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盈一对张飞雄的蔑视和厌憎确实蛮大的。现在钟翼懂了这两人之间的关系,确实不咋样,不仅不是友爱相处,反而是相互讨厌。当然,张飞雄到底是不是讨厌齐盈一,就不好说了,也许只是嘴上表现得冷淡,内心里狂热地爱着她呢。不过也可能张飞雄是恨齐盈一的,因为齐盈一对他太傲,太冷,他的自尊心受损,干脆就恨上了。钟翼问:“张飞雄小时候文弱,长大了霸道,这全仗了张大帅这个伯伯,不过,你把他列为杀手嫌疑者,是不是过头了点?”齐盈一严肃地说:“人心难测,我对张飞雄是了解的,他这个人不简单,表面好像粗鲁,头脑简单,其实城府极深,盘算很精。就以这件事为例,他为什么突然提出来要参与黄金大案的调查?”钟翼点点头,“这也正是我感到不可思议的,他是代表张大帅负责指挥调查工作,难道是因为好玩吗,也许他想在这方面露一手给张大帅看看,破案不需他出力,但破了的话他就立头功,从而有了一份莫大的资本,可以名利双收。”齐盈一毫不犹豫说道:“你还是把他想简单了。你难道不怀疑,他就是那个盗金者吗?”钟翼意识到,这不是齐盈一想诬一诬张飞雄,损一损他,表示蔑视或厌烦之意了,这是她在直指嫌犯了。看到钟翼的表情,齐盈一当然理解。“你肯定觉得不可思议吧,你从来没有对这个人怀疑过吧?”钟翼摇摇头,“对我来说,任何不可思议的事都会出现,比如钱县长突然把我推出来侦查黄金大案,就是个不可思议的事,你问我有没有怀疑过张飞雄,老实说,怀疑是肯定有过,但是,总觉得不可能的呀。”“你怀疑他,又否定自己的怀疑,就因为他是张大帅的侄子?”“对,他是张大帅的侄子,怎么可能盗取张大帅的黄金,这不是疯了吗?”齐盈一平息了一下情绪,缓缓地说:“不是我对他看不惯,才这么认为的,我最初也是不敢这样怀疑的,他再顽劣,也不可能盗取他伯伯的金子。但是一想到,他为什么在案发后,急不可待地要求参与调查,如果他有这方面的能力,平时已经展现过了,那还有理,可他平时就知道抄抄写写,闲来无事就去泡泡戏院,跟一班气味相投的文人墨客饮酒题诗,写字作画,就这本事,与查案相去甚远,他是无自知之明吗?”“也许他真是没有自知之明,他自视甚高,觉得是个了不起的人才,不会屈尊在文人行列里蛰伏,想要来个一飞冲天,一鸣惊人吧。”“如果仅仅他想有个作为,甚至只是想蹭这个案子的机会谋一点便利,倒也不用计较,可是在面见罗旅长时,他的所作所为,就太可疑了。”地下监舍的一幕幕,确实也是令钟翼反复琢磨过的,他说,张飞雄对罗旅长的态度,为什么会这样呢?”齐盈一说:“明摆着,张飞雄把罪责全推在罗旅长头上,而不许罗旅长提供什么情况。”“他是担心罗旅长真能拿出那份上岛人员名单来吧?”“正是,他强烈制止罗旅长给你提供名单,都用上手枪了,不仅逼罗旅长承认没有那个登记簿,还不许他提到上岛人名字,这么明显的动作,你都看不出反常吗?”钟翼点点头说,“确实很可疑,我当时还以为,是他在竭力维护张大帅的面子,能上岛去的人都是张大帅亲自批准的,也就是张大帅认为可靠的,而张飞雄对我的做法很反感,因为我呢,好像是对这些上岛人抱有怀疑,所以他才强力阻碍罗旅长提任何上岛者的名字,一个都不行。”“他哪是为了维护我舅舅的面子,分明是有他自己的企图,不可告人,仗着自己的特殊身份,掏枪对罗旅长进行威胁。其实正好暴了他心怀鬼胎。”事情本来复杂,又增添了一层,张飞雄参与调查,是另有图谋。钟翼皱着眉头说:“目前为止,我的目光完全放在外部,就连这个案子是不是内外勾结,也是存疑的,我对岛上的人有怀疑,但也不是怀疑得很重,我不希望这个案子是里应外合作下的,希望岛上的守军都无辜,特别对王满,我真不希望他在这事里有份。可是你现在把张飞雄先生拎出来作嫌疑人,这一锤太重了,我都要被敲晕了。”“不是我要拎他出来,如果我对他的怀疑站不住脚,你也绝对不会相信的,但你来评评,他身上的嫌疑多不多?”钟翼点头认可了。也就是要将张飞雄列入嫌疑犯名单中了。“这么做,是不是妥当呢?”钟翼小声问。“有什么不妥的,你是侦查员,肩负对黄金大案的侦查责任,当然有权怀疑任何人。”其实这话说来容易,即使觉得张飞雄有诸多可疑点,又能对他怎样,总不能直接调查吧。钟翼又有点不放心,试探地问齐盈一,你跟张飞雄是不是小时候结过什么梁子,两人关系不好吧?齐盈一说不,她和张飞雄从小一起长大,彼此关系是很友好的,并没有什么矛盾。只是长大以后,这小子日益变得趾高气昂起来,她对他也就敬而远之,直至对他无比讨厌。但这次不是因为讨厌张飞雄才提出怀疑的,主要还是张飞雄那么主动而强烈地要求参与黄金案调查,完全不符合他一贯的做事风格,给了她一个巨大的问号。钟翼还有一个问题,就是齐盈一知不知道,他钟翼被钱县长罚做侦探,到底是什么原因呢?齐盈一听了他的问,却微笑着,不说知道,也不说不知道,而且好像还不想跟他讨论这个问题,意思是,你自己想去吧。钟翼叹口气,明摆着,齐盈一知道他被推出来当侦查员是怎么回事,只是她不能说。连齐盈一都不肯明示的秘密,看来有点诡谲了。齐盈一转换话头,下一步该怎么走呢?钟翼认为,仍是回归那两项任务,一是先得搞清地下仓库的全部面目,他要通过实地考察才能对盗案作一些推理,二是调查到底哪些人将黄金盗走的,一般来说这种案子大概率是里应外合的,那么内鬼是何人。郝选成的设计图已经看过了,现在必须找到负责施工的建筑工程师。齐盈一问:“既然郝选成喊了朱月照三字,那么我们是不是设法找到这个人?”那么朱月照是哪县人,目前住在何处呢?他们不知道。想到郝选成的死,钟翼深感痛心,如果自己不向他打听工程师,可能他就不会遇害。说明工程师的名字至关重要。那么,对郝选成下手的会不会是工程师的人?可能性不能排除。又多了一个嫌疑目标。“我们怎么去找?”齐盈一问。“这个问题只有郝选成知道,当然另外还有一位必定也是知道的,那就是张大帅。”“你又想去找我舅舅打听?我看你还是别去了。”齐盈一劝他。“可是上两次我去,虽然进了大帅府,没见到大帅,我估计,张飞雄不一定向张大帅当面禀报我这个侦查员求见,所以这次能不能再去试试?”钟翼觉得,事情都到这一步了,你齐小姐总该明白,我必须要见张大帅,你能直接见你舅舅,很容易把我带去吧。但齐盈一摇摇头,有点为难地说:“在这方面,张飞雄的确没有说谎,我舅舅这些天被另一件要事缠住,别说是你,连我想见都不能去见,张飞雄肯定也是见不到的。”一个省里的老大,掌管军政大权,需要处理的都不是小事,公务繁忙那是自然的。但有什么事,比调查黄金大案还更重要,缠住了就挤不出一丝时间来亲自过问一下?“对了,我倒觉得,有一个人可以问问。”齐盈一说。“哪位?”“就是谢参谋呀。”钟翼顿觉心里一沉。算起来,离第一次上岛已经过去五六天了,也就是说,谢参谋死在瞳珠岛的地下已经五六天。可是到现在为止,好像风平浪静的,根本没人追问过谢参谋的下落,如果不是现在齐盈一冷不丁提起,连钟翼都快将此人忘了。“谢参谋也知道工程师是谁?”钟翼忙问。“我是猜的,当年瞳珠岛建造地下设施时,谢参谋曾上过岛,他应该有所了解吧。”谢参谋了解工程师,那他是否了解地下工程呢?这又是一个疑问,让钟翼又迅速在脑子里分析了一下。钟翼假装也不知谢参谋已死,问在哪里可以见到谢参谋?齐盈一说:“前些天谢参谋坐汽艇去了瞳珠岛,好像一直没有回威坛,应该还在岛上吧。”“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回威坛?他回不回,你都有数的?”“因为我在大帅府里管后勤。”“你管后勤?上次我在火车上遇上一位姓姚的和一个胡子壮汉,他们说是张军参派他们的,原本在大帅府里管后勤,这样说来,张飞雄就是管后勤的,你们有几个人管后勤呢?”“后勤很庞杂,分几个系统,有军械的,有衣裤鞋袜的,有粮米的,有医药的,甚至还管造学校呢。”说来也是,张大帅不只是个掌军的司令,还是一省之首,后勤当然需要个庞大部门。齐盈一说汽艇也在她分管的部分,其中包括任命驾驶员,分派油料,平常维修,自然也包括汽艇出行的用途和时间。钟翼差点儿问出口,你没见那艘汽艇回威坛,怎么一点疑惑也没有?你有没有想过谢参谋出什么事了?责,为什么张大帅又换将,让张飞雄来?” 齐盈一叹口气,“这就是内外有别呀,虽然张飞雄是张大帅的侄子,我是张大帅的外甥女,但他姓张,我姓齐,外甥女前面是个外字。”“听张飞雄自己说,张大帅没有儿子,只有女儿和女婿,所以把他这个侄子当儿子看待的。”“也许吧,如果没有这样一个强大的伯伯,张飞雄能这么壮,这么肥吗,穷人家拿什么好东西能让他吃成一头猪。”钟翼差点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