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若冰霜的她,原来是会有脾气,生气时的她,才泄露出几分小女人的率真。 他盯着她的目光,炙得有点可怕,似是要生吞了她。 脸燥,心冷。轻萝速速拂去心头这点热火。 才眨眼,她又用冰冷外衣裹住自己。 楚非寒凤目里寒光沁出,递到她眼底:“这个人,若再遇见,万莫和他纠缠,他……”凤目沉疑地扫过她的脸,欲言又止,话语折了个弯,“不是你能对付的。” 他在警告她,更是在关心她。 她真想吼一句:楚非寒,我是你婢女,你忘了吗。 但此时此刻真不是纠缠的时机,若再耽搁,便不止是地下裂缝,头上坍塌,地动山摇,天崩地裂,而是葬身古堡。该死,就不能出去再说吗。 见她脸色发白,呼吸困难,楚非寒搂了她和琴,飞身返回大殿方向,然而前方猛地坍塌,轰隆巨响,只三四个人影跳出来,返回大殿的暗道便被堵住。 “殿下,卑职护驾来迟。”是几个黑旗侍卫。 楚非寒的黑面具浮现丝严峻:“去,抓两只窜逃的地鼠来。” 他沉着下令。 过不去大殿,便去不了地道。 走不了地道,也就是说……除非他能在半柱香内寻到另外出口。大门,不用想,定被封死。 他搂着她一边飞避裂开的碎石,一边以袖袍为她拂开扑来的尘嚣。 他是为找她,才来的吧。 一次,他为她穿过天险,二次,他为她进入迷林。 楚非寒,我的命,真这么重要?重要到让你不顾涉险。 轻萝的呼吸越来越低微,模模糊糊的爆炸震颤中,是他时不时低头凝望她的眼——“找到了,殿下,地鼠在此!”昏沉中,她听见黑旗侍卫喊着。 楚非寒冷静道:“古堡历史弥久,代代住了人,必有暗河流出排污,经此一塌,或能在地鼠指引下从暗河渡出。” 他说着,从她手中拿过琴,手指一拨,琴声铮铮泄出。 侍卫放下地鼠,那两只地鼠听了琴音,便受了蛊惑一般,吱吱叫着,往前快速奔逃。 “跟上它们。” 楚非寒抱起琴和轻萝,一面弹,一面飞。 若是在21世纪,轻萝定要视他为敌手,这人头脑太冷静锐利。 …… 星寂月微,风拂叶动。 耳畔一点潺潺水流,在夜的寂静下轻淌,轻萝被浑身的痛惊醒了。 意识倒回脑海,古堡,爆炸,整体崩塌……地下暗河,出口小得只能容纳半个人,但幸亏塌方,墙体解散,水流拥堵,楚非寒抱着她冲进水里,随着石浪一起被推了出来。 前方一片废墟,塌下一块巨大的地洞,白家古堡矗立百年,悲惨掩埋。 四周几株参天树木,地上石块嶙峋,中间一泓水流,不清不浊,缓缓流淌入深林。这里大概是白家庄园的后林。 那离桃花庵应是不远? 轻萝往脸上一抹,撕掉被水泡发的易容面皮,解下满是泥垢的外衣,披着湿淋淋的黑发,第一个念头浮现,便是楚非寒是生是死。 几块石头下,显露出一块红漆,她搬开石片一看,蛇腹琴断成两截躺在那里,琴丝也黯然无光,不再有任何灵气。 一把名琴,就这样毁了。 就在琴的附近,一个黑影半泡在水里,纹丝不动。 轻萝的心口霎时甸甸地一沉,她捂着肩,三两步跑上来,眼前的楚非寒蟒袍凌乱,发冠跌碎,满头乌玉般的青丝散乱地浸润在潺潺细细的水流里,发梢沾着血丝,丝丝缕缕绕着水流,静静迂回,那张黑色面具,裂成几瓣,掉在他的脚下。 那么他——她蹲下去,想扳动他,又迟疑不决。 青丝下会是一张怎样的脸? 她忍着低咳,和胸口闷痛,伸手先探了一把他的体温……还是个活人。 举起的手在半空来来回回几次后,她放弃了,既然他不愿以面示人,她何必戳人伤口,况且她从不在意面貌如何。 她微微扭过头,还是决定将他扳开,否则以他泡在水里的姿势,搞不好一朝鬼王,落个淹死的下场。 “你想做什么!”手腕陡然被扣住,力气狠佞,腕部遽颤。 他躺在那里,反扣住她递出的手,语气寒得有些骇人。 “你想看本王的脸?”未等她说话,他又接着冷了一句。 轻萝的肩胛上热辣辣地疼,被他这一拧,整条手臂也痛了起来,她不哭不怒,只是拧着眉,面容发白,维持着背身的姿势。 她没好气道:“谁爱看谁看。看样子,殿下还不至淹死,倒是我白费心思。” 一番沉默,扣住她手腕的力道反而更紧了:“你不爱看,那若是……本王偏要你看?” 轻萝:“……” 四下,月微,星寂。 “你转过头来。”他竟真地命令道。 轻萝本有点心动,但他语气太恶劣,她极不爱受人胁迫。 “抱歉,民女对殿下的脸,没兴趣。” “你敢这么跟本王说话?”楚非寒扣住她的手,将她往身前一扯,轻萝体能不济,反抗不成,反倒狠狠栽了下来,“忘恩负义地小东西。”他在她耳边冷恨道。 轻萝将目光垂在地上,她竟这么顽固。 楚非寒声色愈发冷极:“慕容轻萝,本王要你,抬起头来。” 轻萝看着那一泓水中,她的长发,和他的青丝,竟暧昧纠在了一起,飘飘缠缠。 蛇花山庄下,温泉那幕浮现心头。 其实,她是极想看看他的脸的,无关美丑,只是想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好记着他。 惊觉自己的想法,轻萝的眉心更深地拧了起来。 慕容轻萝,你信奉的条仰忘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冷心冷情,无情无爱。 楚非寒伸出白皙手指,攒了力扣住她的下颌,语气狠戾:“你在怕什么,怕看到本王丑陋的样子被恶心到,还是怕本王一气之下,杀了你。” 她微抿着唇,顺着他指尖的力,缓缓抬起目光。 水面磷光细细碎碎散落他的周身,林间夜风,清浅地熏在他的脸上,四更的薄雾淡淡缭绕,几颗冰冷的水滴,顺着他秀挺艳致的轮廓,一滴滴似滑进她心底。 这人多么奸诈狡猾。 她只知道这一眼,永生难忘。 他不是丑到连他皇帝老子也嫌弃吗,扯淡! 他不是丑到天下闻名人人皆鄙弃吗,鬼扯! 呵。世人都被这张面具骗了。 眼前一双凤目,玄黑幽谧,微微眯着,流光中是薄薄的慵懒疏离,鼻高挺而秀,唇艳薄且丽。这个男人郁秀惊艳得就像是从天神笔墨下,晕染出来的绝美。 又见他唯一不同的,是眉心之间,绽开的一朵血色妖莲,直从眉心,蜿蜒至整个额头,那朵妖艳的西番莲微微浮起在皮肉上,似生长出来的胎记,乍一眼,确实骇人,但又为他平添了一笔惊心动魄的美艳,慑人心魂。 这大概就是他所谓的‘丑陋’之名。 寻常人见了,倒的确会吓得昏厥,但有点胆识的,便不会认为这很丑陋。 只不过,古人迷信多,一个人长出这样妖异胎记,的确是不详。 抛开这一切,这个男人足以让所有女子神往。 轻萝没来由,下意识咽了下口水。 “你说本王,该不该杀了你?”楚非寒眼里蕴了丝炙热,他盯紧她的每一个神情变化,从吃惊,到端详他出了神,再到舔又或是说抿了下唇,颜容微红,眼里的温度由冷转热。 她没有露出鄙夷。 更没有一丝一毫的惊吓。 没有脱口而出的:妖怪。 她是胆子大得可以,还是因为别的? …… 他盯着她小舌抿唇的那一下,只觉那一片樱唇清滢,嫣红芬芳,衬着她一头被水淌湿宛若水藻般长发披漉在肩头,斑斓血迹间,有着说不出地诱惑力。 “什么?”她走神了,竟没听清他说什么。 没有了面具的遮掩,那双漂亮的凤目,愈发秀艳得令人嫉妒,散落的青丝一缕缕泻在他肩头,发梢滴水,冲散的衣襟下面,露出一片肌理精硕的胸膛,几分性感妖孽得让人面红耳赤。 身经百战的她,也微微慌了神。 扣在她下颚上的手指一拧,炙热的气息便像风暴一样卷来,在她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他已经将她牢牢掌握。 她又羞又气,偏偏每回他都趁人之危。击出的双手反被他大掌剪缚在背后。 他的另一只掌重重压在她背脊上,感觉她柔软的小身体紧密贴合在他湿漉的胸膛上,她的幽香扑入他的鼻端,仅是如此,已让他感觉熏熏然的醉了。 却不料小女人的心狠,她小牙闪亮,狠绝咬下。 他退开,凤目阴蝥,盯着她红肿的唇:“看到本王容貌的人,不是死,便是残。本王决定给你不同的待遇——做本王的,女人。” “楚非寒,你有病。”轻萝皮笑肉不笑,“你就这么喜欢,捡一个破烂货?别忘了,慕容轻萝是个被男人要过的残花。” 古代男人,会不在意贞洁? 他的手指依旧扣住她的下颚,微微抬起,凤目冷灼:“本王并非顽笑。” 轻萝眸光一沉,犀利睇来:“楚非寒,那晚,可是你?”她直呼他的名字,也不再拘谨古代狗屁礼规,眼里带着审视。他不介意,会不会那晚当真是他强——暴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