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快天黑了,我们去暂时找个宾馆住吧。”钟翼也不表示异议,因为他知道,齐盈一突然亮出坚决果断的态度,肯定是有原因的,他想听听她解释。三轮车把他们带到一家宾馆。令钟翼想不到的是,齐盈一只开了一个房间,她说这是给钟翼住的,她可以回自己的老宅去,现在先有几个问题跟他谈谈。看她那么严肃,钟翼心想你要向我撒气?我还有一肚子气向你撒呢。齐盈一冷峻地问道:“你看到我和白雁被欺,你到底会心疼哪一个?”“当然都心疼。”“可是刚才在监狱里,你怎么表现的?你做了什么?”“我什么也没有做。”“那你听到我和白雁的惨叫了吗?”“听到了。”“为什么无动于衷?”钟翼缓缓说道:“如果你和白小姐真被欺辱,被痛打,我肯定会心疼,因为你们都是女孩子,但这事在那里又不会发生。”“什么,没有发生?你明明听到我们的惨叫。”钟翼直视着齐盈一问:“听那个拍照的小胡子说,你们是被扒去衣服挨打的,那你现在把衣脱了,让我看看有几道伤疤,也让我心疼心疼。”齐盈一顿时张口结舌了。随即有点不甘心地问:“你到底看出什么来了?”“那个杜科长,是不是你哥哥?至少是堂哥或表哥吧。”“何以见得?”“虽然他是男你是女,但你们两人在长相上有细微的相同点,还有用语方面的习惯,比如“你”字说成乃音,说明杜科长跟你,应该是同一个区域的人,也可能从小一起长大。”齐盈一晃着头感叹,“果然是钟翼,眼光太毒了,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牛眼。”“我属虎,是虎目。你承不承认,他是你亲戚?”“你没说错,他是我的表哥,杜霖。”钟翼嘲笑道:“这场戏是你表哥导演的,白雁也应当知道的,由你和白雁当女主角,将我这个外人当个傻男主,是不是为了考验我?”“可是你是怎么识破的?你明明看到了任意车,也很了解这个刑具的用意,又见我和白雁被拖走,一会儿我们在那边尖叫,你怎么就知道是假戏呢?”钟翼解释道:很简单,这个戏从头我就看破了,杜霖自称是教育厅课程管理科长,我相信你作为张大帅的外甥女,不会不知道教育厅是怎么设置的,根本没有课程管理科,而你假装不清楚教育厅有没有这个机构。当时我就意识到你是有意装糊涂。而白雁呢,一口一个杜科长,十分地相信他,说明是在很积极地配合他。当我们被扔在闷罐车里,你俩一唱一和的,在我面前表演苦情戏,极尽煽情之能事,就为了在后面监狱的一切制造气氛,搞得好像我们真被一伙凶残的恶夫们抓住了,他们对你们会使用很鄙劣手段折磨的,让我也产生浓重的危机感。当我看到那座监狱,就又想笑,真是选了个演戏的好场子,这个监狱是前朝留下的,早已经废弃不用,但进入通道,那个刑具室里,居然摆放了刑具,我明白,那是这伙人临时搬进来的,而这些被弃用的刑具,本来是被新监狱收藏了的,不准用。这些刑具怎么又物归原室了?不是一目了然吗。如果这伙人是盗贼,山寇,能拿回这些刑具吗?还有一个重要破绽,就是那个小胡子,他居然举着一把相机给我们拍照,山寇盗匪哪来的相机?这宝贝疙瘩恐怕只有正规机构才有。齐盈一听到这儿,又问:“除了这些呢,还有吗?”“有,那个皮鞭抽打声,太假了,啪啪直响,明显抽的桌子,如果我是外行,恐怕当真了,可是他们也不会想到吧,我是真正手持皮鞭打过人的,那种声音是怎样的,我一清二楚,哪有这样夸张?而你们喊呀喊,好像挺惨,实际上,真挨了皮鞭,你们的喊声决不会那么亮脆,像杀猪一样?真挨打时喊声很短促,第一声可能会爆发,但第二声就接不上了,变得低沉而急促,可你们一个劲在那儿尖叫,真好听。”然后钟翼质问道:“说穿了吧,这一定是张大帅不信任我,派你们对我搞的考验吧?如果不是我一开始就意识到了,恐怕事情就变糟了,我在下车时就可以放倒他们,那不成了自相残杀?我把你表哥干掉了,你乐意吗?”齐盈一苦着脸说道:“这事,我也感到突兀呀,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到底是我舅舅下令搞的,还是我表哥自作主张搞的,我不清楚。”“但反正事先你表哥给了你信息,指导你怎么配合他们演这场戏的。”气氛有些尴尬。“你是不是很伤心?”齐盈一问。“伤心谈不上,我只是失望,对我来说,没有一个人可以信任了。”齐盈一走近他,大眼睛里充满忧郁,“我告诉你,我是你最值得信赖的人,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你可以信赖,那就是我。”钟翼本来想说,最值得我信赖的人是妈妈,但又觉得不一定,现在连妈妈是不是值得信赖,都有些不确定,这才是让他最难过的。“你肚子里藏着那么多东西,却不肯对我明说,这叫我怎么信赖你呢?”钟翼驳斥她。“我也是身不由己,能说的才说,不能说的目前不会说,但总有一天你就什么都明白了。”齐盈一的眼神有些闪烁。钟翼挥挥手说:“好吧,那就等你能说的那一天,再对我说什么吧,现在所说的,都是不能说的吧,就请别说了。”齐盈一迅速恢复了那种镇定,口气变得又严肃了,“我之所以今天要跟他聊这些,是因为接下去你要去找那个温小姐了。”“是不是你反对我去找她?”钟翼心中不爽,冷着脸。齐盈一不客气地问道:“你说老实话,其实你想一个人去找温秋衿的,你假装说愿意留下来监视医院大门,好像摆出一副你不一定亲自去的样子,你噜哩噜嗦说了一大套,就是想独自去找温秋衿,不想让白雁跟去,也不想让我跟着,对不对?”钟翼被看穿心思,有些尴尬了,齐盈一到底不是个一般女子,太了解他了。他硬着头皮说:“不是的,你多心了。”“我当然要多心,因为,你要去找的,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如果让你一个人去,那么事情不知会糟到什么程度。”钟翼惊讶了,觉得好像有料哇,忙问:“你认识温秋衿?”“谈不上认识,但我对她很了解。”“她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推拿师,女的。”“这我知道,她有什么特别之处吗?”钟翼坐在床沿上,齐盈一却没坐,站在他面前,好像在给他讲课。“你先说说,为什么一定要找她呢?在牢房那里,罗旅长明明没有提供什么名单,他只是凭记忆提到了温秋衿,其实不用看那份名单,你已经听说上岛的人不少,有文艺队,慰问团,甚至还有风水师,那你为什么对别的人物无视,独独盯住了一个温秋衿?”钟翼解释道:“并不是我对其他人无视,凡是上过岛的人,我都不想撇开,只是要搞调查,需要有个轻重缓急,总不能眉毛胡子一把抓,得从最有怀疑价值的人身上着手。”“最有怀疑价值的不应当是风水师吗?他上岛去看风水,整座岛转遍,而且如果是个专业谍员,看风水只是个掩护,他经过专门训练,一定能从地形地貌上判断出各种隐藏的信息来。”“风水师的确有嫌疑,但衡量起来,温秋衿身上的价值更大。”“这是为什么?”“当然这是我的直觉,如果要说风水师,张大帅派他上岛,肯定也是想到有哪些不利因素的,应当划出边界,哪些地方可以看,哪些地方不可以,不会让风水师自由行动,一定派人紧盯。所以风水师趁机勘测到地下仓库的可能性不大。”“温秋衿只是个搞推拿的,怀疑价值在哪里?”“就因为她是个女推拿师,我认为她上岛搞情报更便利。”齐盈一掂量了一下,摇摇头,“这是个什么理由呢?”“她给守岛官兵搞推拿,就是直接跟官兵接触的,容易取得官兵的信任,这个时候要从官兵嘴里套出点情报来,不是很便捷?根本不用像风水师那样东看西窥的,反正风险是最小,而情报的准确性最大。”“但是,她向谁打听情报呢?岛上守军,谁会知道黄金库的秘密?恐怕他们只以为守的是军火库吧。”“罗旅长和王满是知道的。”“你怀疑罗旅长或王满向温秋衿提供了情报?”“罗旅长可以排除。王满的嫌疑很大,但需要证据。”齐盈一好像被他说服了。“这么说你一定要见温秋衿噜?”“对,我找温秋衿,就是想寻找证据的,必须要见她。”“可是你……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吗?”齐盈一忽然不安起来。钟翼摇摇头,“不知道,我不认识她,从没见过,闻所未闻。”齐盈一终于坐在钟翼身边了,满腹心事地看着他,“我正是要跟你说这事的,如果让你一个人去找她,你就铁定会完蛋。”“她会杀了我?”“我先问你,你相信巫术是真的吗?”又提到巫术了。钟翼直率地说:“巫术肯定有,只不过,有些歪人自己吹嘘有巫术,其实挂羊头卖狗肉,是骗人钱财而已。真正掌握巫术本领的高人,那是凤毛麟角,平常人根本接触不到。”齐盈一说道:“反正你认为巫术是真实存在的,那我可以告诉你,这个女的,就是身怀巫术的。”钟翼心里一动,要齐盈一说得具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