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之夜,京城一座别院里,有位高挑男子身穿玄衣背对着十来名官员,他当着斥候的面拆开信笺,讪讪笑道:“皇上当真打赢了瓦剌?”那斥候也不隐瞒,似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回禀王爷,皇上不但打败了瓦剌,而且还活捉也先,逼死盛楚才,眼下带着十几万人马每日只行三五里,路上处处宣扬他打败也先的事迹。”众京官听到朱祁镇还是那个骄傲自满的样子,心下纷纷担忧起了自家的前途,因为他们没有跟着朱祁镇攻打也先,肯定不会有什么好处,反而很可能会被朱祁镇以处理政务不当下罪,转头将这些空出去的官员封赏给有功勋的人。面如冠玉的高大男子紧了紧外衣,望着庭院上空皎洁的月光,虽说大家同朝为官,对皇上的心性都算是了解,可真正了解皇上秉性的只有他一人,就算是皇上的生母也不一定能清楚皇上的心性。“且慢急着走!本王还有话问你。”那男子示意随从给斥候两锭银子,随后温厚笑道:“皇上只有这一封书信给本王?”斥候迟疑一阵,但看在银子的面上,支支吾吾道:“还有......不过不是由小人送的。”眼前这名王孙公子模样的男子正是朱祁镇的胞弟泯王朱祁钰,得知皇兄能打赢也先,颇为意外,不过令他不解的还是手上的这封书信,因为那口箱子的事情,他已确信朱祁镇怀疑上了他,所以给他的书信绝对不会是真的。“狡兔三窟啊!”朱祁钰将信笺递给身后的锦衣卫统领何云熙,摇头道:“你自己看,本王敢说他绝对不止这一封书信,还会给太后一封,还会给......”话未说完,一名侍卫喝道:“王爷,又一封书信被咱们拦截下来了。”锦衣卫统领何云熙不禁万分敬佩泯王的心思缜密,心道与皇上对比起来,泯王似乎更适合继承正统,暗暗决心要和泯王同舟共济。“王爷料事如神,下官甚是佩服!”朱祁钰拆开那份写给太后的信,呵呵笑道:“来,让本王看看信上都写了些什么。”说罢,借着月光细细观察,嘴角露出冷笑:“这就是你朱祁镇啊!给本王说的月余,给太后说的却是半月左右,他下一封书信......”他玩味一笑,将何云熙手上的信笺撕毁:“你们猜他最后的书信会寄给谁?”锦衣卫统领何云熙脸色一变,道:“英国公?”朱祁钰欣然点头:“何统领现在真是文武双全,若能常伴在本王身边,本王幸何如之。”何云熙不及溜须拍马,一旁的吏部侍郎韩宇脸上堆笑,道:“英国公在上次百花楼一案后便不问世事,咱们就算是拿到他们的书信,又能如何?”太常寺卿李牧阴恻恻沉声道:“没有证据,我们可以制造证据,反正三司会审的时候都是咱们的人,在皇上回来之前,我们只需扳倒此人,剩下的事情就好办多了。”朱祁钰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甚是满意:“本王有你们几位助手,当真是如虎添翼。”随后嗓音一沉,寒声道:“既然你们已经计划要去做了,那便去做吧!本王也想趁着皇兄来之前给他备下一份大礼。”锦衣卫统领何云熙拍胸腹保证道:“京畿重地,此后下官自当亲自巡视,不让任何风吹草动发生。”朱祁镇摆摆手:“此行若成,何统领官升三级,出入皇宫可不解佩刀。”何云熙似是受到了莫大的恩惠,急忙拜倒:“下官为泯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去吧!”朱祁镇转身望向太常寺卿李牧:“李兄,承蒙你上次带来的贡茶,当真好喝急了,本王此后再也没有焦虑过。”太常寺卿李牧呵呵说道:“王爷害的是心病,要祛除心病还是得心药。”朱祁钰嘴角勾起冷笑:“那你就去寻药吧!”太常寺卿李牧对英国公早就不满,眼下得了朱祁钰的命令,更显迫不及待之色:“臣这便去将所有的准备都实施下去,保证三天之内让他张辅活不过堂审。”朱祁钰瞥了眼吏部尚书韩宇,径自道:“让你联系百官,准备向太后死谏,现在可有眉目了?”韩宇慌忙拜倒:“臣早已安排妥当,如今已有十来人自愿去赴死。”朱祁钰不管什么自愿不自愿,他是个只看结果的人,当下听说有十来个替死鬼后,不禁凝眉深思道:“才十多个?你看着再酌情增加几个吧,另外,要死便死的真一点,死的壮烈一点,本王是个做事不拖泥带水的,可别到时候处处露着破绽。懂了么?”这几句话登时将韩宇吓得瑟瑟发抖:“臣晓得,臣这就去办。”麾下的众人都去忙活,朱祁钰低头看了眼手中的信笺,打发随从道:“重新烫好火漆,本王随后进宫面见太后。”回头又一个眼神暗示过去,先后两名斥候尽皆遭到暗杀。可怜他们至死也不会明白为何而死。“尸体处理干净点,不要留下任何的动静。明白?”麾下随从齐齐呼道:“是!”朱祁钰又下令道:“如今乃多事之秋,凡是进入京畿重地的斥候全部扣押起来,不让任何书信溜进来。”麾下随从问道:“王爷,全杀吗?”朱祁钰抬头望了眼星空,叹道:“宁可错杀三千,不可错放一个。”深夜,朱祁钰独自进宫觐见太后。福宁宫的排场并不小,孙太后迷迷糊糊披着衣服不断打着哈欠:“祁钰啊,深夜前来可是有重要事情?”朱祁钰将书信递了上去,道:“皇兄在前线大捷,差人送来书信,祁钰不敢怠慢,是以急忙送进宫报知母后知晓。”孙太后立马来了精神,手指哆哆嗦嗦差点连书信也打不开,打开细细读后,将书信捂在胸口,战战兢兢不已,半晌也没有言语。这一切被朱祁钰看在眼里,心里甚是记恨。“半个月,皇上就能班师回朝了。”孙太后口齿无措说道:“哀家的意思是,剩下这半个月还得有劳祁钰镇守京城,等你皇兄凯旋归来,哀家一定要如实说明你对朝堂的负责,以后定然不会亏待。”朱祁钰心里苦笑,这些年来,自己对大明里里外外忙活,从来不辞辛劳,虽然机关算尽,可是从没想着做过对皇室有危险的事情,反观朱祁镇此人霸占皇位从来不问朝政,要不就是由着性子祸乱朝堂,惹得百官埋怨不断,不论资历还是功勋,朱祁钰自认为都要高于朱祁镇,可恨为何到头来还是朱祁镇做皇上,让他做的一切付诸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