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在姜维等人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要保护好于谦，没成想姜维此次竟然真的将于谦带到了居庸关。
可眼前这么一个针砭时弊，满嘴说不出好话的家伙当真就是大明最具风骨的诤臣于谦？
朱祁镇不禁有点怀疑姜维带错了人。
就这么一个出言不逊的家伙，任谁看了也要踹上两脚，也就难怪历史上被朱祁镇斩了。
“皇上，在下说的似乎多了，还望皇上采纳。”
于谦根本不惧朱祁镇，反而更显张狂。
朱祁镇微微苦笑：“姜维，你来的正好！我军此刻正与瓦剌大战，此战若成，多则十年少则三年，瓦剌绝不敢再入大明半步，你在军中威望地位无人能比，这便准备率军冲锋援助他们。”
他回头望了望神态张狂的于谦，莫名好笑：“至于这位于大人......”
于谦懒散地翻了个身子，道：“在下宁可跳城而亡，也不忍见贼子攻破居庸。早就劝说皇上不要开战，可您就是不听，如今受挫，怪得了谁。”
朱祁镇挥了挥手，道：“来人！于大人既然要求死，那便成全他。我大明战意如虹，似他这等影响士气的臣子，朕不要也罢。”
因为于谦为人刚正不阿，与朝臣多数有过节，眼下听到朱祁镇要处死于谦，文臣们纷纷扬起笑脸，准备附和。
姜维却默不作声上前一步：“皇上，三思！”
朱祁镇攥紧的拳头终究舒展开，笑道：“朕也就开个玩笑，原来这么多人都想让你死啊，于谦你瞧瞧你这人缘，白活这么长时间了，朕都替你臊得慌。”
姜维见朱祁镇并未杀害于谦的意思，连忙走到于谦身边，道：“老兄，你路上答应我什么了？难道你都忘了？快快起身随我出征建功立业吧！”
于谦猛然推开姜维，哼道：“不去！有你上阵，还有在下什么事，既然有人不希望我活着，我便活在他们眼皮底下，就算不气死他们，也能气个半死。你速速离开，不必在我身边墨迹。”
就在此时，瓦剌骑兵倾巢而出，大举向居庸关杀至。
姜维望着如蚂蚁般密集倾泻而来的大军，也不再顾忌什么，径直奋力挥动衣袖，手提长枪愤愤离去。
朱祁镇干咳一声，对大理寺卿卢洪道：“你带朝臣们去修葺城墙，朕自有话对于谦问。”
大理寺卿卢洪何等精明之人，虽然处处看不上朱祁镇的所作所为，但是对朱祁镇这个皇帝还是比较敬畏的，眼下既然是他有吩咐，自然得十分从命。
“是！”
全民皆兵，居庸关城头老老少少都在一起拥挤。
如此盛大的场面，于谦也是跟随皇帝出征过的，可怎么都没见过这等奇怪阵势，正自纳闷朱祁镇用了什么心思，竟然让这么多的百姓愿意为他卖命。
忽感觉不大对劲，忙回头却见朱祁镇已然坐在他身边，面如寒霜。
“京城的情况怎么样？”
于谦大吃一惊，这股气势他似曾相识，但绝对不是朱祁镇该有的，更像是......
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的模糊身影，可就是不敢说出那人的名字。
“京城......”
于谦囫囵说了一阵，忽然收敛心神，毕恭毕敬道：“京城现在有太后撑腰，估计还能支撑一阵，但百官悉数投奔在了泯王麾下，宫中太后也支撑不了太久。”
朱祁镇眺望灰蒙蒙的天空，颓然叹息道：“朕对不住她了！早知道朕就应该先攘内再安外，如此也能让她为朕少操心。她再处心积虑考虑大局，毕竟也是一介女流，为了一个不争气的孩子，她值得吗？”
这话顿时让于谦如遭雷击，怯巴巴望着朱祁镇的同时，于谦神色一凛，道：“臣闻‘父母之爱子则为子计深远’，如今太后也是这般。她身为国母，亦当为天下女子作表率。”
朱祁镇昂首一笑：“就像朕守住居庸关一样，不论生死，不教胡马翻跃过来一样，是吗？”
于谦如鲠在喉，半晌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只得闷声点头：“敢问皇上下一步什么打算？”
朱祁镇目露阴狠，幽幽叹息：“回京！也是该收盘了。”
收盘 ？
朱祁镇点点头：“朕早就察觉泯王觊觎皇位，只是不曾想他为了皇位，竟然在朕出征之际买通消息给也先，致使我大明二十万将士死于非命，这口气一直压在朕的心头，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难受的紧。”
于谦越听越发觉得惊悚，在以前他还支持过泯王的政见，但后来发现泯王这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用人更是三教九流只要臣服他的悉数都被纳在麾下，是故他权衡之下索性买醉于青楼，不问政事。
如今听了朱祁镇一席话，顿时羞愧万分：“原来，皇上这些年一直都在......”
他想要说装疯卖傻，可话到嘴边却顿住。
朱祁镇嗯了一声，道：“外有强敌环伺，内有朝臣乌烟瘴气，朕这个皇帝当真是当的累啊！如今就不一样了，外敌已被朕所退，不忠之朝臣一个个露出了狐狸尾巴，朕只需回宫收盘，管他大鱼小鱼一个也逃不掉。”
于谦不禁凛然，心道：这人年纪不大，身上的杀气远高于成祖朱棣，更有些像开国的朱元璋，想当初朱元璋为了让朱允炆继位，一个劲杀害有功之臣，文臣武将多数死于非命，牵连的各界之士更是数不胜数。
难道眼前的朱祁镇也会是他那么个样子？
如果当真如此，那大明岂不是再次要再一次上演夺政之变了？
当初成祖朱棣以清君侧之名义起兵，以致血流成河，从侄子手上拿下了皇位，没过多少年，朱祁镇、朱祁钰兄弟两人又要开始了吗？
风雨飘摇的大明啊，你何时才能不再同室操戈？
于谦悲叹一声，不再说话。
朱祁镇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爱卿，以前朕不得不对不住你，眼下朕跟你单独私交，为的就是让爱卿明白朕的一片热忱，为天下苍生计，还请爱卿助朕一臂之力，朕替苍生谢谢你了！”
说着，朱祁镇就要起身给于谦行礼。
于谦忙起身拦阻，神色惊慌至极：“皇上，您真的要你天下苍生计？”
朱祁镇略带玩味的笑了笑，不再环顾战场：“爱卿难道不是和朕想的一般？”
于谦怔在当场，一时间成祖、宣德皇帝的身影不断在脑海闪烁，几代皇帝对他于谦实在不薄啊，想起当初自己考科举的初衷，于谦顿时热泪盈眶：“皇上，臣......此后唯您马首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