辆辆小货车进进出出,渔民穿着橡胶罩衣把一箱箱鲜活的鱼蟹倒进水桶里。 有人吵嚷,有人议价,摊主们数着钱开始新一轮交易。 这里似乎每天都在周而复始,脏,吵,乱,却一切都是生机勃勃的模样。 最后周是在一个鱼摊前找到常安,她就直愣愣地站在一排水产品前面,身上穿了条白色棉布裙,披着头发,面容发白,明明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好像固执地不肯离开。 周先不考虑她为什么会一个人跑来这里,但人找到了,总算松了一口气。 “常安…”他艰涩开口,声音疲惫发沉。 站在鱼摊前的人先是一愣,继而转过身来。 彼时晨光刚刚浮起,她嘴唇干裂,脸色白得吓人,但眼睛却静如止水,眼神中似有一种柔和的深情。 周一时词穷。 常安却突然淡淡一笑,问:“你身上带钱了吗?” 周:“…带了!” 常安:“那能不能给我买样东西?” 或许是当时她的模样太虚弱,也或许是她问他讨要的时候过于乖巧又小心翼翼,弄得周一时不知如何好,愣是呆了下才问:“你想要买什么?” “这个…”她指了指面前的一个塑料水桶。 周凑过去看了眼,眉头蹙紧,“你说…这个?” “嗯,可不可以?”她又问,还是那副柔柔乖乖的模样。 周心尖猛地卷起来了。 昨晚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他对她做过什么?而她又承受了怎样的伤害委屈?为此她一个人逃到这里来,独自呆了半宿,此时却连句声讨和抱怨都没有。 怎么不可以呢?那一瞬周觉得,若她要天上的星辰,他也会想办法去摘下来,实在是因为招架不了常安这挂好像永远服帖温柔的模样。 “好,我问问。”他抬头问摊主,“麻烦这个怎么卖?” “这个啊…”摊主是个胖胖的中年女人,睨了眼常安,又侧过去回应周,“这姑娘巴巴在这站好久了,你就两百全端走吧,反正个儿小也卖不出价钱,全当今天的开张生意。” 周听完,从钱包里抽出两张纸币。 中年妇女见他爽快,直接把罩在桶上的网罩扯了下来。 “桶也一块儿给你了,别看它们个儿不大,但回去剁开清炒烩汤都行。” 周表情讪讪,但低头见常安眼里生出欢喜,硬生生还是应了摊主一声。 摊主越发热情,又往桶里扔了两把蛤蜊。 周:“……” 司机等在水产市场门口,见周带着人过来便立刻打开后车门。 周顺势把手里的水桶递过去。 司机看了一眼,竟是半桶小海蟹。 “周总,这…” “带回酒店去!” “……” 从君俪到水产市场并不远,车程大概十分钟。 一路常安都很安静,周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打破僵局,但一转头却见她脸色白得吓人。 “你是不是…”结果话没说完,常安突然倒头载下来,周立刻接住,摸到她一头冷汗。 “常安?常安!” 怀里的人没丝毫反应。 司机从后视镜里往后看,问:“周总,常小姐这是病了吗?” 周这才想起之前陈灏东说她身体不舒服,再联想她一路的脸色确实很萎靡。 “去医院,快!” 十几分钟后车子抵达最近的医院。 周抱着常安冲进急诊室,司机帮忙挂号取单,折腾半小时后才有化验结果出来。 “食物中毒,脱水导致休克,家属先去办住院手术吧!” 常安大概不会想到自己第一次来三亚就会直接躺到病床上。 她昨晚独自出去闲逛,路边摊众多,自己也没忌口,胡乱吃了很多东西,结果很快肠胃就开始给她颜色看了,回去路上直接吐了一次,好不容易挨回酒店,却在房间门口又听到周与周歆的对话。 那一刻她确实有些绝望,不是因为两人的对话内容,而是当时情形实在不允许她进房间。 她进去会怎样呢?生生戳破了一层窗户纸,而此前三人费力营造出的和谐氛围全会一朝破功,这种结果常安并不想看到,因此她还是撑着没进房间,独自下楼,却在大厅遇到了刚好觅食回来的陈灏东。 所以有时候命运之手就是如此巧妙,包括之后周去六楼敲门,看到了站在房内衣衫不整的男女,不知情者自然误会他们干了什么,可谁会想到常安换衣服只是因为自己原本穿的裙子被吐脏了,她在陈灏东房间洗了个澡而已。 医生给常安开了消炎药和葡萄糖,满当当三大袋点滴,一时半会儿也挂不完。 期间常安倒醒了一次,但意识还是迷迷糊糊的,护士量了下体温,说是又烧上了,为此周一直留在病房没有走,可天知道酒店那边都要乱套了,因为开业典礼一整天活动,每个环节都是提前安排好的,作为老板的周却临时缺席,主办方真是够呛。 但没辙,老板一句“不去”,他们也只能想办法圆场。 约莫九点徐南匆匆赶到病房。 “周总,常小姐这边我先看一下吧,十点的剪彩仪式您务必露下脸,那边都…不是您这脸上是怎么回事?” 周那会儿坐在床头脸色难看,嘴角还有一大块血痂和淤青,莫不是跟人打架了? 徐南心里好奇,但又不能多问。 周又看了眼躺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常安。 “你去替我一下。” “恐怕不行,记者和电视台都要采访呢,您这…”哎哟您这尊容大概也没法上镜了,可是不上镜让工作人员怎么办?徐南真是越想越头疼,最后只能拿常安说事,“就算不采访您去露下脸也行,更何况常小姐也只是肠胃炎,我刚问过医生了,没什么大碍。” 小心翼翼劝了一会儿,最终周才同意回趟酒店。 司机已经在楼下等,主办方闻讯简直感激涕零。 临离开时徐南又想起什么,“周总,刚二小姐给我打了电话,让我把她晚上的席位取消,说下午就回云凌。” 周当时已经走到门口,眉头蹙了下。 徐南寻思着,还是没耐住好奇心,“您和二小姐是不是又吵架了?” 周:“没有,随她去吧!”说罢转身出去。 …… 常安那一觉一直睡到下午,迷迷糊糊地弹开眼睛,白岑岑的病房,阳光,轻风,还有消毒水味道,此时记忆才回涌,起身敲了下额头。 “醒了?”床前猛出声,常安吓得一激灵。 周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黑着一张脸,嘴角伤口处理过了,淤青和血痂更明显。 常安想起昨晚发生的事。 周正好伸手过来,或许是潜意识里已经埋下恐惧,常安居然本能地往一边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