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桃山庄。许格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许端和苏莲生。林钧的事,他开不了口。金山的事,他根本不会去做。但这两人偏偏是他的父母,他一直敬着爱着的父母。“大哥。”身后传来了很轻的一声呼唤,似乎要是重了点会吓着他这个大哥。许格非正一脸歉意的看着他。“大哥是不是还在为王城的事担心?如果我那天没有约大哥出去就好了。”许格是心里有一丝丝的温暖,他很庆幸这个兄弟没有沾染上许端和玉芙蓉的脾性。“大哥,你知不知道一个叫林钧的人?”许格是一愣,下意识的回答。“你怎么知道这个人?”“我在阿父的桌上看到了帖子,好像他和山庄的关系不太好。”他停了下,仔细的斟酌了下语句又说道。“好像这个人,同你……有些瓜葛……”话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几不可闻。许格是心里忍不住涌起一阵烦躁,他想起昨晚上林钧看他的眼神,心里就更加的愤怒。“大哥,你要不要离开这里?我上次说的那个能带我们进《山海经》的人,还作数。”许格是这才想起来,还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明月。前有武林和祭山的私生子,后又有这些闯进《山海经》的人,明月的处境可比自己难多了。还有昨晚上林钧提到的九微堂,尽管明月已经是第十分堂的堂主,但九微堂真正的主人会真心以待吗?明月站在了整个武林的对立面。“我想见见那个人,什么时候能见面?”许格非愣一下,紧接着便开心起来。“大哥你终于下了决心,你做得对,这些事情并不重要,还是要尽早找到尸山苍玉!你不用担心,我和青阳都会去帮你。我这就让青阳找人。”许格是点了点头,如果能帮明月做点事,就算是一点点也是好的。九微堂第十分堂。甘平下了令,今早上在鱼塘的每个人都不许把见到的事情说出去。那具尸体,也秘密的装在了一个箱子里运到了衙门。现在又送到了明月这里。“甘大人?你不去查命案,来我这里做什么?是来找凶手,还是来请我当武林盟主?”明月坐在那里慢慢饮茶,有些嘲讽的问道。甘平心情忐忑,面上却是不显。“你不肯去,只好我来。我有事想问问明月掌门。”明月微微一愣,甘平从来没有称她为掌门。“这具尸体,可是凶兽所伤?”甘平让亲兵守着房门,只留下他和明月二人。明月冷笑。“你明知道我是个瞎子,总不能让我用手摸吧?”甘平拿出一张关于伤口的记录纸,上面写着这具尸体的特征。“死者二十岁上下,体型匀称瘦削;尸体只剩下左边躯干、头部;右边半身及双腿全部被咬去……准确的说是被爪子撕去……”明月静静的坐着,没有说话。甘平又念道。“留下的印迹,有鸟嘴撕咬、类似虎豹之爪、还有就是鸟爪印……我难以想象这两种猛兽会在一起捕猎,而且还会抛尸。”“这个死者,可能看出来他是做什么的?”“从留下来的躯干上的印迹,初步推断是个农夫。”“你在哪里发现尸体?”“王家废旧的鱼塘……线索是从那双靴子上找到的。”明月低着头想了一会,说道。“你来找我,必定心里已经有了判断,那我告诉你,不错,如果尸体呈现出这种情况,有很大概率是蛊雕……而且鬼鬼生曾经告诉过我,有人从山里偷了一直蛊雕出来。我这一路也在追查,直到这里。”甘平微微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你为何不说?”“因为没人会信我。”明月站起身,黑色帷帽微微颤动着,她有些激动。“只有阴功才能制伏凶兽,可是你们当时都在笑我,因为没有男人会如此疯狂。在你们眼里,如果一个男人为了权力练了阴功,丧失了男人的特征,不能在占有女人,那么这个权力有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甘平默然,这种想法的确是世间男子的普遍想法,这到不能说是对错,这都是人性使然。想要改变吗?很难,而且毫无价值。明月冷笑着说道。“你们真的太俗了。”她深深的叹了下气。“十九年前和十九年后又有什么区别呢?当然不会有区别,因为人不会变。”甘平看着明月黑色帷帽,心里忽然升起了一阵恐惧。杀死一个人,有时候并不需要取走他的性命。一个人除了因失去生命而死,还会因失去名誉、所爱之人而死。这个凶手,他知道所有的一切,而且早已经在暗中悄悄的编织出了一张网,一张让所有人都逃不出去的网。“祭山的私生子?他真的有这么大的能量?”“当然不会是他一个人。”明月冷笑道。“甘大人难道被吓傻了吗?他会的是阴功,来制伏凶兽,他也是个工具,不过是个难以控制的工具。之所以在王家的鱼塘抛尸,应该是想让你好好的查一查王家,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呢?顺着他、依着他的意思办,或许还能找到他。”甘平点了点头,看明月的眼神中多了一份尊敬和欣赏。从一开始,他并不喜欢这个盲女,但是现在,他忽然发现整个武林也只有这个女人能信任了。想到自己追查命案十几年,居然还没有一个刚出山的盲女看得清,他忍不住嘲笑自己。“你说的很对,但我们不能等着他继续杀人。我知道蛊雕食人,但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明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不过凶兽和野兽的区别也不会很大,野兽喜欢吃鲜嫩的肉,凶兽应该也不会差吧?这个死人,不也是个年轻人吗?我会在城里追查凶兽的踪迹,你放心,我虽然不喜欢武林,但普通人却没有错,不需要为十九年前的事负责。”甘平要的就是明月的这个承诺——这个时候必定不能再同武林为敌,一定要先找出这个蛊雕。这样,他才能安心的查找凶手。在来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明月会拒绝、趁机提出条件或是别的——这些在武林人当中并不少见,他这些年对这些也已经见怪不怪。但明月没有。甘平想到了明月曾经说过的话:女人更适合江湖。当时觉得轻狂,现在看来,或许真的是这样。甘平深深的看来明月一眼,最后像武林人那样作揖,便告辞了。他已经下令,秘密搜寻周围村庄有没有失踪的农夫。现在,他要去见一见那个王青。武馆还在开着,王青便和往常一样巡视,平时他就不苟言笑,此刻更是如同门神一般。只是他的心里却是茫然一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唯一的儿子死了,自己后继无人了,邵家的女儿随时可以嫁给任何一户人家的儿子,不但自己想要在武林上出人头地的想法已经破灭了,还从门当户对的亲家变成了一个下人。自己为什么还在继续管着武馆呢?王青一遍遍的走着,一遍遍的问自己。在转到第六十圈的时候,他忽然有了一个想法,自己必须要再生一个儿子。必须是儿子。是的,自己还不算老,如果运气好躲过了这一遭,或许还能活很多年。这一次,他要找很多年轻、漂亮、健壮的女人,生很多儿子,这样即便有人来报仇,也不至于让自己变成孤家寡人。他知道这种想法很疯狂,可就是抑制不住的这么想。他想着,忽然听到了一阵女人的笑声。很清脆、很好听。王青微微一愣,顺着声音看了过去,一个女人正坐在房顶上看着他,背着光看不清这个女人的脸,但看身形很年轻。这个女人似乎一点都不怕生,也不担心这么做会不会不像个女人。不过此刻的王青却很喜欢,他又老又很悲伤,需要这种放肆的生命力。“你是谁?”他很想问出这句话,但还没有开口,这个女人却先说话了。“王青啊王青,你又在想哪家姑娘了?”说完,又笑了起来。“你想姑娘的样子和十九年前真是一点都没有变。”王青忍不住响她走了几步,又猛地停下了。这个女人是花禅意?!不可能,她怎么会来?怎么可能还会来见他?花禅意看他的神色,知道已经认出了自己,微微一笑,从房顶上轻身掠了下来。身姿轻盈,面容姣好,只是眉眼之间少了温顺多了潇洒张扬。这些年,她似乎过得很不错?怎么可能呢?她不是被流言紧紧包裹着喘不过来气吗?难道不因为自己的欺骗而伤心吗?为什么还和十九年前一模一样,甚至还要好看些?花禅意看着王青呆呆的模样,忍不住笑道。“怎么?你以为我会变成什么样?一个对你念念不忘、名声尽毁的弃妇?还是一个憔悴忧虑、灯枯油尽的怨妇?你们这些男人,自以为聪明,魅力无边,其实都是傻子。”她又叹了下气。“嫁给你们的女人,就更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