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瞳宅女奇梦记

她是一个倒霉的双失女青年,像卖猪崽儿一样“卖”了自己的男友,代价是二十万,不低了,这年头没几个值钱的男人。接着,她遇见了一个乌黑长发的男子,和名叫“棉花糖”的绿眼猫咪,接着,她变成了一个半人半猫的绿眼怪物,还中了一个“四千元”的大奖,接着,就是绿瞳宅女的十九个奇异诡谲的梦境……所有梦想的滋味,都可以在梦境中一一品尝。

作家 李伊 分類 出版小说 | 40萬字 | 29章
第一梦
之艳若芍药
一种挥之不去的伤感,充斥着我的内心,让我难以呼吸,我仿佛又看见了满室盛开的芍药,那最娇艳的一朵若倾城之恋,往往凋谢得最快。
抱着棉花糖,我好好地睡了一个长觉。一夜无梦,一起来,我感觉身体轻盈,如同一片雪白的羽毛。我爬起来,迎着朝阳轻揉了一下双眼,似乎并未感觉到脸部的茸毛。
对,先去看看我的脸。
我赶紧跑到镜子前,洗手间的光线颇好。我鼓足勇气往镜里看去,果然看见一张光滑如玉的人面,而且我的脸上原本就有的几粒青春痘的印子以及T字位的粗大毛孔,也全部消失了,脸如同一面纯色温润的玉,吹弹可破。天啊,原来变猫脸,竟然会有这么好的美容效果!
心下大喜,我凑近镜子,左看右看那如剥了壳的鸡蛋似的皮肤,顺带发现五官仿佛被上帝之手做了奇妙的调整,以前微塌的鼻子,现在也翘了起来,脸也比以前小了些,就像按着我喜欢的模样,给我做了一次整容手术,不过这可是完全无痛的哦。
我不断地照着镜子,只觉得自己透着一种奇怪的美感,有点像妖,而这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和光线有关。我打开灯,细细地端详着,终于明白过来,原来我的双瞳竟由本来的深咖啡色变成了一种鲜艳的碧绿色,绿的就像猫眼一般。
我的抗压力天生就强,不然我也不会接受20万,彻底丢掉王梓,所以此时我不但不惊,反而暗暗赞叹:不错,省了买彩瞳的钱了,左照又照都很好看。
“喵呜~~~~~”棉花糖咬着我的裤脚,使劲地拉来拉去。
好了,不再浪费时间了,今天我可是第一天看店,还是赶紧吧,免得耽误了救棉花糖的大任。我想起这件重要的事情,于是赶紧洗漱。
“对了,你要吃什么?”我忽然想到他是个人,那吃和我一样的东西也没什么不行。我蹲下来,用手点了点他的鼻子问,“带你下楼吃王记的鲜肉大包,好不好?”
“喵喵喵!”棉花糖高兴地抬起两只前爪,在原地转着圈。
十分钟后,路人都看到一个叼着包子的绿瞳女子,穿着一身黑裙,手提一个粉红色保龄球包,包里装着一只探头探脑的小白猫,猫爪捧着半个包子,正咬的津津有味,绿瞳女子带着小白猫冲进了一间名为“猫猫解梦屋”的小店中。
门外无锁,想来小店已经营业了一段时间,我赶紧推门而入,一阵香风吹来,夹杂着花卉的浓香。适应了昏暗的灯光后,我惊愕地发现,我竟然置身于一片花海当中,无数的芍药,有的雍容大气,有的小巧玲珑,还有一花多色,仿若千层楼阁,花色繁多,若胭脂红、若公主粉、若婚纱白、若云气紫、若龙袍黄,令我目不暇接。
“芍药本为国色天香之物,可惜无福多薄命。”阿梁踱步走来,竟然走在那花海之上,随着他愈来愈近,花色也愈来愈浅,最后竟然全然消失。
“这是怎么回事?”一室香花尽数如烟消逝,我惊诧地问。
“这里本无花,你也看得见幻象?”他走近我,微笑着说,绿眸闪烁着欣喜的光。
“幻象?你的意思是说,那片花海根本不存在?”我发现自己并不笨。
“你所看到的,是找你寻求帮助的人梦中梦到的东西。不错,你果然也有了绿瞳,会不会觉得不习惯?”他走到我的面前,仔细端详我的双眼,他离我那么近,我的脸不禁有点发烫。
“这双绿色的眼睛蛮好看的,我喜欢。”我随口说出,其实我对其它的变化也很满意。
他微微点头,“它可以助你看到人心中的许多秘密,不过你答应我,不可以告诉别人。”
正说着,我突然看到一阵刺眼的光从背后射了进来,随着一声门响,一阵高级香水的香味飘然而至。
“请问这里可以帮人解梦么?”一位40岁左右的圆脸美貌妇人,悠悠地走了进来,眉目中满是忧伤,眉心中间的一枚红色的朱砂痣,红的像血。
她走近我的一刹那,我顿时看见无数花瓣从她身后纷飞起来,我忍不住脱口而出道:“芍药花?牡丹?”
“没错,我尚在幼年时候,就常常梦见在庭院赏花,院里满是芍药、牡丹,百花争艳,香气四溢,但我这次却不是为花梦而来。”她轻巧地走过我身边,端庄地坐下,忧伤地道。
她一定不是寻常人,听到别人说穿了她的梦境,都不动声色。我连忙移步回到柜台前,转身一看,阿梁早已不在,似乎是进了里间,看来他有心要锻炼我。
我屏气凝神,竟然发现在昏黄的灯光下,我的一双绿瞳煞是好用。我看着她的眼睛,突然感觉那双黑眸犹如深深的潭水,越来越深,引我不停地探寻,突然一股强大的力量,竟然将我吸进了一片雪白的天地。
“你还我的爸爸来,你还我的爸爸来。”
哪个小孩在啼哭?声音尖利又凄楚,带着撕心裂肺的哭腔,听得我心的像小猫挠痒。
小猫?我低下头,看到棉花糖正躺在我怀里,一副十二分战备的模样,他懂事地看了我一眼,点点头,叫了一声,然后抬起右爪,指向一片白雾的深处。
这时,我才发现我站在一间充满白雾的旧屋子里,照着小棉花糖的手势,我向前面走去,原来前面是一件很小很小的卧室,一个小孩子背对着我坐在床上,正在哭喊。
“小朋友别哭了,姐姐陪你玩。”我一向就喜欢小孩子,我的表弟表妹都喜欢在我身边打转转,看到这个可怜的孩子,我也不例外,便上前拉了拉他的手。
小孩转过脸来,一脸的眼泪和鼻涕,他下了床,很乖地站在我身边,我随手用纸巾擦干了他脸上的泪痕,只见他生的颇为清秀,个子高高的,大概有11岁。
他仰起头看着我说:“姐姐,你真的陪我玩吗?”
“是的!”我点点头。
“那好,我们一起来玩找爸爸的游戏,你等等我。”
他跪在床边,将头探到床的下面,伸手翻找着东西,突然他摸出一个黑色的大盒子。
“这是什么?”我奇怪地道。
他露出向日葵般的笑容,将盒子捧到我面前,说:“姐姐,这是我藏好的宝贝,是用来找回爸爸的工具。我们两个悄悄地玩,千万不可以让我妈妈知道哦,只要能把爸爸找回来,妈妈就不会再难过了。”
我兴致勃勃地掀开盒子一看,不禁吓得倒退了两步。盒子里没有毒蛇,也没有人的内脏,竟放着一把锤子,一把长而锋利的尖刀,一瓶看似浓硫酸一类的液体,以及一根结实的绳子。
单看到锤子,我还没有想到什么,可看到全部的东西,我立刻懂了。
“怎么了,姐姐你不陪我玩吗?”他抽起那把长尖刀,眼神突然变得凶狠起来,他尚未长出喉结的喉咙里,发出了又尖又细的声音,“只有杀了她,爸爸才会回来,妈妈也不会再寻死了。”
我蓦地一惊,害怕地后退了一步。
“姐姐,你怎么了?难道你也是骗我的?其实你根本就不想跟我玩,你来我家,就是为了接近我爸爸,然后赶走我妈妈,对不对?”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愤怒起来,手里的刀也越抬越高。
心底有些发毛,我不想后退,可我的腿却控制不了地往后移去。我没想到,一个这么小的少年,竟然痛恨一切,他就像狼。我明明比他高,却完全不敢夺下他手中的刀,他就像一个快要爆炸的定时炸弹,任何一点举动,都会让他做出最激烈的反应。
我该怎么办?谁来救我?
“喵!喵!”正在这时,棉花糖忽然发出了如同闹钟般的叫喊,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急促,似乎在催促着我。
“姐姐,你们这些女人都不是好东西!”那小男孩挥舞着长刀向我砍来,他用尽了全力,可那颇有分量的刀却让他站立不稳,就正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股强劲的吸力忽然将我临空收起,带着我往高处升去。
我抚着胸口,看着那持刀的少年,一刀砍烂了床沿。在穿越天花板的一瞬间,我看见了一个如花美妇正站在房间的门口,含泪看着手执钢刀的男孩,她眉心一颗火红色的痣,红的像火焰一般。
我感觉身体越来越重,一个激灵回转神来,我竟发现,那个站在门口的美少妇正端坐在我面前。
她看着我,焦急地问道:“你怎么了?没事吧,你的脸色煞白,好难看。”
我一抚额头,果然摸到一手的冷汗。凭我的直觉,我想我是进入到了她最困惑的梦境中,那男孩匪徒般凶恶的神情,犹自现在我的脑海里,别说她害怕,就连我都差点吓惨了。
抚平心中的波澜,我尽量平静地说:“没什么事,在你的梦中,我看到了一个哭泣的男孩,想必他是您的孩子吧,瘦瘦的,11岁左右的样子,一个人正坐在房间里哭。”
“是的,是我的儿子。”瞳孔忽然放大,她紧张地拉住了我的手,“我这几天一直都梦见他,梦见他藏着许多东西,那些东西让我害怕。”
“没错,任何一个人看了都会怕,一个未成年的小孩,却藏了许多杀人用的工具。我看到他拿着刀子,一直说要找爸爸回来,还说要杀死所有接近他爸爸的年轻女人。”我想起刚刚那一幕,仍然心有余悸。
“天啊,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说的完完全全就是我的梦。”她惊讶地看着我,之前的优雅和含蓄都被她抛在了九霄云外。
“我是解梦师嘛。”我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这一对绿瞳虽然让我穿越了梦境,但却没有教我如何解开心结。我该怎么说呢?其中的故事,我已猜出十之八九,可却不知道该如何去指引她。
就在这时,她激动地说道:“我该怎么办呢?我不能亲眼看着他的心理慢慢地扭曲下去,甚至去为我犯罪。我的梦成真了,就在前几天,我无意中去他的书房,忽然发现在一个柜子里,他居然藏着一些足以伤人的凶器,在他的抽屉里,我还看到一本写着关于杀人计划的日记……”
“真的吗?”我吓了一跳。荒诞的事情假如出现在梦中,人还可以释怀,可当最恐怖的事竟然成为了现实,那岂不是预示着梦境里那可怕的事情,都将要一一实现?
美貌妇人直直地看着前方,眼神里充满了心碎和惋惜,她轻轻地将袖子卷了起来,露出雪白的手腕,一道暗红色的疤痕赫然出现在我的眼前。
“你的手!”我低声问道。
她抬起左腕,那大动脉处的伤疤犹如一条狰狞的蜈蚣,犹自在诉说着挣扎在生死边缘的凶险。
我仿佛看到了一池混合着鲜红的血的热水,一个男孩极其冷静地看到了这一幕,然后拨打求助电话,并将那寻死的妇人拉起,然后用毛巾死死地裹住她的伤口,随后赶来的救护人员将她抬走。满手是血,那少年不哭也不闹,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我痛苦地甩了甩头,想忘掉那血腥的一幕。我忽然发现我从小到现在,即使遇到再差的事情,都只想着混过去再说,却从来没有想过要走绝路。
神色黯然,她低头说:“如果不是我儿子正好提早放学,及时救了我一命,我恐怕早就已经死了。”
我一听到这句话,就忍不住说她:“好好的,你为什么要死呢?即便是要死,也要实现了你所有没有完成的心愿再说啊。你不为了你自己,也该为儿子考虑,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你是个这么美的女人,更应该好好地活下去。”
“你看看我,我刚刚失业,一个月前又被男朋友狠狠地抛弃了,他的新欢竟然将一张20万的支票扔在了我的脸上,摆明了是侮辱我的人格,但我却全都不放在心上。世界这么美好,有那么多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做,就是为了养活我的小猫,我也要活下去。”
“您看起来也是个家境富裕的人,谈吐大方,一定不会过的糟糕,又有一个很懂事的孩子,为什么不能放开胸怀呢?”我激动地说着,棉花糖跳到我的肩膀头,也喵喵地叫以增强我说话的力度。
她哽咽了许久,终于说道:“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如果没有我的那些安排,家里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我引狼入室啊……”
我忍不住打断她这种自怨自艾的话语:“你觉得死就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吗?你死了,你的孩子要怎么办?一个已经背叛了他母亲的父亲,即使会善待他,可他会接受这样的生活吗?如果永远失去了你,他这辈子都不会快乐!”
她的泪从脸上滑落下来,晶莹如珠,虽然她年近不惑,可仍看得出她年轻时的美貌。沉吟了片刻,她哽咽着道:“我知道,可是我的心已经死了,被家人背叛的滋味,不知道你有没有尝过,我不忍心去伤害别人,就只能让自己永远看不见这些龌龊的事情。”
“家人的背叛?你老公背着你,和你家里人搞上了?”我曾想过可能是家庭教师惹出来的祸,却从未曾想过背叛她的,竟然是她的家人。一时情急之下,我竟然说出不雅的话来。
“嗯!”泪如泉涌,她点了点头。
我见她悲愤欲绝的模样,也于心不忍。假如过得很开心,她又何至于走这一步。想到这里,我不禁有点害怕,我刚刚那些冲动的言论,该不会加重她的心理负担吧?
情绪恢复了之后,她接着又说了起来:“这已经是我第二次自杀了,第一次是开煤气,也是儿子回家时无意中救了我。第一次我要死,是因为当时我实在忍受不了这种事情的发生,而且她又屡劝不改,我气昏了头。”
“第二次我要死,是因为她不仅不和他一刀两断,甚至还生下了孽种,我感觉无法再忍受下去。回家后,我不敢再用煤气自杀,怕万一儿子回家按门铃时,会被煤气炸伤。于是我想用刀子解决自己,没想到……没想到又被孩子看到了我自杀后的场面。那一刻满地是血,别说他是一个小孩,就算是一个大人,也未必受得了这种惊吓,但他却冷静地拨打了救护电话。”她难受地停了又讲,讲了又停,这才说完这些话。
听到这里,我才发现,事情远比我想象中的要复杂。相对于那些据理力争的妻子,她也未免太过退让,竟然一次又一次地用牺牲自己的方式,来成全第三者。这个第三者究竟是她的什么亲戚,竟然值得她这样来维护?
我正要继续询问下去,忽然她看了一下手表,站起身来,“不好意思,时间已经这么晚了,我还有点事情要去处理一下。我和你说了这些话之后,心情好多了,我现在也是死过两次的人了,已经想通了,我不会再做傻事。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我儿子,虽然我不信,这么小的孩子会有这种过激的行为,但我怕他已经受到了伤害。明天,我一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我相信你会帮我做出一个决定。”
“谢谢您,过奖了。”听了她的话,我受宠若惊地道。
“我想您是能人异士,既然能看破我的梦境,一定也不会让我失望的,我就此告辞了。”她站起来正要走,突然转回身来,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小小心意,请一定要收下。”
“不行的,我不能收。”我赶紧要退回。
她莞尔一笑,凄绝地道:“你拿着吧,这些东西冷冰冰的,又给我带来了许多伤心之事,现在我留着何用?再会。”说完,她转身离去。
“你不会再见到她了。”她刚走,阿梁的声音便飘了出来。
“为什么?你刚刚去哪里了?那我岂不是白服务了,我也没看到有什么鱼出现,棉花糖该怎么办?”我不禁甩出一连串的疑问。
“我刚在里屋看书,顺便观察你的工作表现,看来棉花糖选择你,确实是对的。没想到你第一天就可以用绿瞳看到对方的梦境。来,先吃点东西吧。”他优雅地端出一个茶托,上面放着一壶清茶和两个轻薄若蝉翼的小杯子。
“累了吧,喝点茶,吃点点心。”他又像变魔术般地端出一盘绿豆糕。
做了一番脑力运动和分析后,我也感觉有点饿了,拿起糕点便大快朵颐,这糕点甜而不腻,微微有点粘,不会掉渣,香味诱人,不知不觉吃了好几个。
“我能看到客人过去生活的片段,可是我却不知道该如何解开客人的心结,万一我说错了怎么办?”想起刚刚说的那些不专业的话,我疑惑地问道。
“你真情流露就是最好的话,我很欣赏你的这一点。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你基本上都可以乐观地看待一切,这对帮助客户解开心结有很大的帮助。”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这么称赞我,我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嘟囔着道:“真的吗?”
“是真的,当你说很喜欢绿瞳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你是个基本上可以消化掉所有不良事件的人。还有你对活着的态度,我也很喜欢,所谓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活下去,就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好事情发生。”
是么?我有那么好么?我偷偷地抿着嘴,尽然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他忽然将桌上的信封递给我,“你第一天工作就做得不错,这个给你,以示鼓励。”
“谢了!”我应了一声,接过信封,打开一看,只见红红的大票子总共有3000块钱。这手笔也算是大的了,这可比我以前一个月的工资还高。
阿梁在旁边看着我点钱,就像看着最正常不过的事情,至于小棉花糖,则好奇地跟着我手上的动作,一来一回地晃着小脑袋。
我现在怎么会变得这么不矜持?叹息一声,我忽然想起那个雨夜里的白衣男人,是他让我丧失了最后的一丝尊严,从那以后,我彻底地做回了自己,什么都不再掩饰。不知为何,他那一丝带着调侃意味的坏笑,不断地重复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走啦,棉花糖,晚上我带你去吃肉眼牛扒,好正点的!”我轻拍着棉花糖的脑袋,它乐得在我的手掌下扭来扭去。
“对了,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临走前,我礼貌地问了问阿梁。
我总觉得他高深莫测,什么都看得明明白白。即使我不当着他的面点钱,想必他也会看穿我爱财。他平时靠什么生活呢?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一张优于大多数老百姓的美丽容颜,他简直就像个异类,我感觉他就是棉花糖的同类,作为一个人,我又怎么会对猫动心呢?所以我不在意他,也不会关心他的私事。
“不必了,晚上我还有事。”他笑着看了我一眼。
“棉花糖啊,我怎么感觉你哥哥比你还像一只猫呢?”西餐厅里,我一边小心地用刀叉将牛肉递给坐在我旁边张大嘴巴的棉花糖,一边悄悄地问。
棉花糖假装对食物更感兴趣,不断地叫唤着,要吃鲜嫩的牛肉,全然没有听到我的问题。
“小坏蛋,吃了我的东西,还不给我情报,真过分。”我拍了拍它的脑袋,喂了它第二口牛肉。
自从有了棉花糖,我不得不承认,我的生活增添了许多生气。每天我带着他去外面溜一圈,自己也顺便呼吸一下室外新鲜的空气,我想这才是高质量的宅女生活。
还是这家餐厅的气氛好,尽管我们身边尽是男男女女,可我并不觉得孤单,有棉花糖陪着同吃晚餐,我感觉分外好。
吃饱喝足之后,我牵着他逛街和散步,一直到走到两条腿发酸,才回家。我们看了好一阵的连续剧,感觉困了,这才关掉电视机,接着我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这是一个黑夜,我抱着棉花糖,顺着一条小路走进了一个高档住宅区,这住宅区好大好漂亮,比我们住的地方要富丽堂皇。
我走进电梯,门自动地关上了,墙壁上一个19的按键已经点亮,可我不知道是谁帮我按下的,我正疑惑着,只见电梯开始徐徐上升。一种未知的紧迫感顶住了我的喉咙,我费力地深呼吸,以消除心中的紧张。片刻之后,门开了。
19楼B,脑中自动就闪现出这个地址,我不由自主地往电梯后右转方向的小通道走去。推开通道,我果然看到了印着19B的烫金门牌号,我还看到了一堵精装修的华丽大门,带着防盗栏,紧闭着。
进还是不进?进又要怎么进?正在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棉花糖从我怀中纵身一跃,穿过了重重的防盗门,随即消失不见。我试探着伸出右手,竟然穿透了这堵障碍物,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大踏步踢向那扇门,如同神话般,我的脚感觉不到任何阻隔,我索性闭上眼睛,一步跨了过去,门和空气竟然没有差别,睁眼时,我已经来到了这玄关之内。
看着豪华的装修和高档的家具,我顿时愣在原地。这么华丽的地方是哪儿?我不会无缘无故地来到这儿。
我想起今天来卜梦的那位妇人,她穿戴不凡,像是住得起这种房子的人。果然,我看到了她今天穿的那双暗紫色高跟鞋,正摆放在门口。
房子挺大的,一楼是客厅和厨房以及卫浴,大厅中央的楼梯蜿蜒旋转,一直通向楼上。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我隐约听到了自楼上传来的声音。我有些好奇,想去看看有钱人的日常生活。脚刚踩到楼梯上,我就被轻飘飘地反弹了出去,感觉好像在走太空步。
等我飞到楼上的时候,我一个不小心,就跳进了一间看似主卧的房间,只见一个肤若凝脂的少妇正梨花带雨地看着我,她的手边放着一个摇篮,里面的婴儿正恬静地睡着。
她看着我,忽然留下了一滴泪,脱口说道:“姐姐,我对不起你,我真的不是有心的。”
闻言,我连忙转身,只见今天到店里的那个圆脸贵妇竟然站在我的后面,她正牢牢地盯着那位少妇,一副隐忍着怒火的模样。
奇怪,莫非这两个人都看不到我?我在她们两面前晃了晃手,丝毫没有影响她们的表情,看来我是透明的。我抱着棉花糖轻轻一跃,飞到了空中,俯视着她们,全方位多角度地看着事情的发展。
贵妇悠然开口道:“妹妹,算我求求你,你走吧,永远不要再出现了好吗?”
心中一动,我立刻明白,姐夫和小姨子竟然乱伦!( o )
再看贵妇的这个妹妹,皮肤如雪一般白皙,虽然刚刚生完孩子没多久,但身材却并不臃肿,大眼睛水汪汪如带桃花,瓜子脸小小巧巧,我见犹怜。可是美也不是破坏他人家庭的资本,我心中不由得暗骂一声——典型的小三相。
说时迟那时快,小三妹子突然双膝跪地,眼睛里波光转动,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噼啪滴落下来,她不住地对贵妇磕头道:“姐姐,你就原谅我吧,我是真心爱着姐夫的,我这辈子都不要什么名分,你就让我将女儿抚养长大吧,我绝对不会再去打扰你们。现在我已经众叛亲离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这个女儿,我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生活,求您成全我!”
“成全你?我成全你养大我老公的私生女?这里是金尊豪庭,是普通人住得起的地方吗?没有我老公背地里给你汇钱,你养得起孩子吗?你活得下去吗?你只要一天不出国,不彻底地和这里做个了断,他就会不断地来找你,如此反反复复,我已经都厌了!”贵妇厉声怒喝,浑然不理她的乞求。
小三妹子娇弱无力地跪在地上,一边不住地哭着,一边揉搓着自己高档丝绸睡裙的一角。
“你还记得我的儿子阿将吧,你知道你对他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吗?”贵妇完全不吃这一套,仍以一种鄙夷的眼神斜视着地上的妹妹。
原来那个梦里哭泣的小男孩叫阿将,想起他手舞钢刀的样子,我就感到心寒。别的孩子还在父母身边尽享童年快乐的时候,他却两次看到了母亲自杀的场景,想来他的恨意,完全来自对母亲的爱。
“阿将,我怎么会忘记他?他是最聪明最活泼的孩子,从他3岁起,我就开始照顾他,带他去幼儿园,给他做饭。当时姐姐和姐夫刚创立公司,家里就只有我和他,每天我做饭的时候,他都待在我身边,说着幼儿园的趣事。从他牙牙学语到上小学,我都一直陪在他的身边。”说起那孩子,小三妹妹露出了温柔的笑靥。
“姐姐,你知道吗,那时候我虽然很累,每天带着阿将,接他上下学,但我却很快乐,尽管那时候我和前夫离了婚。”她眉宇中带着忧伤,刚刚的快乐也已烟消云散。
“你这意思是怪我们家拖垮了你的婚姻生活,是不是?所以你才会和我老公勾搭上,他是你的亲姐夫啊,你还要不要脸啊?帮忙都帮到床上了!”贵妇气的有点站不稳,最爱的人和她最疼爱的妹妹在床上苟且的丑陋画面,仿佛就在眼前。两个背叛她的人,竟然是她最信赖的人,她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早已经鲜血淋漓。
“不,姐姐,我不敢,我也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是你让我从一个普通小职员变成了大公司的高层,是你给了我很好的生活。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单独和姐夫走得那么近,我也根本不想让这些事情发生,我总想照顾所有人,帮助所有人,结果最后,我伤害了所有的人。你知道吗,我一直很后悔。”小三妹妹哭的涕泪横飞。
我细细观察,她真不像是假哭。其实平心而论,这个小姨子长的倒挺清丽脱俗的,颇像电视剧里总是出演纯情少女的某演员,她即使已怀孕生子,也还是那么美,也难怪会被姐夫看上。我在旁边摇头感叹,自古多情空余恨,何必呢?条件素质都这么好的女人,去找个更好的男人相伴,岂不是比一辈子都偷偷摸摸,被亲人唾弃痛恨要强吗?我再看向摇篮里的小女婴,她是个多么可爱的孩子,可惜一出世,就惹人嫌。
“哎,妹妹,我知道你心底是善良的,你也不想这样,那我求你听我这一次好不好?这里是一张支票,你拿了钱,走得远远的,出国的手续,我也帮你办好了,当是最后一次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你答应我,走吧,好不好?”
许是念着昨日姐妹情深,贵妇人也是心如刀绞,她半跪在地上,用手托起那张满是泪痕的脸,她已经退让了太多,这一次她几乎倾尽所有。虽然有人说,丈夫出一次轨,有了第一个小三,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但是她明白,丈夫这次是动了心,真的爱上了自己的妹子。如果他仍在这座城市里金屋藏娇,那么阿将心中仇恨的火焰,只会越烧越旺。她不敢想象,儿子荒废了学业,一心谋划着复仇大计,真的闯下滔天大祸的时候,她该如何收场。
她对儿子了解的太少了,把孩子的心理看得太幼稚了。直到那一天,她清理儿子桌面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那本写满了“杀死小姨计划”的日记,那稚嫩的笔画深深地刻在笔记本上,看到其中“我已经查过未成年人法,一旦我杀人,不会被判死刑”的句子时,她惊呆了。尽管还是个孩子,但他的心理已经受到了大人的影响。
贵妇走到小三的面前,也跪了下来,“算了,是我不好,是我没有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如果我肯放弃事业,在阿将小的时候照顾他,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当时公司的事情太忙,为了节约人手,我没日没夜地扑在工作上,才会请你来家里带孩子。你是我最疼爱的小妹,我知道你为了我们一家,付出了许多。所以我后来回归家庭的时候,便放手让你去接替我的职位,我从没有想过,你单独和你姐夫公干,会发生什么事情。这些错,我都有的责任,姐姐和你说句对不起,你也再帮姐姐一次吧,去国外找个好人家,重新开始。”她第一次用柔和而非仇恨的语气对妹妹说话,她相信妹妹一定会答应她的。
“不,姐姐。我骗不了你,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虽然已经梨花带雨,可那位倔强的小妹却说出了她最不希望听到的回答。
哪怕只是骗我都不可以吗?
哪怕只是让我可以放心都不可以吗?
我只有阿将,我不能失去他,我不能看着他因为这个贱人,毁了一辈子。
贵妇人面如死灰,虽然心绪难平,但她却一声不吭,她知道,劝说妹妹已经无用。沉吟了片刻,她起身走出了卧室。
小三妹子没有立即起身,因为腿部的血液已经不循环,一时间很难站起来,她变了一个姿势,侧着身子,为了更清楚地看到小女儿的脸。正当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女儿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由远及近传来,伴随着的还有一阵令人窒息的呼吸声。
咚咚,咚咚……那脚步声越来越响,渐渐汇成一片噪音。这时,我突然什么都看不清楚,什么都听不到。
“怎么回事,我怎么在这里?”我坐起身,发现天已大亮,自己仍躺在床上。这又是一个梦,可感觉太真实了,就像我的灵魂在外走了一遭,又回到了身体里,所有看见的事情,曾经清楚地发生过。我真的很想知道,梦的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今天会不会再遇到昨天那个焦虑的贵妇。
之后,就如同阿梁曾经告诉我的一样,我再也没有见到她,我发现阿梁真是个伟大的预言家。
我在猫猫解梦屋的工作继续有条不紊地开展着,这件事也渐渐地被我淡忘。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那个贵妇人在我的脑海里的样子,已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因为后面发生的事情,远比这件事更诡异,更惨绝人寰,我应接不暇。但我总忘不了那满室馨香的芍药花,那花五颜六色,层层叠叠,似乎都是绝世美女,吐露着短暂又美丽的心事。
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问阿梁:“为什么再也没看到那个贵妇人?”
“芍药花的那个?你后来不是又看见了她么?”他明知故问。
我不得其解,“后来她没有来店里呀?”
“你和我弟弟不是跑到人家妹妹的家里,看她们吵架去了吗?你都忘了?”
“那算什么啊,没有结尾的,她的心结也没解开。我始终不能忘记这个女人,我们后来的客户都有始有终,为何她的事情却戛然而止,更重要的是,你明明知道结局,却不告诉我!”我有点愤怒,和棉花糖一“人”一边拉住他的两个袖子,想逼他就范。
“女人啊,总是希望别人对她永远没有秘密。”他叹了口气,将一份报纸放在我的面前。
我好奇看向报纸,只见报纸上赫然印着一行黑体大字:
妹妹自杀殒命临死托孤,
死因
疑为家庭乱伦。
A市报社5月30日电 一高级住宅小区内发生命案,一女子上吊自杀并留下一女婴,闻讯赶到的姐姐,见死者已故,即向警方报案。
死者栖凤住在金尊豪庭花园,今年31岁,其姐鸣凤39岁。据悉,死者在29日被发现吊死在家中楼梯扶手处,尸首离地两尺。死者身前留有一封遗书,书中写明自杀原因,因与其姐鸣凤的丈夫有不正当的关系,希望以死谢罪,同时也希望家人可以代为抚养遗子。
据姐姐鸣凤口供,她曾于5月22日晚上与死者发生过激烈的争吵,希望死者可以不再破坏她的家庭,后于5月29日接到死者的死亡通知,死者称已经想通,不愿再为家人制造麻烦,希望姐姐可以处理她的身后事。当鸣凤赶到现场的时候却……
天啊,那个小三妹子死了,竟然是自杀!
那后来在我醒来之前,我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又是谁的呢?为什么那个倔强的妹妹,会在一周后选择自杀呢?这中间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完这则新闻,我不但没有获得我想知道的答案,反而有了更深的疑惑,我总觉得小三的死和后来出现的那个人有极大的关联。我想起了贵妇恼羞成怒的面孔,也想起了阿将那手刃小姨的计划书,一阵凉意忽然自心底浮了上来,我感觉这小三很可能是被谋杀的。
“怎么了,你还想做名侦探柯南啊?结局已经放在你面前了,你还怀疑什么?”他看着眉头紧锁的我,忍不住问道。
“这种结局忒诡异了,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更让我想知道中间发生的事情!”我忍不住大声质疑。
他故意激我,“谁让我看得到你看不到的事情呢?”
“哼,别以为就你行,我不行。”我铆足了劲,硬要和他拼一拼绿瞳的神力,手捏着这份破报纸,我暗暗地祈祷,“看到,让我看到上次中断之后的画面,让我看见小三妹妹自杀的真相!”
神奇力量在愤怒的作用下果然发挥超常,我忽然看见那报道的黑色方块字一个个排好队,如同漩涡一般旋转了起来,渐渐地形成了一个越来越大的黑洞。
“棉花糖,我们一起去!”我抓起棉花糖的小爪子,忽的一下跳进了那蠕动的黑色漩涡,我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片刻之后,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想必那男主人定是为了避免即将生产的小三沾了寒气,特别选择了高档的木质地板,不然这脚步声不会这样清晰。我不禁暗骂,好一对恩爱的狗男女!
我睁开双眼时,果然看到小三一边扶着摇篮,一边垂泪,摇篮里的婴儿还在熟睡,她完全不知道为了她,姊妹两人已经争吵了好几回。
太好了,我又回来了,仍然占据着空中这一有利地形。我抱着肩,犹如天使一般漠视着人间的喜悲。
这时脚步声越来越急促,我不禁睁大眼睛,直直地盯着门口,想看清楚来者究竟是谁。
是那位美丽的太太重新折返了回来吗?她为何要回来呢?还是她的宝贝儿子寻到了这里,要来做个了断呢?
可当这脚步声的主人走到门口时,我却大吃一惊,只见进来的是一个男人,一个高大魁梧年过四十的男人,他长着一张国字脸,厚重的眉毛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一副精干的企业家模样。
表情因为着急而有些扭曲,他一把将跪在地上的女人抱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说:“宝贝,你受委屈了,如果不是你一定要把我推到客房的衣橱里,说不希望她伤心难过,我刚刚就出来了。哎,你别哭了。”说罢,他紧紧地闭上双眼,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
“她走了吗?”那脸色苍白的少妇抬起头,眼睛犹如泡在水里的黑葡萄。
“她走了,我听到她关门的声音后,就赶紧过来了。”他叹了口气,轻轻地帮她擦掉眼泪。
“你们说什么了?”他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轻轻地放在床上,然后用被子将她盖好,温柔地看着她说。
小三低头不语。
“哎,你不说我也知道。她要争什么呢?现在家里有那么多钱,她要什么,我就给她什么,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他痛心地说着。
“别,你别这么说,姐姐她为了家庭付出了很多,而且我听说现在阿将也受到了很大的伤害。”小三说到这里,顿了顿,痛苦地闭上了眼,“我看你以后还是不要来了,就让我们娘俩自己生活吧。”
听到这话,他一下子惊得站了起来,大声说道:“这怎么行,手心是肉,手背难道就不是了吗?你就忍心让我们的月月没爸爸?阿将就是被她惯坏的。好了,好了,你别再想了,我不能再让你这样受苦了,我决定和她离婚。”
“不行!绝对不行!”听到这句话,她睁大了眼睛,脸部因为极度难过而抽搐着,她蓦地坐直了身子说:“绝对不行,我已经很对不起姐姐和阿将了,如果我再把你拉走,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会怎么生活下去,姐姐她已经因为我自杀了两次,两次啊!”
他连忙把小三搂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轻抚着她的后背,直到她平静下来。
“难道你就这样甘心做我背后的女人,带着月月过一辈子?”他并不相信她会拒绝,每个女人都期待幸福,看惯了身边许多包二奶的生意伙伴都是用钱来买感情,那些女人有几个是真心真意的,又有几个不肯要名分?
她只是摇头:“我当然希望可以和你做夫妻,一家人每天聚在一起吃吃晚饭,一起看看电视。但姐姐是唯一一个在你无名无利的时候,辞职帮你打下江山的人,正是因为工作忙,她才会疏于家务,现在她已经回家做全职主妇了,你们一定会越来越幸福的。我不该和你……要怪就怪我太自私了……”
眼前忽然一晃,我似乎来到了医院,只见小三的长发已经变成了一头俏丽的短发,她看起来不过20出头的样子,皮肤紧致,却一脸愁容,她正与一个陌生的男子坐在一个医生的对面。
医生合上手里的病历本,无奈地说:“宫外孕手术后,也不是不能生育,只是怀孕的几率非常非常的低。”
画面一转,时间似乎是几年后,小三的短发已经变成了长发,她穿着一身紫色的套裙,仍和问诊的男人坐在一起。
那个男子说:“对不起,我实在很希望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她淡然道:“没关系,我懂。”
说罢,她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背着他,她落下了一滴泪。没有人比她更爱孩子,她对待小外甥阿将,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生儿育女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为什么后果却要她一个人独立承受?
恍如隔世,我又回到了金尊豪庭的小卧室。此时,小三泪已成双,“如果不是那次宫外孕,让我误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生育能力,我是不会和你意外地有了月月的。如果不是医生说我如果不要,很可能这辈子就没有孩子,我是不会拼上一切生下她的。姐姐在知道我怀孕的时候,就劝我打掉这个孩子,连阿将都骂我是个坏女人,可我还是心软,我真的太想要这个孩子了,她比我的命还要重要!只是我没有想到,一步错,步步错,越陷越深,越来越难以自拔,竟然把姐姐害的那么惨。假如这个孩子不是你的,该有多好啊。”
“别说这种傻话了,你太善良了,我就是喜欢你这样,什么事情都为别人考虑。如果我晚生十年,我最爱的人也只会是你一个。我还记得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还在上初中,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上了你,只可惜那时候我已经成了家。”他将她抱在怀中,深深地吻着她娇嫩的嘴唇,全然不顾她已经泪流满面。
如果不是那个一起出差的晚上,她为他挡酒,他也为她挡酒,他们也就不会酒后乱性,滚在了同一张床上。因为有了第一次,所以也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终于在某次销魂时,他们被突然有事回家的姐姐撞破。如果没有第一次,也就没有今天的烦恼和纠缠,有时感性与理性的界限,会很模糊,模糊地让人看不清楚可怕的伤害,那伤害也是对自己最大的反噬。
这一夜,他们相拥而眠,小房间内一片漆黑。
我看着棉花糖那嫩嫩的小脸,实在想不明白,这男人的出现和后面发生的事情有什么关联。
“喵呜~”棉花糖仿佛读懂了我的心意,乱挥着双爪。
突然,我的眼前一下子亮了起来。莫非此时已经是事发当日的中午?我看了看客厅的日历,今天果然是5月29号。
小三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接着她开始甜蜜地打扮自己,其实不过是换了身比较漂亮的居家服罢了,但她仍然对着镜子,轻轻地扫了扫峨眉。她觉得分娩之后的自己,稍微老了些,因此心里也不安了些。
没多久,门铃响了,来人是那个国字脸男人。他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突然一把抱住她,好久才放开。
“栖凤,你嫁给我吧。”他从兜里掏出一个蓝天鹅绒的圆盒,随即轻轻地打开了盖子。一枚晶莹透亮的钻戒,顿时闪出耀眼的光芒,似乎在和这豪华的居室相互媲美。
“不。”她摇了摇头,眼泪在眼睛里打着转。有人说,女人坐月子的时候是不可以哭的,可是她已经哭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他牢牢地抱着她,似乎她是他最珍贵的宝物,“你别再犹豫了,我们一起走吧,我们一起出国。我已经做好资产转移了,等我和她离婚了之后,她只能得到她应得的部分,我会把最好的都给你们母女。”
“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从来都没有说过想和你结婚啊!我之所以选择住在这里,就是为了在本市离她最远的地方安家,我根本没有想过要继续错下去,更不要说抢走她的丈夫!”她冷冷地将他推开,扭过头不再看他。
“别这样,你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你现在太需要人照顾了,月月也需要一个完整的家。”
“难道阿将就不需要么?假如我们在一起,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我不会睡一个安稳觉,我也不会幸福的。”她悲伤地看着他。
你到底要怎么样?你姐姐给你支票要你走,你不肯,现在好了,你奸夫给你钻戒,索性要带你走,让你和他正大光明地在一起,你还是不肯,你到底要怎么样啊?我在旁边感觉非常纠结,忍不住痛责她一通,只可惜她根本听不到。
“你同意好吗?算了,你一直都这么优柔寡断,那就让我来帮你做决定,你等我的好消息。”说完,他转身离开。
从这里开车回家,他最快也要2个小时,这段时间,足够她做许多许多的事情。
她沉默了一会,心情也渐渐地平静下来,她坐在客厅给恨她的姐姐写了一封信,信写完后,她又亲了亲女婴的脸。然后她便去储物间找东西,翻了半天,她取出一捆晒衣服用的长胶绳,轻抚了一下绳子,她似乎不太满意,于是她爬上二楼,拿了一件日式睡衣,然后将束腰的带子抽了出来,那玫红色的长带虽然柔软,但很结实。最后她爬到楼梯的中间,用这条长带在楼梯的扶手处细心地打上了一个死结。
一切准备就绪后,她终于拿起了电话,轻轻地说:“姐姐对不起,我以后都不会再伤害你了,我要走了……”
我摸了摸脸,不知何时,泪已流了下来。看着一个人死去,我却无法救助,我真的感觉很心痛。回去吧,回去吧,我默默地念着,我已经了解了真相,我想回去。
“喵”棉花糖也发出了悲伤的叫声。
一些黑色的细碎东西似在不远处聚拢和旋转,片刻之后,飞沙走石,天昏地暗,一股无形的力量,又开始拉扯着我们往回走去。忽然,一个高大的黑衣男子出现在我的面前,他俊逸清雅,不是阿梁又是谁?
“你怎么会来这里?”我连忙擦掉脸上的泪水,不愿让他看到这样的我。
“带你去看看全部的真相:前世因,今生果,他们的孽缘,来自于1300多年前的一个心愿。”他轻声对我说,也许是出于同情,他拉住了我的手,于是我们一同飞向那黑色的漩涡。尽管周围狂风大作,但在这一瞬,我感觉很温暖、很安全。
漩涡慢慢地变大,我们透过漩涡的中心看过去,只见前方似乎浮动着无数芍药花的花瓣,花色暗红或浅紫,花香扑鼻而来。眨眼间,我们翩然置身于一个满庭芬芳的皇家庭院中。
石桌边上,一个面如银盘的女子正在慵懒地赏花,她身着华丽的锦服,头戴五凤凤冠,发髻乌黑,雪肌胜玉,嫌却脂粉宛颜色,淡扫蛾眉朝至尊,额头上一处艳红色的彩绘,更添她的妩媚。一位穿着龙袍的男子,虽然已经两鬓斑白,但他不怒自威,颇有当朝天子的风范。他一边和那女子如民间夫妇般说笑着,一边随手摘了一朵最大最红的芍药,轻插在那女子乌黑的发髻当中。眼中流露出万般爱怜,他似将她当做世间最珍贵的瑰宝。
美人配鲜花,更是国色天香。我立刻想到了某朝的一位宠妃,再细细看这女子的样貌,倒真觉得她有几分像第一次来店里的贵妇,尤其是那额头上的红色十分相像,连位置都一样。我忍不住问道:“莫非她就是那贵妇的前世?”
阿梁点点头,随即一挥手,画面突然变得昏昏暗暗,萧索非常,紧接着一股寒风夹着落红残叶迎面袭来。这又是哪里?
“皇上,叛军离此地不下五十里!臣等已经诛杀了那对祸国殃民的父子,可惜贼人尚在,臣等恳请陛下赐贵妃一死,以绝后患,以稳定军心!”一名禁军将领叩首恳请,但语气却咄咄逼人。
老者沉默不语。他已没有了当年与贵妃赏花时的从容和快乐。
将领跪拜在地,虽不敢多语,但也不离去,似要逼着天子下一道死亡诏书。
无奈也好,决绝也好,天子在江山和美人之中,选择了前者。
我不禁感叹:“哎,还是社会主义好啊,男女可以平等。在封建社会,她即使是高高在上的王妃又怎样,完全没有主宰自己命运的权利,只可惜她就这么去了。”
“皇上,假若能有来世,我不愿再做贵妃,我只想和一个我爱的人,做一对平凡夫妻。”接过执行太监手中的白绫,她凄然低语。
昨夜她还栖身于这驿馆佛堂,今天却在堂前的梨树下被赐死,这一年,她才38岁。她轻巧悬挂在空中,就这么香消玉殒,她死得淡定又大气,似乎已经满足自己得到过的一切。
“许多年后,那位天子还在怀念美人,于是命人施法招魂,才得以一见美人。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阿梁徐徐地说着这些后话。而我即便再孤陋寡闻,也了解这故事。
忽然,我看到一点银色的东西慢慢地游了过来,待那东西游近了,我才发现,那是一尾全身银白,但头顶橘红的金鱼,胖胖的鱼头看起来圆润可爱,尾巴如同雪白的丝巾,轻盈而柔软。它浮在空中,就像我在梦中见到的那些金鱼一样。
“阿梁快抓住它!”我一边激动地大声呼喊着,一边按住了棉花糖准备挥向鱼儿的猫爪。
说时迟那时快,阿梁的手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圆形的鱼缸,他轻轻一挥手,鱼儿便从空中落入了缸内。
“走!”阿梁拉着我的手,如履平地般在空中奔跑着。
我正想问他要带我去何处,却忽然看到了解梦屋里那摇晃着的烛光。一瞬间,我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手里还捏着那份报纸,手指上尽是油墨。
“鱼呢?”我急忙问阿梁。
“到了这个世界后,鱼就不再是鱼了。”说完,他轻轻地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饱满的圆形水晶球。
水晶球里闪动着一点红色的光,想必便是那条梦鱼在里面游弋着。我没想到为了得到它,我们竟要追查那么久远的故事,而我也是第二次直面舍弃生命的画面。
我想起那自尽的贵妃,不忍地叹道:“那个贵妃真可怜,她如果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就可以和相爱的人白头偕老,也不必再受那些人的指责。希望他们来世真的可以再续前缘,可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阿梁摇头道:“你只见到这个贵妃在形势所逼之下,不得不了结性命的场面,又怎么能知道,与她同在后宫的另一位酷爱梅花的绝色妃子,比她更为刚烈忠诚?当皇宫大乱之时,为了不被叛贼凌辱,那妃子用白布裹满全身以存清白之躯,然后跳井而死。莫非她就没有恨,没有转世续缘的愿望?她可是比那贵妃早19年就入宫了,她也曾艳绝六宫,也曾是最得宠的那一个。”
后宫争宠本来就是千古难改的残酷角逐,又有谁会是最后的胜者呢?即使是贵为皇后,也难免成为政治的牺牲品。
我不由得沉默。
阿梁继续道:“也许一个人一生,最难以忘怀的只有一份爱。六道轮回,天子落入凡间,只为追寻那贵妃的身影,而全无半点惜怜梅花妃子之心。或许对那位天子来说,亲手赐死了他的那位爱妃,那最内疚和最痛心的爱,无时不刻不在撕扯着他的灵魂。于是他终于坠落红尘,以完成贵妃生前期望的心愿——来生结缘。你猜这皇帝是谁的前世?”
“当然就是那个男人,难怪他左拥右抱。”我恍然大悟,没想到这畸形的婚外恋也是前世带来的。
阿梁不以为然地说:“错了,再猜。”
“不会吧,怎么可能错呢?那会是谁?”我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愣了愣,又问道,“如果不是他,莫非是小孩阿将?”
“错的更离谱,是那个自杀的女人栖凤。轮回转世的随机原则开了个最大的玩笑——天子转世成为了所爱之人的妹妹,幸好天子已喝过孟婆汤,失去记忆,否则他会捶胸顿足,后悔莫及。”
“什么!这也太过分了吧,两个有情人来世竟然做了好姐妹?”我一把抓过阿梁的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错,生死债相随,虽然他们无缘牵手,但他却欠她一条命,今生他总是要还的。”
脑中十分混乱,我觉得另一个中心人物的身份也极其可疑,于是便问阿梁:“那个国字脸的老公又是谁的转世呢?”
他反问道:“难道你忘记了那个投井自杀的妃子?”
闻言,我怔怔地无法回过神来。
“对了,最后一个问题,既然那贵妇没死,为什么她再也不来这儿了呢?”
“因为她的心结有人帮她解决了,她不再需要我们的帮助,也就不会再看到解梦屋了。”他神秘地一笑,便不再多语。
原来猫猫解梦屋,只有那些需要我们帮忙脱困的人才能看得到!
“走吧,下班了。”他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我想到那三人的关系,心里一凉,竟然怔怔地说不出话来。我从没有想过此生的缘分,竟有前世的纠葛。一种挥之不去的伤感,充斥着我的内心,让我难以呼吸,我仿佛又看见了满室盛开的芍药,那最娇艳的一朵若倾城之恋,往往凋谢得最快。
隐隐约约,我似乎听见了谁在低声吟唱: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爱的循环,终将生生不息。珍惜你今生所爱之人吧,因为来世,你无法选择自己的躯壳,也无法确定你是否有再爱一次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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