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弦握住她?的?手,安静地与?她?对视。 从前她?每次因为先帝的?区别对待心绪不稳,他都是这样?看着她?,直到她?平复下来。 看着他的?眼?睛,冯乐真?突然有些疲惫:“你呢?” “什么?”傅知弦温声问?。 “当年对本宫,可是刻意接近。”冯乐真?到底还是问?了出来。 一阵凉风吹过,蜡烛被吹熄了几根,屋里也因此暗了下来。 傅知弦半张脸被床幔的?阴影挡住,叫人看得并不真?切。许久,他缓缓开口:“是,但与?先帝无关,与?殿下在一起的?这些年,我也从未做过损害殿下之事,唯一一次……” 便让她?落得个万劫不复的?境地。 “你听冯稷的?吩咐行?事,真?的?只是为了保住我?还是也想借着这个机会,彻底得到他的?信任?”一片安静中,冯乐真?再次开口,“若没有李同,我会远走封地,你是随我离开还是留在京中,自此扶摇而上平步青云?” “留在京中,静待殿下归来。”傅知弦回答。 冯乐真?轻笑:“你这时倒是坦诚。” “我对殿下,一向坦诚。”傅知弦也笑,一双眼?眸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 冯乐真?沉默片刻,刚要开口说话,窗外便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呼啸,接着便是烟花炸开,傅知弦怔怔扭头,便有极近绚烂的?风光落入他眼?中。 他静静看着,眼?睛突然有些干涩,冯乐真?挽上他的?胳膊,下颌枕在他的?肩膀上看烟火:“其实你我是同一种人,只是我的?野心在脸上,你的?野心在心里,两?个太像的?人……终究会有一日陌路而行?。” “只要殿下愿意,”傅知弦与?她?渐渐十指相扣,“我可以长长久久地陪殿下走下去。” 冯乐真?无声笑笑,却没有接话。 傅知弦定定看着窗外,烟花在瞳孔中盛放,他却有一瞬分神。 傅大人的?生辰在中秋节,每一年的?中秋宫宴后,长公主殿下便会为他燃放盛大的?烟花,这是京都城百姓都知道的?事。皇宫里的?宴席他们看不见摸不着,盛大的?烟花却可以将半个京都城都点亮,是以日久天?长,赏月之后赏烟花,竟也成了京都百姓们的?习惯。 长公主府的?后厨里,厨娘忙前忙后,总算将长寿面做了出来,秦婉进门后看到桌上素面,顿时皱起眉头:“怎么这般简陋?” “给秦管事问?好,”厨娘还站在灶台前忙碌,闻言头也不回地道歉,“对不住啊秦管事,傅大人先前一直昏迷不醒,本以为长寿面不必准备了,谁知道……秦管事帮帮忙,替奴婢跟殿下和大人求个情,小的?一定……” 厨娘说着转过头来,就看到秦婉手里端着的?素面,吓得她?赶紧拦住:“秦、秦管事,这可不是傅大人的?面,傅大人的?面在这儿?呢。” 秦婉顺着她?的?指示看去,才发现灶台上还有一碗,相比自己手里什么都没放的?素面,那一碗里有金针贝肉和两?个形状漂亮的?荷包蛋,加上葱花荤油点缀,虽比不得往年的?精致,却也算过得去。 秦婉当即把面换了,端着要出门时突然好奇:“素面是给谁做的??” “回秦管事,给陈犬……陈、陈少爷。”厨娘唤陈尽安以前的?名?字唤习惯了,当着秦婉的?面险些改不过来,“他每年中秋都会向奴婢讨一碗素面,今年已?经是第三年了,奴婢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便每年都帮着做一碗。” 说罢,又怕秦婉觉得自己多用了府中的?东西,连忙解释,“面是他自个儿?在外头买的?,奴婢只负责给煮出来,除了用点厨房的?盐,别的?什么都没用!” 其实陈尽安身份到底不同从前了,她?也想过要做两?碗一样?的?,但被陈尽安拒绝了,说不过是应个景儿?,没必要太丰盛,她?这才照旧做。 秦婉看了一眼?素面,果然是寡淡至极,别说菜和肉了,连一点荤油都没有,味道可以想到有多不堪。 “我虽管家破严,却也没到不近人情的?地步,一碗面的?权力还是准许的?。”她?淡淡说罢,便端着菜码齐全的?长寿面走了。 厨娘讪讪站在原地,正纠结秦管事这话是什么意思时,陈尽安也来了,看到桌案上的?面道了声谢,端起来便要离开。 “那个……”厨娘连忙叫住他。 陈尽安停下,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火上还煨着葱炝鲍参,给你盛一些吧。”方才秦管事的?话,是嫌她?给陈尽安吃的?不够好吧? 陈尽安:“多谢,但不必了。” “还是盛一些吧,”厨娘不好说秦管事来过,并对自己提出了委婉的?批评,只是眼?巴巴地看着他,“傅大人昏迷这段时间,眼?瞧着你也跟着消瘦不少。” 陈尽安本来已?经打算端着碗离开了,听到‘消瘦’二?字又停了下来:“我瘦了?” 厨娘看着他蹙起的?眉头,暗笑还是第一次觉着他不像木头:“瘦了,瘦了很多。” “那劳烦盛一些吧,”陈尽安犹豫之后缓缓开口,“瘦了不好看。” “哟,您还在意好不好看呢!”厨娘乐出声,麻利地给他盛了不少吃食,陈尽安只好找来一个托盘,将面和吃食一起端走。 天?上的?烟花还在盛放,绚烂之后又添新的?绚烂,明灭的?光影落下来,给每一张仰头欣赏的?脸添了新妆。 陈尽安将吃的?端到距离主寝一墙之隔的?偏院里,坐在寝屋廊檐下的?台阶上,一边认真?吃面,一边认真?让烟火在瞳孔中绽放。 今年的?烟花,好像比之前每一年的?都要盛大,仿佛乐师濒死?前最?后一支曲儿?,拼尽全力,声嘶力竭,未必好听,却足以动摇人心。 直到天?空恢复宁静,光影被黑暗吞噬,傅知弦在浓郁的?火药烟尘气息里,仍有些回不过神来。 “傅知弦。” 耳边传来她?清浅的?声音,傅知弦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要落下来了。他静默许久,到底还是回头看向她? 冯乐真?唇角勾起温柔的?弧度:“二?十四岁生辰,安康顺遂。” 傅知弦喉结动了动,浅笑:“殿下的?指甲长了。” 冯乐真?低头看向两?人交握的?手,也跟着笑了笑:“你昏迷太久,我也没顾上。” 到底还是拿来剪刀,递到了他手上。傅知弦忽略心口处传来的?阵阵疼痛,捏着她?的?手指认真?修剪。冯乐真?看着剪刀在他手中变成了灵巧之物,一弯一剪便修出漂亮的?弧度,不免轻笑道:“去了封地以后,只怕就没有这个福气了。” 傅知弦刚醒来不到一个时辰,对今日发生的?事一无所知,闻言却也没有太过惊讶:“殿下若愿意,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