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接到余言电话通知去技术鉴定科拿鉴定报告,陈择秋才想起昨天对钟筱月的承诺,买她最喜欢吃的椒盐味小桃酥。他赶紧问余言,小桃酥在哪儿能买到;余言说那种特别的口味不常见,只有北城区的理工大学附近的小吃一条街上才有,还特地说了店名叫“吃酥少女”。陈择秋很快就找到了理工大学小吃一条街,但找完整条街,都找不到“吃酥少女”在哪儿。问了一些经过的学生,也都是纷纷摇头。这条街本名文明一条街,早先以网吧、KTV、小旅馆、发廊和美甲店居多,这几年学生都自己买了电脑,也流行在外租房,生意渐渐没落下来,倒是餐饮店如雨后春笋冒出来,且开一家火一家,从小的麻辣烫到大的连锁饭店,纷纷在这扎根,最后坐实了“小吃”的美名,又从一条街扩展成两竖一横三条街,大大小小一百多家店铺。费了两个多小时徒劳无功,陈择秋也是又渴又累,再想给余言打电话问具体详细地址,却是关机,心想刑侦支队真是忙,自己幸亏没办法进去,心里不由得给秘案组加了一分好评。但当他临出“热点贸易公司”的门时,对王舒婉说要给技术鉴定科带点吃的而且顺便要请吃饭,问能不能报销。王舒婉直接来了一句:“经费不足,自掏腰包。”气得陈择秋差点马上辞职不干,可一想着扑克牌通缉令上的红桃3马上就要因为钟筱月鉴定的血迹坐实在韩飞身上,他还是忍了这口气,自我安慰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好歹眼见着煮熟的鸭子不能让它飞了。”正徘徊着,身后一家名叫“理工李勇红心超市”的店子里突然闹闹哄哄,一群人立马围成一个圈堵在门口看热闹。听见里面有人大声说:“李勇,你这卖的都是假货,赶紧赔钱。”又有一个男人的声音沙哑着回答着:“你这烟不是从我这里买的,我为什么赔钱?”他应该就是被称为李勇的人。大着嗓门的男人声音又加了一度:“整个街上,就你一家卖烟的,不是你卖的,还是谁?”人群中有人看戏不怕班子大,跟着起哄:“对对对,卖假烟,该赔,砸了他的摊子。”陈择秋不禁有些好奇,怎么为了一包假烟就要把人家的店子给砸了。他挪了挪步子,朝着人群挤过去。店主是一名中年半百的男人,稀疏的头发、三角眼、塌鼻梁,一身卡其色的衣服,看上去有些猥琐,表情上却是老实巴交,男人嚅嗫着:“我真没卖给你这个烟,我这里怎么可能卖假烟,学生娃娃们都在这里买烟。”“那是学生们不懂烟,你这里都是假烟。”大嗓门男子穿着一件皮夹克,嘴唇上方留了一撇胡子,头发梳得油光粉亮,身后还跟着一名虎口有文身全身牛仔衣的小年轻,大嗓门男子伸出手把烟放在小超市柜台上,“你不信这是假烟,可以自己抽了试试看。”陈择秋在心里为店主着急,现在无论哪家店,都是机打票据,为什么不要人拿出票据出来作为证据呢?李勇一脸苦相,从收银台里拿出来一百块钱:“我赔给你。”见到男子微有不满地出钱免灾,围观的人们表情有些失望,见到这场好戏演到一半就谢幕了,都各自散去,该吃饭的找地吃饭,该逛街的找路逛街,只有陈择秋站在原地不动。等人都散完了,他才走近小超市,看了看沮丧着表情的店老板说:“老板,你怎么不要他拿买烟的票据出来啊?不说别的,你这平白无故被人敲诈了一百块,一天生意都白做了吧。传出去别人也会说你卖假烟,影响你的生意,还真划不来。”他刚走进店子,却闻到了一股很奇怪的味道,像是方便面、烟、辣条还有其他各种气味混合在一起,也许因为这家小超市门面过小,空气不流通,长久才产生出这样的气味。他忍不住用手摸了摸鼻子,又站在了店门外。李勇愁眉苦脸,边数着收银台里的钱边回答着:“小伙子,你是不知道,他们是这里出了名的混混,穿皮夹克的名叫六子,穿马甲的叫八斤,平常没正经活,就靠敲诈勒索过日子。你不给他,他天天来;你给他一点,至少还能有几天平安日子。”陈择秋联想着哪天闲着,一定要想个办法吓一吓这些人,他们也是吃软不吃硬,碰到比他们更厉害的拳头,虽然当时立马服软,回头还是会报复。只有把这种人的胆子给吓破了,才能让他们真正服软。他把这事放进心里,还是急着办自己的事,于是向店老板继续打探:“请问这条街上有没有一个卖椒盐小桃酥的店子,名叫‘吃酥少女’。”店主指了指楼上:“我也不太清楚,这楼上有好几家糕点铺,不知道是哪一家,你自己上去找吧。”陈择秋这才知道,好吃一条街不仅是楼下店铺楼上也有店铺。得到店主的指点,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赶紧一步三跃跑上楼去。店主李勇看着门外人来人往,又看了看冷冷清清但是货品琳琅满目的店子,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说道:“这笔账,我迟早要算的!”这句话,李勇说过无数次,在旁人看来,这个看上去五十多岁的男人,就是苦苦守着自己的小店,愿意忍辱负重,也不愿意惹是生非。他生活在底层社会,一次次跌倒在泥泞里,最后选择了爬行度过自己的一生。但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成为那种脸上藏得住气、心里憋得住事的人,走在人群中,他也不过是你一生路过的两百万人中的某一位路人甲,彼此互不相识,也不会产生交集。可是突然有一天,他会冒出头来,做出惊天之举,或是反抗,或是被踩在泥坑里从此站不起来。原本每个人都是善良的,只不过在成人甚至成人以后的路上,因为某些人或某些事改变,岁月总会将人变得面目全非,但真正狰狞恐怖的只是少数,李勇便是属于这少数被捏得扭曲变形了的人。李勇的处境并不算好,他的家庭也不算富贵,他的人也不算健谈。长期的沉默,让妻子尽量和他保持距离。妻子是一个老实能干的女人,在他偶尔消失的时间日子里,采购、售卖都是她一力承担。她对他只有缄口不言,而他对她只要稍不顺心一言不合便会拳脚交加。妻子眼中的他只有无止境的家庭暴力,这远不同于街坊邻居眼中的他:一个卑微的小商人,似乎与周围任何人都格格不入,任谁都可以对他吐两口唾沫踩他两脚,只要能让他维持住自己小店的生意。李勇看了看门外,行人来来去去,小店无人驻留,多少有些冷清。他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接通后不由对方说话,便直接说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要出门了,赶紧给我滚回来。”十多分钟后,一名中年妇人出现在店门口,这是李勇的老婆王桂花。王桂花走了进门,脸上毫无表情,将肩上鼓鼓囊囊地大蛇皮袋放下,说:“这么急要我回来干吗?我刚去打货了,货还没打完。方便面、香烟都还没进过来。”李勇站起身,甩了王桂花一个耳光:“臭婆娘,你进了一天的货,就这么一袋?我出去一下,你自己看店。”王桂花摸了摸脸,能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她并没有反抗,李勇动不动就甩耳光的行为,对她来说已经习以为常。她默默地弯下腰,打开蛇皮袋,将里面的物品拿出来。李勇嘴角撇过一丝得意地笑,从收银台地抽屉里拿了200块钱出了门。楼上拐角处,陈择秋找到了“吃酥少女”。那是一间门面不足十平方米的小店,连招牌都做得十分小。店里一位上身穿T恤下身一条红色百褶裙的长发女孩子正在整理货架,货架上摆满了各种酥,陈择秋晃眼望去,有核桃酥、花生酥、桃酥……每一样酥饼,都用盒子包装着,盒子上写着“一口酥一颗少女心”几个大字。陈择秋敲了敲玻璃柜,看见漂亮女孩结巴的习惯又表现出来,脸也变得红扑扑的:“请请请问,现现现在营业吗?”他实在不知道用什么方式问正在忙碌的店员,只好问了一句毫无意义的话。长发女孩转过身,她面容清秀,表情却是一副慵懒的样子,眼皮抬起懒洋洋的扫了陈择秋一眼,大大的眼睛对着面前这名男子:“店开着的,当然营业啦。您要买点什么?”这话硬邦邦,一点不像是要做生意的样子。她反应如此冷淡,却早在陈择秋意料当中,也没巴望着她能对自己多亲热。陈择秋使劲闻着长发女孩身上似乎有荷花的香味,混杂着酥饼的味道,特别好闻,他不由得用鼻子多吸了两口气息,手指了指货架:“有有有椒盐味,小小小桃酥吗?”“有啊,椒盐小桃酥是本店的镇店之宝,你要几盒?”长发女孩笑了笑。陈择秋伸出四个手指:“四四四盒吧?多少钱?”“十二盒还是四盒?一盒25块,四盒100块,十二盒三百块。”长发女孩转身拿了四盒酥,放在玻璃柜台上。陈择秋暗自咋舌,这小桃酥还真贵,盒子也不大,料想装不下几块酥。他心里动了不买的念头,可一想又满心满意答应了钟筱月,还是忍痛递出一百块:“四四四盒,给给我拿个袋子装吧。”长发女孩拿出一个纸袋子,边把四盒酥装进去,边说:“其实你可以不用来店里的,我们家的酥,通常都是网上购买,这个店只是形象店。你可以加我微信,想要吃的话,直接在我的微店或是淘宝店里买。”陈择秋这才明白,为何这家店非得要开在茶馆、小酒馆和咖啡馆林立的二楼,而且门面如此小。他对着店主笑了笑,拿出手机:“那那那加一个微信吧?”长发少女装好酥,从柜里拿出两台手机,把其中一台黑色手机打开,扫了扫陈择秋手机上的二维码:“我叫苏苏,这是我的服务微信,以后买酥,直接微店下单就好,同城当天就能送达。”两人加了微信,陈择秋正要离开,苏苏忽然问道:“你刚刚是帮楼下的打抱不平吗?”陈择秋微微吃惊,却又不好意思,忙解释道:“我我我就是吃瓜群众,这这这人生地不熟,不敢见义勇为。你你你怎么看到我的?”苏苏不答反问:“这种事,在这里经常有,不足为奇了。”陈择秋越发好奇了,看来苏苏知道的还不少,点头道:“是是是啊,社会风气每况愈下,不不不说别的,你你你们怎么不报警?”苏苏语气不无惆怅地说:“警察来了,他们跑了,有什么用。我要是像你这样五大三粗的,早就挥拳相向了。”陈择秋惊奇不已,舌头稍微捋直一点道:“你你你看上去柔柔弱弱,居然还有一副侠骨柔肠。不不不说别的,钦佩啊!”苏苏嘴角微翘,笑起来美艳如花:“我也只是说说,地痞打不完,打了还会来,变本加厉。”陈择秋微微点头:“是啊,就就就像是下水道的老鼠,今天赶走一只,明天钻来一群。”苏苏停了一会:“真要有美国大片里的超级英雄,惩恶扬善就好,打得他们从良。”陈择秋摇摇头,他这下终于把话说顺了:“你毕竟在这里做生意,可别轻举妄动啊!”说完,拧着四盒酥饼离开了“吃酥少女”,顺便给余言发了条信息:“鱼儿,我现在去拿法医鉴定结果,可以吗?”余言一如既往地没有回他信息,此时他正在和专案组的李爱国、钟明、陆浩然一起讨论杀人拼图案的案情。陆浩然从早上到公安局开始,情绪都很低落,整个人也是没精神的状态,他脸色苍白,眼睛涂了一圈黑眼圈,表情中透露出一丝不安。余言见他一副体力不支的样子,说:“老陆,你还是回去休息吧,不会是感冒了吧?如果是,就好好养身体。”陆浩然摆摆手:“余队,我没问题,我还可以撑着。”说完指了指桌上的拼图模型,“我有一个想法,之前我们都认为拼图是极其重要的线索,其实最明显的就是,拼图仅仅是凶手用来表示杀人的数量呢?他只是在用这种方式来炫耀?我看都不是,他真是在给线索,只不过不是我们所想要的那种能将他定罪的线索。”李爱国点头表示认同:“这些拼图,我都熟记于心,说实话,我确实看不出凶手想通过这些暗示什么,真是在挑战警方的智商?也许正如老陆所说,就仅仅是作为计数的工具。呵呵,也许都是,也许都不是。余队,我有一个建议,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说完看了看余言。余言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同在专案组,还有什么不能讲的呢?尽管说吧。”李爱国指了指桌上的几张纸,每一张纸上都打印着一个字,正是杀人拼图案的凶手寄过来的“木”、“工”、“走”、“占”四个字:“我觉得如果只是从凶手给我们的线索做分析,难免会被牵着鼻子走。这些年来,每一次专案组成立,要么是拼图、要么是汉字,大家都在这上面动脑筋,可都是无功而返。其实我们应该反思,是不是把刑侦的基础给忘了。我们为什么不从凶手的作案手法上再次分析呢?我个人觉得,凶手每次杀人,都会盯梢和跟踪,并不是随机杀人,那么其实我们可以再次走访受害者家属或邻居,说不定能获取新的线索。呵呵,我们一定遗漏了什么关键的事情,也许真有可能将凶手锁定。”钟明双手在脸上揉了一把,也接着说:“作案手法和杀人动机,都是值得分析的。事实上,凶手的特征已经很明显,可惜了死者,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当下面临的问题是,这个把自己称为‘狩猎者’的犯罪嫌疑人来去无踪。倘若有目击证人,那倒好办,至少能对凶手有个基本了解。真是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啊!”听了大家的意见,余言也有些迷茫,七起连环杀人案,甚至其中一起就在眼皮子底下发生,可连嫌犯的影子都没摸到,更不用提与之相关的画像。他想了想:“昨天的分析会上,大家都已经把犯罪嫌疑人的特征说得很清楚据说现在可以做心理画像,我们能不能将犯罪嫌疑人的作案手法总结一下,找心理画像专家来画呢?”在座都是老刑警,对犯罪心理画像自然心知肚明:在对变态型的罪犯上,犯罪心理画像十分有用,现场的心理痕迹会很特别,但是准确率并不高,因为这仅仅是推测分析。如果一旦完全依赖于犯罪心理画像,而画像与罪犯区别过大,就会让侦查工作变得十分被动,甚至与真相南辕北辙。李爱国第一个跳了出来:“余队,我个人认为,犯罪心理画像可以一试,但不能完全依赖。我个人觉得,目前我们的突破点,还是在于新近发生的洗头店老板娘遇害案。其余六起案件年代久远,仅仅能作为参照,侦破难度也很高。不妨把这个案件作为个案,集中火力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李爱国提到洗头店时,陆浩然眉头忽然一皱,整个表情变得有些难受,眼眶也变得通红。钟明自然没有放过这个表情,关心地问道:“老陆,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小病亦不能忍。你是否难以坚持?看你越来越难熬的样子,不如赶紧去医院吊水吧?”余言其实也注意到陆浩然的情况,只是他并不觉得他是身体的难受,余言认定他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或伤心事,只是在众目睽睽下无法过问。他关切地望向陆浩然,陆浩然迎向他的目光,又躲了回去,低着头说:“余队,我先请个假,吊水后回来,有什么新方向或新线索,及时打电话通报一下吧。我看也不是大病,过会儿就能回来。”等到陆浩然离开专案组,办公室里沉默了一阵。李爱国打破沉寂,笑着对着钟明说:“钟教授,你有没有发现老陆今天奇奇怪怪的?呵呵,像是怀春。”钟明颔首笑了一下,又恢复原样:“老陆一直都是单身吧?倒真是像,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余言这才回忆起陆浩然刚刚的一举一动和种种表情,他一拍脑袋:“你们是不是怀疑,老陆和洗头店有关?不会是他吧?”李爱国摆摆手:“我可没这么说,但老陆确实神情恍惚,一点不像我认识的陆浩然。”对这帮老刑警的讥讽余言不是不懂,而是大家都不想拆穿。此时,他的手机震动了,正是陈择秋在公安局门口发来微信:“我已到,进不来。”他摇摇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下,原本打算给岗亭打个电话让他们放行,再想今天接收了这么多信息,不如出门走走,让自己放松一下,也顺便理清一下思路。和在座各位说声出门办点事,径直走出了指挥中心大门。陈择秋和余言没想到,马路对面正有一个人在盯着他们。这个人穿着黑色的风衣站在公交车站台前,像是在等车,更多的时候像是在守候猎物一样眼睛盯着公安局门口。他认识余言,熟悉他在公安局外的一举一动,但对余言身边的年轻人却是一无所知。年轻人引起了风衣男的好奇,他手上似乎拿一本薄薄的文件夹,从他和余言的对话表情上,可以看到他们两人很熟,而且不可能是警察和罪犯,也不会是领导与下属,更像是朋友,好朋友。倘若余言警觉地看见对面站着一个黑色风衣戴着针织帽子的男子,他一定会将他与狩猎者也就是黑桃A联想在一起。但今天他怀揣了太多的心思,以至于失去了刑警的本能。陈择秋见到余言面上一直都是愁云惨淡,将纸袋子装着的四盒酥递在他手上,关心地问道:“鱼儿,你这是遇到什么难事了?让我猜猜?嫂子和你闹别扭?升职加薪无望?大案难破?”听到前两个,余言脸上更加阴沉,到第三个猜测他表情才稍微松弛了点,陈择秋笑着说,“不说别的,现在的你这不像是刑侦队长的领导范儿,喜怒形于色很容易让下属猜透。”余言这才展开一点点笑容,把手上的鉴定报告交给陈择秋:“泥鳅,公安队伍不像别的,一来我们确实有不能对外公开的秘密,二则在刑侦队内部没有秘密。我是队长,但队员们更多的时候不是我的手下,而是我的战友和哥们。”陈择秋见到余言难得露出笑容,也就大致揣测到他是因为案件的事情而烦,他见余言没多说,自己作为公安系统的外人,也就不继续八卦:“鱼儿,我改天请你们吃饭吧?这次鉴定血迹,直接把犯罪嫌疑人揪了出来,总算是尘埃落定。不说别的,你让我刚进秘案组立了个功,好歹也应该是发了笔小财。奖金发下来,自然是要感谢你。”余言取下一直戴在鼻梁上的眼镜,捏了捏鼻子:“泥鳅,我们老同学就没有必要这么生分,现在是我帮你一个小忙,以后要你帮我的时候多。你们那个虽然没有编制、工资也少,但是好歹你能安身立命,说不定以后你还能自己开私人侦探社。昨天你说我把你推进火坑,但你真甘心做一辈子保安吗?不过说真的,现在这份工作,不会是你的终极选择吧?”陈择秋摇摇头:“算啦,不说这个,这份工作我先做着,但不是事业,虽然不能为之奋斗终生,可也不能滥竽充数。至于以后,我也想不了那么远,以后的事情谁说得清呢。我得赶回去交差,你也没闲着。这次多亏你,以后有需要用我的时候,支吾一声。”待到两人从公安局门口分别,站在对面的风衣男冷冰冰的眼睛才收了回去,迈步走到马路对面的公安局门口,压低帽子边走边朝门口的岗亭望。岗亭里站岗的两名武警战士见到有人朝公安局里张望,样子还有点鬼鬼祟祟,立即警惕地握紧手中的冲锋枪。他见到两人这样严肃紧张,赶紧把目光收回,匆匆远离两人的视线。等到了拐角处,他这才悠闲地在公安局旁地小巷子里找了一个小面馆,坐下来点了一碗排骨面,边悠闲吃面,边听面馆老板和店员的对话。若说公安局有什么消息泄露出来,周边的小店倒是一个可供打听的渠道。“听说了吗?公安局里出大事了!”店员说道。“这又不是第一次出大事,我在这里开了十年的面馆,公安局里出的事情还少吗?杀人、抢劫、贩毒的,每天都有。你真是大惊小怪。”“这事儿还真不一般,说是十年前,公安局家属小区有个警察的老婆被杀了,这案子一直没破。”店主饶有兴致地讲道。风衣男边挑着面条,边支起耳朵听两人对话。店员的回答倒是不感兴趣:“这有啥啊,当年张子强连首富的儿子都敢绑架,何况小小警察的老婆。”店主丝毫没有被打消积极性,继续说:“这个案子,还有下文。你听说过杀人拼图案没有?十年前咱银都市人人皆知,听说这个凶手专杀穿红衣服的年轻女人,你是没见过当年的城里,无论老幼,只要是女性,都穿的黑衣服出门,生怕被凶手盯上。”他端了放在桌上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水,继续说,“这个警察,当年就是负责侦破杀人拼图案的警察,说起来可恨,他是被弄得家破人亡。”风衣男瞅准了机会,好奇地表情露出来,朝着店主望去:“那这个警察不是恨死了凶手?”店主盯了吃面的客人一眼:“岂止是恨,换作是我,杀人的心都有。”店主顿了顿,面馆里吃面的四五位客人都带着追根究底的眼神看着他,他不禁洋洋得意,“这个凶手,当年没找到穿红衣服的女人,也就销声匿迹了。不过,最近他又钻了出来,听说又杀了一个人。”店员也关注起店主来:“不会吧,是不是同一个人哦。”店主将食指竖在嘴边,小声说:“我公安局里有亲戚,说已经确定无误,真是同一个人。而且这个凶手胆大得很,每次都会寄信给公安局,附上死者身上的一块皮。这次,他专门送到公安局里面,还神不知鬼不觉。”风衣男边吃面边问道:“哪个人有这么大胆子,敢直接去公安局里送这种东西啊?那公安局还不倾巢出动啊?查到了什么吗?”店主笑了笑:“哪会那么快查到什么啊?十几年都没查出个所以然。内部消息说,会请上面的人来协助,说是一个专门破这种悬案、沉案和秘案的机构。”听到这话,风衣男面上罕见地露出笑容。狩猎沉寂了十年,杀了警察妻子后,为了不被发现,便发誓不再杀人,可终于还是忍不住又一次出手。在他自己认为,这是宿命,是上天让他这样做,成为笼罩在银都上空的一团乌云。从店主和店员的对话里,风衣男知道,狩猎者的身份还未暴露,警方依旧毫无头绪。他再也不吭一声,只顾低头吃面。倒是店主兴致盎然,一直在说着杀人拼图案的故事,风衣男听了几句,知道店主都是从网上和报纸上看到的一些零碎信息,连听的兴致都没了。他倒是记住了店主说的有一个专门破悬案、沉案和秘案的机构,不由得联想起在公安局门口和那名警察说话的年轻人。他知道警察是市局刑侦支队长,经常在破获杀人案后接受媒体采访,但是那名年轻人,倒是从未见过。他为什么会去理工大学,为什么恰巧会在自己小店出现?难道无意间露出了马脚?想到这里,他心里忽然冒出一阵寒意,上涌到喉头,一口将刚嚼下的面吐进面碗里,幸亏不是倾泻而出,倒没有引起面馆里其他食客的注意。只有店主刚巧说到杀人拼图案的尸体被划了很多刀,还以为自己说的话太重口味了,才关切地朝他望了一眼,又调转话题说:“不知道这个案子能不能破,咱银都市实在是不怎么太平。说是还有一个凶手,名叫复仇者,和杀人拼图案的凶手不相上下,只是复仇者不杀人,专挖人眼珠,而且弄的都是一些贪官。”风衣男抹干净嘴巴,站起身掏出一把零钱,数了两遍后递给店主,店主狐疑地朝着他的面碗里看了看,碗里一团呕吐物浮在汤面上:“你经常在我这里吃面,是做什么生意的?”风衣男勉强地笑了笑:“我是跑销售的,时不时要来银都看看市场铺货。”店主一本正经地说:“据说这杀人拼图案的凶手就是流动人口,我看你有点像哦。”见到他变了脸色,又补充了一句,“你们常年外地跑的,出门带好身份证,最近银都不太平,警察查流动人口,你们要小心啊!”风衣男的面色这才变回来:“怕啥,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又不是杀人犯,干干净净,还怕警察查啊。”说完扭头就走出了面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