蟋蟀秘斗

蟋蟀,这个人们十分熟悉的小生灵,秋季一到,便传来它们悦耳的鸣唱。然而,蟋蟀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特性,就是“善斗”。善斗,迎合了人类那种原始的寻求刺激的心理。于是就有了蟋蟀市场;有了蟋蟀决斗场。本文将让你看到,这个特殊市场,人们对这小生灵如何交易?令你新奇,惊诧不已!还会让你进入蟋蟀决斗场:虫与虫斗,虫与人斗,人与虫斗,人与人斗,尔虞我诈,惊心动魄,让你更加新奇,惊诧不已!一切为复几十年前的冤仇。蟋蟀能为他复仇吗?

第十二章 蒸桑拿
任崇义回来已经十多天了。
这十多天里他自然是在倾心地服侍虫子。这时的玩虫人就比养功。
虽然白露已过多日,但今年南京遇上了多年不遇的“秋老虎”。
临近中午,太阳在破棉絮样的云层中穿行,阳光虽然不是那样焦灼烤人,但天气却仿佛将人置身在浴池里,汗珠浑身上下直流。
任崇义准备给蟋蟀洗澡。
他用脸盆打好水,把水调到合适的温度,又放了些甘草在盆里。
他小心翼翼地把装着“王爷”的几个盆子捧出来放在脸盆边,随后关掉了电扇。
这时桌上的手机响了。
他走到桌边拿起手机看了一下号码,是儿子小伟班主任的号码,“又淘气了。”任崇义咕噜了一句,摁下了绿键。
“喂,是任小伟父亲吗?”班主任话语很急。
“我是。”
“请你赶快到人民医院抢救室来!任小伟正在这儿抢救!”
“什么,小伟在抢救室?怎么回事?”任崇义一下子脸色煞白。
“他被刀子戳伤了。你赶快过来!”
“什么?刀子戳伤了!谁戳的?为什么?”
“你赶快过来!电话里说不清,到医院来我再告诉你!”说完,班主任挂了手机。
这突来的电话象颗炸雷炸得任崇义失魂落魄,浑身颤抖:小伟被刀子捅了!在抢救室!是死是活?……他不敢往下想!
他赶紧把门一关,三步并两步地蹿到马路上,叫了辆出租车,飞样地往人民医院驶去!
到了抢救室,门口几个人围在一起,正议论着什么。他们个个紧绷着脸,显得异常严肃。他们是学校的领导和有关老师。
班主任徐老师见任崇义来了赶紧迎了上去。
“小伟怎么样?有没有生命危险?”任崇义迫不及待地问。
徐老师把任崇义拽到走廊一边说:“老任,你一定要冷静,不要急!现在医生正在抢救,你先坐在这儿,耐心等待。”徐老师四十多岁,白净净的脸上戴着副眼镜,一看就知道是个敬业的教师。
“是谁捅的?是什么原因?”任崇义愤怒地问。
“唉!——”徐老师长长地叹了口气,“你应当知道,你儿子去年开始就和班上的一个女同学好上了,你儿子被刀捅就是由这件事引发的。”
任崇义确实知道儿子早恋这件事。他曾经狠狠教训过儿子,叫他不能早恋,好好读书。儿子在他面前也立下保证:一定断了和那女生的来往!
想不到他居然没断!还在跟那个叫杨彩云的女生来往。
这次捅任小伟的是什么人呢?
他是小伟同班的一个男生,叫卫小虎。这个同学平时不作声不作气,班上的同学给他起了个绰号叫“闷老二”。
就是这个闷老二也喜欢上了杨彩云。但杨彩云却不喜欢他。尽管闷老二是官二代,老子是区土地局局长,家里私家车两辆,房子几套,杨彩云不爱钱财,爱人才。任小伟长得帅,很像歌星王力宏,歌也唱得不错。杨彩云死心塌地喜欢上了小伟。不知何故,最近闷老二象吃了激素不断频繁地来纠缠杨彩云,杨彩云更加反感他,有时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这个闷老二骂得个狗血喷头,闷老二被骂得丢尽了面子……
就在这天中午上最后一节课,铃声刚响,同学们都走向自己的座位。任小伟坐第三组第四排,卫小虎是第三组第六排,也就是最后一排。卫小虎到自己座位上必须要从任小伟座位旁经过。任小伟刚坐下,卫小虎走到他旁边,十分隐蔽地从裤子口袋掏出把尖滑光亮的水果刀,猛地刺向任小伟后背,又迅疾地拔出刀子往口袋里一装,若无其事地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由于当时同学们刚进教室,有的坐着,有的站着,有的还嘻嘻哈哈相互说着话,谁也没注意到卫小虎这闪电般的刺杀动作。卫小虎在家经常看谍战片,地下工作者用刀子杀奸除贼的动作他能熟练模仿,所以当时还真没人发现卫小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任小伟下了毒手!
正好这节是班主任徐老师的政治课。徐老师走进教室,站在讲台上,所有同学都抬头挺胸看着他,准备听老师开讲。唯独任小伟趴在桌上。徐老师喊了一声“任小伟!”然后打开课本准备上课,同时眼睛还睃着任小伟。任小伟没一点反应,仍一动不动地趴着。他又提高了嗓门喊道:“任小伟!”
话音刚落,坐在任小伟后面的那个女同学忽然惊叫起来,“血!血!……”喊声像是被人要强奸发出的呼救。
她这一叫,班上所有同学赶集样地往任小伟座位涌来。徐老师大惊失色,慌忙走到任小伟身边,喊他,推他,小伟软塌塌地如棉花样地没一点反应。小伟脸色苍白,淡蓝色的T恤一下子红透了。
刹那间,徐老师知道任小伟被刀刺了!他本能地看了一下卫小虎的座位。没人!他又扫视了一下,教室里也没了卫小虎的人影。他心中有数了。
徐老师一边大声叫班长到校长室汇报情况,并请校长准备辆车到医院,一边自己背着小伟往学校大门口奔去!……
“公安部门已将卫小虎带走调查了。”徐老师说。
“要是小伟抢救不过来,人走了怎么办?调查?调查管个屁用!”任崇义大声说道,“这个狗娘养的,简直无法无天,居然敢大白天在教室里用刀子捅人!老子恨不得一刀砍死他!”任崇义眼睛血红,牙齿咬得嘎嘎响。
“你不要过于激动,小伟不是还在抢救吗,说不定还是有救的。”徐老师劝慰道,“就是到了那步,你也不要采取过激行动,现在有法律,一切通过法律来解决。”
这时校长也过来了。校长姓吕,是个女的,四十多岁很精干,脸上挂着冷峻与忧伤。她劝了任崇义几句,对他表示歉意,说学校也有责任。
任崇义阴沉着脸,象个泥塑坐在那儿,什么也没说。他现在唯一的心思就是等待儿子小伟不死的好消息!
“不知什么原因,小伟他妈的手机一直打不通?”徐老师说,“我再打给她试试看。”说着拨手机。
“嗯,这会儿通了。”徐老师望着任崇义点了点头……
任崇义在抢救室外焦急地等待着消息。
他一会儿坐在走廊的长椅子上;一会儿站起身走到抢救室门口,来回转着,转着……
窗外,天渐渐暗了下来,知了在不住地嘶叫着。大概为了省电,医院的空调开得不大,坐在抢救室外的走廊里还感到有些闷热……
“不得了了!”任崇义兀地想起了什么,突然喊道。然后猛地站起身对徐老师说了声“我有点事!”三步并两步地冲出走廊,跑至医院大门口,正撞上慌慌张张的前妻沈翠花。沈翠花一把抓住任崇义问:“小伟怎么啦?小伟怎么啦?”
“还没出抢救室!你到抢救室门口去等,我一会儿就来!”任崇义边说边挣脱了前妻的手,箭一样地蹿出了医院大门,上了马路招了辆的士叫驾驶员飞奔住处。
门打开,一推,一股热浪迎面扑来,进房间如进了桑拿房。虫子急促的叫声响成一片。
任崇义赶紧将落地扇打开,呆呆地站立着,环顾着地上的蟋蟀盆。
他大汗淋漓,脸色苍白,喃喃自语着:完了!完了!完了!一锅熟!一锅熟!……
盛着水的脸盆还静静地躺在地上。十多个蟋蟀盆靠在脸盆边,那是包括紫黄、蓝青、还有大亮小荣千辛万苦捉到的那条大头真紫在内的绝顶虫子——准备替它们洗澡还未来及洗。不过这会儿也不必再洗了,它们已经蒸过几个小时的桑拿了!
任崇义蹲下,打开了大头真紫的盆盖。
大头真紫在盆内不停息地爬着,显得无精打采,同时脑盖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雾。这说明虫子的内力已经耗散,是衰弱病态的表现——它受了大热了!
虫子受凉有时还能挽救过来,还能上斗场。如受了热便再也没有康复上斗场的可能了。就是虫王,受了热,你用一条哪怕是一般的虫跟它斗,斗几口,他会自动褪夹掉头,不跟你打架争斗了,它头痛了,吃不消了!一批虫子在同样的环境里受了暑热,通常就叫“一锅熟”。一锅熟,这批虫子就算报废了!
天真的塌下来了!任崇义魂没了!
任崇义知道,这批虫的真正价值,一百万,三百万,五百万都无法衡量!更重要的是,向大成是个爱虫如命的人,特别是今年指望这批虫来扳本的;大亮小荣历经波折找回的那条“大头真紫”也是他俩指星星盼月亮的摇钱树,这么多的“王公将相”就这么“一锅熟”了,向大成、大亮、小荣知道了该会怎样呢?……
任崇义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头脑又是一片空白!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我怎么会忘了开电扇呢?我怎么会忘了开电扇呢?……”任崇义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如同祥林嫂老是重复“我真傻,真的,我真傻……”那句话一样。他是在替虫子洗澡前把电扇关掉的,怕让虫子吹到风;听到儿子被戳,慌慌张张地往医院奔,哪还记得开电扇?
任崇义就这么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地呆呆地看着地上的蟋蟀盆,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最后他还是鼓起勇气拿起手机拨通了向大成的手机。
很快,向大成来了。后面跟着大亮和小荣。
他们个个脸色铁青,阴沉得可怕。
任崇义赶紧从床上站起。他觳觫不安,低着头,两条腿打摆子样地簌簌发抖。
这时房间里被电扇吹得已凉爽了许多,虫子也安歇了,都停止了叫声。
“你去医院回来这段时间大概有多长时间?”向大成问。
“大概有五六个小时。”
“五六个小时?——”向大成重复了一句,随后现出无奈绝望的神情。如果只是个把小时,问题可能还不至于那么严重,用甘草、木通、旱莲草等泡煮冷却后浴虫身,再喂饮绿豆汤还有可能得救。一听是六个小时,也就是说,这些虫子闷在盆内,关在高温的房子里蒸桑拿六个小时以上,他断定虫子基本上是报废了!
向大成走到脸盆边,蹲下,把蟋蟀盆一个一个打开。他一条条地看着:白紫、真紫、正青、白黄、紫黄、蓝青……一个个萎头搭脑,无精打采,真好像人大病一场,死里逃生一般。这些极品虫,当初是那么雄姿英发,虎虎生威,想不到转瞬间一个个变成了再也无法医治的“绝症病号”,他眼睛湿润了,他不忍再看。
他站起身,低着头,不断地来回踱着步子。
他的脸上微微抽蓄着,脸色煞白难看,如死人一般。
他走到墙边停下,双拳紧握,忽然对着墙猛捶,嘴里喊着:“崇义啊,崇义,你害死我了!你害死我了!这会儿你叫我到哪里再搞虫子去呀?……你害死我了!害死我了!……”一边喊着,一边眼泪哗哗直流。这时他已全然忘了老板的身份,完全沉浸在失去“宝贝儿子”的悲痛之中!
是的,如果再提前个十天,他们还有可能下山东再搞些虫回来。而眼下已将近秋分,农民撬子手们早已歇手转行又去赚其他钱去了。农民手上的好虫都已到了玩家的手里,想再从农民手上弄条好虫比登天还难!这些“虫王级”的虫就这么完了!这里所有的虫都废了!尽管老夏那边还养了一部分虫,但虫的质量远不如崇义这边养的虫。这些心爱的极品“儿子”还未上斗场就夭折了,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向大成这个“老子”怎能不泪满襟呢?
向大成急啊!气啊!他已经完全乱步了,已经找不到东西南北了!
这时急昏了头的大亮也变得急火攻心,语无伦次了,“你!……你!……你!……”他成了结巴,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挤胶水样地挤出了这么句话:“指望你……指望你,我们的钱打水漂了!你赔!你赔!你赔!……”大亮整个失态了,做梦都想着真紫将为他带来几十万的收益,为母亲治病还债,家里装潢……忽然真紫“蒸了个桑拿”,那几十万“大奖”一下子就蒸发不见了!
小荣坐在床上,脸涨得通红。他在原本禁烟的养虫房里开始不停地抽烟。——虫子已报废,禁烟还有何意义?他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吸着,吸着,恨不得连烟卷带烟灰一口吞下肚!
他在想这条大头真紫不平凡的经历:他和大亮深夜在马庄那个鳏寡老人的院子里眼不眨地守了一个多小时才捉到它;两人兴奋地哼着《好汉歌》出村子那得意忘形的模样;在玉米田里遭农民撬子手围攻,真紫被抢走,大亮被打得在田埂上驴子打滚似的凄惨的一幕;和老夏老徐又冒险闯那个马大个子家,来个“三仙摘豆”,失而复得。原本想真紫历经磨难,最后“老龙归窝”,必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和大亮一定会享到它的福的!他相信真紫一定会“送辆广本”给他作为结婚大礼!谁知,任崇义为真紫“蒸了个桑拿”,这“大礼包”转瞬成了“大空炮”。他急啊,气啊,恨不得一脚踹死任崇义!
“我看,我看你去死去吧!”小荣急到最后竟然冒出了这么句刻毒的话。
像个木桩子立着的任崇义,低着头,脸上不住地抽蓄。那羞愧,那惶遽,那懊悔……他真恨不得这时地下突然生个洞一下子钻进去,再入地九尺!
“噗通!”任崇义跪在了向大成面前。
他眼光呆滞,泪珠在脸颊上直滚,“向总,我该死!我该死!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犹如一个忠实的老狗临终前发出的痛苦哀鸣。
他跪着,又掉过脸小鸡啄米样地向大亮小荣不住地磕头,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落地扇在“呜呜呜”地响着,宛如在不停地啜泣。
任崇义就这么跪着,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你起来吧。”向大成终于说话了。
停了一下,又问道:
“你儿子抢救的情况怎么样了?”
“情况还不清楚,”任崇义边起身边说,“当时正在抢救,忽然想到虫房的电扇没开,就赶过来了,想不到还是这样了。我真后悔,我怎么会忘了开电扇呢?我真后悔!……”
“事情到了这一步,后悔也没用了。”向大成说,“唉!——”他又深深地叹了口气,接着向任崇义挥了挥手,“你还是赶紧去医院看看你儿子的情况吧,人命关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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