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鹏的案子结束有七天，整个特案组上下都在安抚家属的情绪。陈鹏的父亲歇斯底里的领回了儿子的尸体，钟小雨的母亲带着两个孩子抱着钟小雨的骨灰盒软瘫在刑警队的大门口泣不成声。……“呼……”我一口气憋在嗓子里喘不上来，像是被人捏住了喉咙一样，全身的力气都在呼吸。一刹那，耳边的一声巨响让我从梦魇之中醒来。自从611案子结束后，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么可怕的噩梦了。一股脑的翻起身，迷糊的眼睛在四处寻找，像一个瞎子一样摸索着桌子上的矿泉水瓶子，疯狂的蠕动喉咙灌了几口。冰冷的矿泉水直冲沉甸甸的大脑，让我迷糊的神经瞬间清醒过来。我看着周围的怀疑，眼睛里的恐惧和戒备缓缓的放下，长出了一口气再从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而大裤衩已经被汗水浸湿，紧紧地贴着大腿，说不出的难受。我怎么也没有想到钟小雨竟然会服毒自杀。在七天前审讯完钟小雨，我接到莫名短信准备再次提审钟小雨的时候，钟小雨服毒自杀。她所服用的就是藏在牙缝之中的一颗有500mg氰化钠的爆珠。我很清楚的记得，钟小雨在刑警队兄弟的带领下前往关押室，和我擦肩而过，然后全身抽搐，口吐白沫，双手掐着脖子窒息而亡的样子。真真切切的发生在我身边。死后一双突出的大眼珠子直勾勾的看着我，嘴角说了“孩子”两个字，便失去了生命。之后的每天晚上我都在做噩梦，做着同一个梦，仿佛是钟小雨，陈鹏都来向我索命一样。“邢哥。”就在我出神的时候，窗户外面伸进来一个脑袋。我浑身一个激灵，转过头一看，是穆建波。看看时间，已经晚上十点钟，穆建波从窗户外面将手伸进来，摇晃着塑料袋之中的东西，呲着牙说：“邢哥，要不要来点。”“进来先。”我坐起身，顺手穿上了军绿色的背心，拉着人字拖坐在了椅子上，将桌子上的垃圾清理了一下，留出了半张空出来的干净桌子。穆建波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还没关门，随后猴子也偷偷走了进来。“猴子？”我挑了挑眉，看着猴子手中提的两箱黄河王，“搞什么？”“喝点喝点。”猴子用脚轻轻地带上门，将啤酒放在桌子下面，顺势坐在椅子上。“邢哥，有没有碟子。”“在柜子里。”我指着另一头的柜子。穆建波从柜子里取出了几个盘子，将他带来的熟食和瓜子摆在盘子里，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有酒有肉有烟，我们哥三还是第一次喝酒，值得纪念，先拍个照发个朋友圈撒。”我双手抱在胸前，看着穆建波做完这些一连串的事情，和猴子一人点了根烟。“还拍照，跟你女朋友学的？”猴子调侃了一声。“额……今晚是准备互相虐单身狗么？”穆建波翻了一个白眼，很自觉地点了一根烟。三个烟民手中烟雾缭绕，吃肉喝酒。“对了，家属的情绪安抚的怎么样了？”我放下手中的啤酒罐，抬头看着猴子。这几天猴子几个人应该是忙坏了。不仅仅要汇总报告案子，将证据和笔录提交检察院，还要处理家属的情绪。尤其是钟小雨的死，是刑警队陷入了大众的风头浪尖之中，就连网络上和朋友圈之中都出现了钟小雨死在刑警队的言论。虽然抓到了许多造谣生事的人，但是不得不说钟小雨的确是死在刑警队内，而且就死在我眼前。“说实话，我这段时间天天做噩梦，钟小雨的那双眼睛一直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我压了一口气，吐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不是吧。”穆建波有些惊讶的敲了敲桌子，引起我的注意，等到四目相对的时候，他才说：“邢哥，你接触的尸体没有一百，也有二三十吧。从学校开始就整天和尸体打交道，到现在为止多少年了，你怎么还怕？”“邢哥怕的不是尸体，而是钟小雨临死前的眼神。”猴子手中握着啤酒瓶在半空中搁置了一下，喝了一口，擦着嘴角说。“对，钟小雨的眼神之中充满了仇恨，不甘，但是却没有后悔，唯一可能值得提及的就是留恋，对她母亲，还有孩子的留恋吧。”“其实蛮可怜的，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要抚养两个十岁不到的孩子成年……”穆建波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人间悲剧。”“这段时间我们队算是被推上了风口浪尖，还好都过去了。今天局里和队里联合开了记者会，将这件事情说清楚了。”猴子说。我点了点头。“对了，邢哥你让我查的手机号码我查到了。”猴子突然响起了什么，从上衣口袋之中摸出了一张折叠好的纸递给我，“从电话号码来看，应该是虚拟机拨号的，说白了就是假号，而且之后就销毁了，信道也改变了，追踪不到到底在什么地方。”我打开纸张看了许久，点了点头。“谢了。”我拿起啤酒杯，“来，喝一个，这段时间辛苦了。”“喝酒不叫我？”突然，就在我们刚准备碰杯的时候，门外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除了我，剩余的两个人都是浑身一个哆嗦，连忙站起身后退了几步。我缓缓地抬头，看着从外面走进来，只穿着粉红色断袖，紧身牛仔裤，小白鞋的秦晓晨，上下打量了好几遍，微微愣神。“咕咚。”穆建波更是没出息的吞了口口水。秦晓晨今天的打扮真是颠覆了我们三个人的认知，少女范儿爆棚。“秦姐，我们……”穆建波连忙解释，但是桌子上的酒就是铁证。“还发个朋友圈。”秦晓晨背着手，一副巡查的样子走了进来，目光在穆建波身上扫了一眼，低头看着桌子上的熟食和酒，“这小日子过得不错嘛。什么时候刑十三你的宿舍变成酒馆了。”“秦姐……”猴子脸上有些急了。“最主要的是喝酒不叫我。”秦晓晨接下来的话，让我们三人大跌眼镜，尤其是穆建波和猴子根本没想到秦晓晨还有这样的一面。“这个……”啪！还没等猴子说话，秦晓晨就坐在我对面的凳子上，潇洒的打开了一瓶啤酒，精干的短发一甩，说不出的迷人。“来，喝一个，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金队说等忙完这个案子的汇总，我们可以集体休假，并且组织一次活动，出去玩。”“真的？”猴子瞪大了眼睛，连忙坐下靠近秦晓晨，“金队这是怎么了，这么大方。”“小心点。”秦晓晨瞪了猴子一眼，抬头看着我，“刑十三，来，喝点。”我们四人碰了杯，在酒精的作用下开始熟络起来。约莫一个半小时的时间，猴子和穆建波勾肩搭背跌跌撞撞的出了门，整个房间内就只剩下我和秦晓晨。我慢悠悠的收拾着垃圾，秦晓晨有点微醺，坐在椅子上看着窗户外面。“你对陈鹏的案子怎么看？”突然，秦晓晨说。“什么怎么看？”我转过身。“没觉得陈鹏的案子有点什么不一样么？”“你指的是？”“膝盖，被挖掉的膝盖。”秦晓晨重点强调了两遍，“我知道钟小雨被审问完之后，你已经想到了这个问题，但是恰巧钟小雨在这个时候自杀，所以我们现在谁都不知道陈鹏的膝盖到底是谁挖掉的。虽然通过现场的勘查和监控可以确定，陈鹏出事的当天晚上只有钟小雨一个人去过，但是我现在有点怀疑，陈鹏膝盖的消失别有它意。”“和我想的一样。”我有点吃惊，佩服秦晓晨的分析能力。“没有钟小雨的口供，我们暂时无法知道陈鹏膝盖被挖掉的动机和意义。”“这就是这个案子的缺陷。”秦晓晨面色微红，迷离的眼睛眨了眨，将手中喝完的易拉罐丢进垃圾箱，站起身摇摇晃晃的出了门，“明天准时上班。”看着秦晓晨下楼的背影，我用了很久才回过神。躺在床上，想着611案件和陈鹏案件之中两条莫名的短信，心里有点慌。……砰砰砰！我还在睡觉，耳边就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还有穆建波的呼喊声。“干嘛？”我迷离的眼睛看着手腕上的表：“才七点半好不，八点半上班，你催什么。”“邢哥，快开门，出事儿了。”“出事儿？”我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大脑瞬间就清醒了，一股脑的翻起身穿上衣服打开门，“什么情况？”穆建波手里提着工具箱，有些气喘吁吁的看着我。“王南庄发生了命案。”“怎么又有命案。”我连忙洗了一把脸，”其他人呢？”“秦姐和猴子他们已经去王南庄封锁现场了，刚才打电话通知让我们去现场勘查，说尸体的死法有点诡异。”“有照片么？”我瞳孔微微一缩，有种说不出来的预感。穆建波从口袋中掏出手机递给我。当我看到照片上死者的死法的时候，脑袋嗡的一声。照片虽然开了闪光灯有点不清楚，但是从照片上来看，死者是一个女性，由于耷拉着脑袋跪在地上，从侧写还无法判断死者的年龄，但是明显的可以看到她的膝盖上有伤疤，和陈鹏膝盖上的伤疤如出一辙。而且照片很清楚的拍到了死者的脖颈，脖颈血管突起，肌肉紧绷，死前应该是受到了极大的折磨。“又是双膝跪地，膝盖被挖掉的死法。”“走，去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