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班师回朝的问题,次日在早朝时候,官员们起了分歧。有人认为,即可班师回朝,要将喜讯公布天下,皇上更应该大赦天下庆祝。但有一部分官员认为,理应派遣可靠之人前去京城报讯,大军再缓缓而行,再者就是十几万大军应该如何处理,总不能一下子都涌入进城吧。但这两拨人的意见都不是朱祁镇心中所想的答案。“大家先安静!”朱祁镇言语虽然低沉,但十分有力:“依朕的意思,暂时封锁消息,不让京城那边知道这里的一切。等天气放晴,朕再合理调度大军,至于赏赐么,回头依次分发下去,谁也少不了。”见众官都是一脸的吃惊,朱祁镇又道:“朕此次出征惨败,受不得百官迎接,列位爱卿就再听朕这一次吧。”众官见朱祁镇从未有过的为难,渐渐地就不再争吵,继而一个个神情肃穆,低头不言。“咱们还是说说居庸关的防守问题,趁着朕最近还在此地,朕想在原有的基础上再行加固城墙,以备无患。”朱祁镇简明扼要说了下加固城墙的见解,然后笑盈盈道:“咱们君臣一心,大家畅所欲言吧!”大理寺卿卢洪这几天跟皇上秘密接触下来,早已发现朱祁镇不再是那个喜欢被人逢迎的主,径直实事求是说道:“皇上提出的这些建议,当真是令人振聋发聩,历代君王从没像皇上这般去想过,您已是千古第一人。可是,容臣多言一二,其一便是这居庸关要大兴土木水源是个问题,同时劳民伤财,其二,您的混凝土并不牢靠,此战中城墙被投石机毁坏无数,这便是佐证。”众官无不大惊失色,有人暗赞大理寺卿卢洪敢于直言,有人则窃喜准备看卢洪的笑话。不过,下一秒他们都傻眼了。朱祁镇起身径直走到卢洪身边,搬来凳子让卢洪坐下,目露赞赏之色,道:“朕果真没有看错卢大人!”在所有文官武将的诧异中,朱祁镇侃侃而谈道:“诸君,方才卢大人所言全合朕意,所以朕这次提出的是钢筋混凝土,这种法子筑造的城墙,一般的硬度会是混凝土的五到十倍。”众人目瞪口呆之际,朱祁镇又拿出一副地图,示意所有人凑近细细观察,朱祁镇指着地图上的标识,道:“诸君请看,这上面取水的点,朕已然圈了出来。朕意欲用水车、风力为动力将水引调,居庸关内可多设地窖以存储水源,这样不管是民用还是建造,都可以稍微得到缓解。”卢洪望着图纸上的水车,两眼简直要冒光,颤声道:“当真如此神奇吗?皇上,臣愿留守此处,为您督造水车。”朱祁镇白了他一眼,苦笑道:“这事简单,交给工匠做就是了,你还得随朕回京,以后朕少不得你在身边做事。”这话一出,四座更是哑然无声,这明摆着就是要提拔卢洪嘛。也不知道这向来做事谨慎的卢洪怎么就攀上了朱祁镇,当真让人费解。一旁的老太监何冲笑眯眯走了出来,此次他得朱祁镇应允上阵杀敌,很是满足,多年的荣辱心酸,到头来竟然被朱祁镇拿捏,何冲是打心眼里为先帝朱瞻基感到欣慰,再者京师现在什么个动静,他不是不知道,风雨飘摇处处尔虞我诈的滋味,他尝够了,与其回去提心吊胆的察言观色做事,还不如在这居庸关大干一场,为民为国谋福利。“皇上!”朱祁镇见何冲出面,忙伸手阻止道:“总管不必多言,朕已知你来意,只是总管这身子骨能吃得消吗?”何冲微感诧异,旋即会心一笑:“多蒙皇上费神,老奴原本就是要将一生献给大明的,如今见我军神威天成,皇上又如此能干,老奴无比欣慰,愿皇上答应老奴留守居庸关,为大明永远镇守最后一关。”朱祁镇抚掌笑道:“总管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实在是群臣的楷模。既然您要留守,那边留守在此吧!不过若有敌军犯境,不可随意出击。一年之内,也不让瓦剌和鞑靼部落的使臣进出居庸关。朕想一年内怎么都能修葺完城墙吧?”何冲笑盈盈答道:“这个自然!”朱祁镇接着又道:“北方适合种植什么样的作物,回头大家一起研究下,朕要在这居庸关开田,大家不能老是靠着朝廷的粮草支援,自己腰杆硬了比看别人脸色的永远要自在些。”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只见众官听到此话,纷纷低头不再言语,好像生怕朱祁镇要点名一般。与此同时,只有大理寺卿卢洪、何冲以及禁卫军统领杨长峰三人昂首挺胸,与那些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皇上,我等请罪!”都到了这节骨眼上了,群臣已然看的出来朱祁镇的手段,只有靠他这边站着才能吃肉喝汤,若不然等待的只是贬官。朱祁镇并没有直接恕罪,他想起了英国公张辅之前的所言,笑盈盈道:“列位有什么罪啊,朕倒是稀里糊涂的。”群臣愕然,暗叫这次要糟。不过朱祁镇话锋一转,又道:“你们有什么罪过,朕心里都清楚的很,但是可以一笔勾销,只要以后得跟着朕办实事,那些个混吃等死、滥竽充数的,朕一个不留。”群臣愤然起色,对眼前的朱祁镇刮目相看。朱祁镇则神态平静,笑道:“昨天一战,当属大明历史上最热血的一战,朕的一生才走过半,有功有过,但由不得你们来造谣捧杀,当由后来者评述。”他手指弯曲,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官员,肃然说道:“你们都是有家有室的,年纪都一大把了,贪生怕死什么的,朕不怪你们,但是朕跟你们说清楚,如果要和朕继续往下去走,前面的坎坷危险只会更多,大家有想及时止损退出的,朕绝对不拦着,反而很欢迎,不过留下来的一定要跟朕拧成一股绳。咱们一鼓作气遇强则强,谁也休想破坏咱们的君臣关系,朕信得过你们,你们便大胆去做,除了违法犯忌,其他朕一力承担,反正朕彻头是个昏君,彻尾也可以是。”群臣听闻朱祁镇此番豪言壮语,无不振奋,恍然大悟者拜伏一片,也有二三起身要离开的,面面相觑甚是尴尬。朱祁镇微微抬手,道:“不必如此,大家相识一场也算不易,下去领三年的俸禄吧!从今以后,不许再踏入朝局一步,否则朕势必取你等小命。”朱祁镇俨然不再是一个君王,因为他身上多了些草莽流寇的义理仁慈,但与此同时他又比君王多了十足的霸道,别人敢做的,他敢做,别人不敢做的,他仍然敢做。你说朕是昏庸之君,那好,朕就昏庸给你们看。这样的皇帝,试问又有哪个大臣不从心里觉得喜欢。“皇上,我等愿意誓死效忠!皇上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