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凤凰涅盘一听又有生意,我立刻喜形于色的说:“好啊,没问题,让她明天早上来吧,免费!”一大早,王薇薇果然带着一个同学跑来了。那是个一头短发的女孩,小巧的圆脸上长着一对丹凤眼,清秀非常,白皙的皮肤,亭亭玉立,最让人瞩目的则是她挂在颈上的一条剔透翠绿的玉佩。因为我一直挺喜欢翡翠,一看便知是上好的货色,少说也要好几十万,可见家境不俗。这小女孩却大大咧咧的说:“你是会解梦的姐姐吧,我听薇薇老夸你神,能不能帮我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自打我从医院回来之后,我老是做梦看到一个很丑的男人对我咧开嘴笑,拉着我的手和我说个没完,不然就给我钱,好烦人哦!”“慕容,你别说话老这么搞笑好不好。”薇薇捅了捅她,一边跟我介绍:“靓靓,这就是我说的那个同学,慕容宁,一点都不宁静,吵死了。”我却不以为然,本身我就挺喜欢和高中生玩在一堆,感觉自己好像也回到了读书的时候,无拘无束。那边,这女孩子早就抱起了棉花糖,和他玩的不亦乐乎。棉花糖在她怀里不住的伸头去咬那根玉佩玩,她也毫不在意,怜爱的摸摸他的头顶,看来是个很有爱心的孩子。“对了,她刚刚说从医院回来?之前生病住院啦?”我好奇的问。“是呢,她啊可幸运了,之前莫名其妙的得了角膜病,还挺严重的,几乎都失明了,后来有个好心人给她捐了眼角膜,移植的非常顺利,这不,又恢复光明了,跟没事的人一样。”薇薇话虽这么说,眼光还是颇为怜惜的。“嗨!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那阵子眼睛昏的时候,什么都干不了,小说都少看了好几本。”边说着,棉花糖眯着眼睛幸福的靠在她的怀中,享受着被人抚摸毛发的感觉。她们就这样嘻嘻哈哈的说着,仿佛那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一样,我倒还感觉挺为她担心的,差点要问‘不会复发吧’这种不吉利的问题了。慕容就坐在我的旁边,我对她笑了笑,她惊讶的看着我说:“姐姐,你别带绿色隐形眼镜了,这样对眼睛不好,医生跟我说的。”正想和她说我这不是隐形眼镜,忽然就在这一瞬间,我从她的瞳孔里看到了一个男人。奇怪,她瞳孔该出现的倒影是我才对,可为什么从她眼睛里看到的却是一个男人呢?那是个穿着黄色汗衫的男人,长着一双小而斗鸡的眼睛,塌塌的鼻梁下,是一张有点龅牙的豁口,脸上还长着许多疙疙瘩瘩的东西,身材中等,歪歪的站着,看着实在是太倒胃口了。莫非,这就是她所说的丑男人?只听见薇薇在旁边说:“你别管了,她的眼睛是天生的。”“天生的绿眼睛?我不信,黄种人没有绿色的。”她们开始喋喋不休的争论着,我却惊异的发现这个男人在做着一系列的事情,一会擦擦桌子,一会儿又在烧菜,又看到他数好了一叠数额大小不同的钞票,往我的方向递了过来……莫非,想给我钱?可是,他又做起了其他的事情,忙忙碌碌,似乎一刻不得闲。他究竟是什么人,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慕容的眼中呢?“恩?姐姐,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姐姐?”慕容在我耳边大喊一声,我猛然醒觉:“快走,去医院查一查捐献角膜给你的人到底是谁,我也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个男人。”“是不是眼睛小小的?”“恩”“头发很短?”“恩!”“整天很猥琐的笑着?”“对,没错。”“天啊!有鬼!”这回轮到慕容吓得从板凳上窜起来了,棉花糖喵的一身窜到了我的旁边。“别怕别怕!你看到的人绝对不是捐给你角膜的人。这点你可以放心。”我急忙安慰。她疑惑的看着我,眼神中满是恐怖,似乎不相信我的样子。“当然了,角膜的主人肯定是这个男人很亲密的人,所以他的印象就会重复的出现。总之还是去看一看,医院可以查到捐助者的吧,无论如何你也该去感谢一下。”我赶紧将棉花糖装进手提包里,起身欲走。听我这么说,薇薇也站了起来,拉着她的手,一起打开门跑了出去。她招手叫了一辆的士:“去市人民医院。”坐进车里,她就开始说起来了:“我可是只有一只眼睛做手术,另外一只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的。我还记得当时的护士叫汪洁,我总和她聊天来着。”“那还行。”不一会,的士到了,我正准备掏钱,慕容已经拿出一张大红票子结了帐,动作潇洒麻利,一副打的士的老手模样。临走前,她还主动抹了零头,不要司机手里的硬币:“要那么多散钱干吗,揣着不省事。”我悄悄的对薇薇说:“你这朋友好豪爽,家里是干吗的?”“她啊,好像妈妈是老师,爸爸是个什么公司的副总来着,都没什么时间陪她,零花钱还是给的挺多的,平时总能买些我们舍不得买的小说看。”“你俩嘀嘀咕咕啥呢。”慕容飞快的跑到我们跟前,一手一个,拉着我们就往前冲去。好不容易找到住院部的汪洁,说明我们的来意,却被泼了一盆冷水。“接受捐赠者是无权去知道捐赠者的情况的,假如有任何的谢意,可以由眼库工作人员代为转达。我们医院这儿也没有资料。”“不会吧,姐姐,您这不是让我们白跑一趟吗,能帮我查查不?”那护士为难的说:“真的没办法啊,这事情是眼库负责的,我们实在是没办法帮你呀。反过来说,那个做眼角膜捐献的人也不知道自己的眼角膜会捐给谁,这些都是保密的……”尽管我们再三恳求,最后又找到当时的主任医师,可还是得到同样的回答,无奈之下我们只能选择离开。刚走了两步,慕容便愤愤的跺了跺脚说:“哎,你要帮帮我,我不想老做这种梦,挺不舒服的,你刚也看到了。我一想到今天晚上做梦又要看见他我就来气,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啊,捐给我眼角膜还不忘自己晚上用用,真是太抠门了!”“你知足吧,总比失明好!再说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说不定人家是好人呢。”薇薇觉得她说得太过分了,不禁有点不高兴。“走吧,还是回店里,还有人能帮我们。”我一边安慰他们,一边打通了阿梁的电话,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通。“好,我明白了,你带她们回来吧,我有办法。”阿梁在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感觉。“哇!超级帅哥!”天啊,我没想到慕容看到阿梁之后反应会那么大,恨不得整个人像杨丽娟见到刘德华一样扑上去似的。“诶诶诶,注意点形象啊。”薇薇在旁边拽她,一边尴尬的笑笑。“没办法啊,谁叫我每天做梦都看到绝世丑男,那看到养眼的不激动下怎么行,是吧帅哥!”一句话说的阿梁哭笑不得,他没好气的将一个枕头递给慕容:“睡觉去!”“哇!帅哥,你要不要这么直接呀。”慕容接过枕头,好奇的把头枕在上面蹭了蹭,眼睛就开始半睁半闭起来,每一秒钟,忽然倒地就睡着了。“呀,这样不会有事吧?”薇薇有点担心。“没事的。”我刚一回头,阿梁又拿出两个枕头。“你今天要干嘛呀,怎么这么多枕头。”我大吃一惊。“今天这个梦其实不是她做的,应该是那个角膜里残存的回忆,所以不借助一点外力我们还看不到,大家一起去梦里找她吧。”他将枕头递给我和薇薇。“你呢?”我看他两手空空。“你什么时候看见我需要道具的。”他还真自信。再一看,薇薇也已经睡着了。我才不要像慕容一样躺在地上睡,舒舒服服的抱着棉花糖躺在沙发上后,我靠在了枕头上,双眼仿佛被糊了浆糊,慢慢便睡着了。似乎来到了很深的寒冬夜晚,街上一个人都没有,那个很丑的男人正从一辆的士的驾驶座下来,将车交接给另一个人,自己则走向一个餐厅。看样子他刚刚开完夜班,吃饭?餐厅已经打烊了,也不可能有饭吃啊,推开餐厅的大门,他和里面的人打了个招呼,果然有人给他端了一盒饭出来。随便一点荤菜就着米饭,他三下两下扒完了,也没给钱,反倒撸起袖子走进了厨房,好几箱沾满油污的碗碟放在了洗碗池。“哦?原来他在这里工作!”不知什么时候,薇薇和慕容都站在了我身边,她们好奇的看着那男人不断地机械性洗刷着碗筷,看了一会便觉得有点厌倦。“刚刚还上了晚班,现在就开始洗碗,他很急着用钱啊,觉都不睡了。”慕容说。冰冷的水,没有一丝温暖,那些碗碟上还带着残渣烂叶,他拿起来就洗刷起来,似乎不知道冷,也不感觉到累。“那当然,你以为人生下来就可以无忧无虑的吗?像你这种从来没愁过钱的人才不知道生活艰难呢。”薇薇在旁边教训她。过了不知道多久,天仍未亮,他已经全部洗好,把碗碟筷勺等都规规整整的放好后,他沿着街道开始走路,天已经蒙蒙亮了,他在楼下的小摊子买了两个包子,爬上一个破旧的楼房。推开门,他把包子放在桌上,推开里间的布帘走了进去。床上躺着一个脸色蜡黄,头发蓬乱的女子,脸略微浮肿,愁容满面,只有看到这男人进来的时候,才露出了稍微缓和一点的表情。“老婆,早餐在桌上!这是我今天赚的钱。洗碗的钱月底开给我。”他做出一副开心的样子,若无其事的跑到她跟前,掏出口袋里的钱,一张张的数着,然后递给她。男人照顾她洗漱了之后,又喂她吃了一个包子。“你吃,别老顾着我,忙了一宿,可累了。”那女人催促着他。他这才赶紧吃另一个包子。“今天好一点了吧?”他疼爱的看着她憔悴的脸。女人点点头。“有事情就叫我,我先去睡一觉。”他收起碗筷,抱着被子缩在了沙发上。“这下该可以睡觉了吧,可够辛苦的。”慕容感叹。“是啊,看来捐给你眼角膜的就是那个女人了,对她那么好,难怪她一直都记着。”我感慨的说。“不知道她后来好了没有。”慕容叹息。“好了的话,你会看得见么?”说完这句话,我奇怪的沉默了。再看那男人闭着眼休息的样子,只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心底往上涌,堵得慌。他翻了个身,脸上竟然露出了幸福的表情,他梦到了什么呢?是妻子痊愈了么?11点的时候,他手机调的闹钟响了,他赶紧起床准备做午饭。我们四个交换了一个说不出惊讶还是伤感的表情,一向多话的慕容也沉默了。那男子在厨房很简单的做了一个青菜,配着稀粥,仍然一口口地喂给妻子吃。“当家的,以前都是你直接回来吃现成的,现在你这么累,还要做这些事情,我真的好想死了算了。”那女人吃着吃着,忽然呜呜的哭了起来。“这有什么,三餐一定要保证才能好得快。我在外面辛辛苦苦的挣钱是为了给你治病,我一定能救你的,你很快就会好的,你知不知道!不准再说这样的话了。”他有点生气了,一边赶紧用毛巾擦着妻子的眼泪。“别哭了,对眼睛不好,伤身体。好好的养好,我和孩子都在等着那一天呢。”他便说边温柔的喂饭,一直到饭碗见底了,才走到厨房吃着残羹冷饭。“喵。”棉花糖可怜巴巴的叫了一声,仿佛拨动了我们心中的那根弦,直让我感觉到鼻子酸酸的。之前对他的误解已经慢慢的消失,尤其当发现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妻子的时候,反而开始感到他的不易。吃完饭菜,他又要出门了,临走前去和妻子交代:“有事就呼我,我马上就回来。”他妻子的床头放着一个对讲机,某些改装的对讲机可以和手机匹配,这样可以节省电话费。“他去哪儿?”慕容弱弱的问了一句。“上早班。”阿梁说道。只见,这个男人换上了一身保护制服,腰系保险带,又攀爬在一栋100多米高的楼层外,像蜘蛛侠一样,悬在半空中擦洗着窗户。阿梁在旁边解说道:“在这样用嘴巴都看哈出雾气的寒冷天气,他这样高中作业一次4个小时。一天可以挣一百块钱。”“才一百块钱呐?”慕容发自内心的惊呼道。也许,一百块钱对她来说真的不算什么。画面在切换,大概过了四个小时吧,他已经从高空中下来了,这么冷的天气里,他竟然已经满身大汗,擦了擦脸,他走到了大街,似乎正在觅食。最后,他选择走到烧饼摊边,买了两块干饼,也没有水,就这么站在街头大口大口的嚼了下去。“他没钱买冰红茶或者可乐,为了给妻子治病,他就这么苦自己。”薇薇的眼眶已经红了。我们都想到慕容下车的时候,随手不要的零钱就足够这个男人吃一顿饭,可对他来说,赚到的每一块钱都是来之不易的。阿梁忽然说道:“以前,他妻子有份稳定工作,他白天开出租,每天回家后都能吃到妻子亲手做的热饭热菜,他们本来准备买房,可是现在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她妻子是尿毒症晚期,只能血液透析或者换肾。血透也非长久之计,治疗费贵,持续的时间也不过几年。换肾需要三十万,他这么勤劳工作完全是为了可以有一天给妻子换肾。他们给不起住院的钱,所以不敢住院,所以每次病发的时候,只能背着她去,然后又背着她回。他每天做三份兼职,总共只能正常休息4个小时左右,只有接着等客的时机,才可以乘机打个盹。”阿梁第一次不仅是漠然的面对所发生的事,而是紧锁眉头,甚至有些伤感的娓娓道出这些隐情。最活泼的慕容,成了最沉默的那个人。一转眼,尽管他拼命去赚钱,可还是无力抵挡病魔的侵袭,她越来越糟,身体已经虚弱到无法医治的地步。媒体开始报道了她的故事,有人为她丈夫的情深意重而掬一把同情泪,更有许多人捐助善款,可是,却已经来到最后无力挽回的境地。有一天,她丈夫无意中提到有个女孩因失明行动不便的时候,她说:“要是我的病治不好了,就把我的眼角膜捐出来给那些眼睛看不到的年轻人。”他开始以为妻子是开玩笑,直到后来她不断催他去打听哪里可以捐眼角膜,他这才相信那是认真的。她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病情恶化速度在她的意料之外,每天只能靠吸氧和喝稀饭维持生命。这段时间里,她一直在对丈夫重复说要捐眼角膜。他终于含泪决心为她打听捐献渠道,并最终找到了眼库接受捐献的组织。尽管她已头发稀疏、骨瘦如柴、几乎无法说话,已经无法握住笔,签字由丈夫代替。医生抽取了她的血液准备带回成都化验,以确定是否可以捐献眼角膜,但也已经将写上她姓名的捐赠卡发给了她。工作人员走后,她的氧气袋内只剩下少许氧气,于是男人起身准备去买一袋氧气回来。她用微弱的声音阻止他:“我心愿了了,不用再吸了。”他当然不会理会这种傻话,依然决定出去买氧气袋。哪知当他提着一袋氧气回来时,她已经拔掉氧气管倒在沙发上。他赶紧扶起妻子,含泪为她将氧气管插进鼻孔里。此时她还活着,只是用手轻推,执意不肯再活下去。他此时知道妻子的决心已下,不忍阻止妻子,他只能在她的身边陪伴着她走完最后一段路……原来,每晚会在梦中看到他,是因为原来那双眼睛已经习惯了这种拼命去保护的爱,无论多么苦,那丈夫都坚毅的支撑着,除非自己倒下。醒了很久以后,我们还是沉浸在那份伤痛里难以自拔.....慕容已经搂着我们哭成泪人。“慕容,希望这次解梦可以解决你的心事。”阿梁凝重的说。“是我错了,我再也不乱说话了,我也再也不怕看到那个大叔了。因为,他是这世界上我见过的,最美好的,最有情有义的男人。我会终生珍爱我的眼睛,替那个阿姨好好的活着。”她抬起那双美丽的丹凤眼,我发现瞳孔中的男人,笑得是那么的温暖,他的心中,妻子一定正活在某个地方,透过一个年轻人的眼睛,看着这么美好的世界。那天,她们都走后,我和阿梁一起守望着那游曳在鱼缸里的两尾蓝色的微型海豚,他们时而嬉戏,时而玩耍,可总是形影不离,在鱼缸变形成水晶球的时候,他们忽然交织在一起,成为了两道不断互相缠绕的幽蓝光带。那相濡以沫的永恒回忆,凝结成不会磨灭的梦,穿梭在每一个夜晚,纪念着那再也没有未来的爱情。我静静的屏住呼吸,希望可以永远记住这世界上真的有这份真情,或许是比爱更深的执着,不论结果与否,过程已经很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