为合欢之愉甚至都比不上自慰的快乐,但此刻她却像一尾冬眠过后被春日阳光唤醒的游鱼,在他粗糙的爱抚下一寸一寸暖了过来,那种不同天地的豁然开朗令她身心都放松到了极至,终于,到达高潮。她伏在他的背上,手指深深嵌进他背部肌肤的纹路里,忽然就有种想哭的冲动,哽咽了半晌却是微笑着问:“有想我吗?”是最肉麻的情话了,可在激情过后出口,她仍觉得突兀,尤其是在掺在这股情欲气息里,孤零零就像台风天里干净的马路上吹散的一片破纸。祥子顿了顿,他离她那么近,她却只觉得遥远而模糊。她听见他轻轻嗯了声,摸了摸她的脸,含混笑笑起身离床去冲洗身上的污物。陆婉一时有些难堪,可也只能这样了,感情本来就应是一个渐进的过程,更何况祥子性子比她还冷。只是,她也有些惶恐,读书的时候宿舍一女孩子说,男女恋爱就像是坐跷跷板,不是你上就是我下,总有一个占上风的人。自决定和陈乐天分手后,她似乎一直占尽下风。甩甩头,她决定放下这些想法,洗漱好下楼,婆婆贾秀芬正坐在厅里看报,陆婉叫了声妈就在她旁边坐下。“在那边还好吧?”她放下报纸问,难得的和颜悦色。“嗯,还行。”虚应了些客套话,朗婷和李瑞牵手从楼上下来,看见她,朗婷笑着率先走过来,笑着说:“嫂子回来了?我还怕你赶不上我们订婚呢。”“怎么会?”她也笑,抬起头看着眼前女子,或许是喜事将近,越发地明艳照人了。她喜欢朗婷率性随意的样子,到哪里都不见得拘束,这或者就是人所说的大家闺秀吧。可隐隐地又觉得她对自己未必就真的亲切,眉里眼间总有些防备在里头,想来她意外撞破她和唐毅的事仍是让她心存芥蒂的。吃过早饭,陆婉要上班,朗婷说:“我送你吧,刚好要去那附近见个朋友。”兴高采烈挽着她的手出门了,朗小姐换了新车,红艳艳的敞逢跑,华丽得耀人眼睛。看她那般高兴,陆婉只好赞道:“这车好靓。”“李瑞送的,我就不喜欢,颜色太艳了,可他说……”说什么,朗婷笑笑未再继续,可言语间却有掩不住的轻狂得意,因而陆婉多少能猜着这按下不表的大意:古人说鲜衣怒马,快意江湖,今日女子鲜艳如花,当也得配名车靓饰。“你考本了没?让祥哥也送你一辆。”“我就算了,懒,以后你嫁过来了,我没事蹭蹭你的顺风车。”“好啊……不过你还是去考个本,让祥子攒下零花钱给你买个车,总好过他赌尽输光,再来一次这样的事,非得把妈气坏了。”她的语气似是漫不经心的规劝,陆婉却听得微微皱眉,她是在向她炫耀嫁的同是兄弟,她的男人却比她的要出色么?“不过好在他娶了你这么个好妻子,算他福气了。”似褒非贬,明明另有深意,陆婉负气似地:“我哪里好了?赚的钱还不够他赌半场。”“嫂子真是谦虚了,你都能说服唐少把合同签给安康医院,还不够贤慧么?”她一惊,唐毅都没给她答复,算是没定下的事,郎婷又是如何知道了?“你不会是拿我和他的事去要求他了吧?”她语带玩笑,显然并不想撕破脸皮,因而用词颇是谨慎,“其实我就是贪玩,认识李瑞后我们就没来往了,所以……”还真是自作多情啊,陆婉摇头失笑。她不想解释,可又不想她越想越歪,只得实话实说:“你想哪去了,他唐毅会被这种事情左右?我只是凑巧帮了他一个忙,所以要他顺便就送了我这个人情。我应该没你想的那么不堪吧?再说这事他还没答应,你怎么就知道了?”“也是听朋友说的,刚知道时我都吓了一跳。你知道我这人就有点爱乱想。”郎婷撒娇,“嫂子你不会不理我吧?”“不会不会。”她忙收回被勾住的胳膊,提醒她,“小心啊,你在开车!”下了车想想却不免觉得好笑,唐毅身边的女人多如过江之卿,哪可能受这点小私情的胁迫?可见女人一旦盲目也是自作多情得可怕,这与学历见识无关。科室的工作永远按部就班,陆婉喜欢这种规律的生活,清静又不失清闲。早上去是预想到的要给人揶揄,她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外加奉上乡下病患送的一些土特产,众人倒没怎么为难她。只肖玲那Y头自和老白好上后说话尺度大开,剥了颗板栗塞进嘴里还不忘扯了嗓子笑她:“陆医生,你来得倒早啊,我都以为李祥昨晚会整得你起不来床呢!”说完嘻嘻一笑,陆婉不自觉脸上就飘了红,给眼尖的人看见又是好一阵猜测:“不是吧,昨晚真做了通宵?”“啧啧,到底是年轻人!”“撑不住就说啊,真腿软了我可以给你顶班的。”“腿软什么?要问够不够!”哄笑,到后来越说越不像话,陆婉寻了个空躲出来,发现脸早已红得像火烧,倒像真的“恩爱”了一晚似的。羞涩度一直维持到她去查房,问一产妇的临盆情况,正准备走的时候听到旁边有一个弱弱的声音在问:“陆婉,你是婉姐姐吗?”她诧异转身。邻床的产妇半挣扎着从病床上坐起来,睁大了眼睛愉悦地扬高了声音补充:“我是陈乐瑶,陈乐天的妹妹,婉姐姐你不记得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