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中望过去。tayuedu.com “你以为躲在内院,就能躲得过我?”黑暗中传来慵懒又微微沙哑的嗓音。 “马文昭,这是女子的房间!”柴素锦微微咬牙,“是你挑唆瑄哥儿跟纪家人闹?” 黑暗中的人缓步靠近床边,他的身影借着窗外的月光和廊下的灯光,被拉的更为修长,投在绵软的薄被面上,无端让人心安。 “我刚被纪家人寻来,哪里有机会挑唆?不过你要知道,我若想要寻你。不论你在内院还是外院,对我来说,并无差别。”马文昭轻笑着在床边停下脚步,俯身近前,轻笑看她。 柴素锦猛的从床上坐起身子,蹙眉看他,“马文昭!” 马文昭轻笑着点头,“在呢,你先别忙生气,一路这么拼命追着你们,还要保证不被纪家人发现,我也疲累得很。不想同你争吵。” 他神采奕奕,哪里有半分疲累的样子? 说着话,他在床边坐了下来,看着柴素锦满脸防备的样子,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又坐远了些。 “我只同你说说话,你不必防贼一般看着我。”马文昭轻声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先在纪家住着?躲避那不明身份的黑衣人?纪家乃是刺史。想来那些人会有所忌惮。” 柴素锦摇了摇头,“我要去京城。” 马文昭勾了勾嘴角,“你倒是执着。” “纪家大老爷在京城为官,医好了二老爷的病,纪家人必然会心有感激。届时让纪家人送我们去京城,自然比我们自己上路更为方便。”柴素锦垂眸说道。 提及京城,她心中竟有一种怅然的感觉。 马文昭没有留意到她语气的变化,只点头,“好,不论你要去哪里,要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柴素锦立时皱眉,“你有你自己要做的事情,不要将话说的这么满。” 马文昭轻笑,“说什么都无所谓,关键乃是如何做。你且看着就是了。” 说完,他起身欲要离开。 “我……”柴素锦望着他的背影开口,“我心里容不下你,如今的情况也不允许我谈及儿女私情。你若真有此意,我劝你收起心思。” 马文昭站着没动,脊背绷得笔直,“这话不是凭口说的。” 他声音有些沉冷,但看不到表情。只是笔直的背影越发显得高挑修长。 柴素锦口中有些酸酸的,她已经不是柴素锦,不是大周长公主,即便去了京城,找到赵元甄又能怎样呢? “我……” “别忙着拒绝。总要给自己,给旁人,留一点点的时间,留一点机会。”马文昭笑了笑,“或许就会有惊喜呢?云家那小子,不适合你。” 柴素锦愣了一愣,“我和云七公子……” “我不在意,”马文昭转过身来,借着月光眼眸深深的望着她,“我不在意他,更不在意你们之前有婚约的事。我很明确的知道,他配不得你。” 柴素锦略有些不悦的皱眉,“你凭什么如此笃定说这种话?” 马文昭笑了,便是不甚明亮的月光之下,他的笑容也是那么的灿烂夺目。那么的自信笃定。 只是他还未开口,院中便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柴素锦一惊,若是被人发现,她的房间里藏了一个大男人…… 她紧张看向马文昭。 马文昭却一脸闲适的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别慌。 “表小姐,表小姐!”咚咚的敲门声,好似一下下都敲在了人的心头上。 “何事?”柴素锦开口,声音有些茫然和慵懒,像是刚被人从梦中唤醒。 “不好了,二老爷又发病了,呼吸不上,哮音很响。”丫鬟的声音甚急,要哭出来一般。 柴素锦立时便从床上跳了下来,“不应该啊,怎么可能发病如此之快?” 马文昭侧脸看她,比口型道:“你不会失手吧?那还能从纪家脱身么?” 柴素锦狠狠翻了个白眼,伸手将他推在一旁,拽过深衣,大步走向门口。 第五十二章 致病之源 丫鬟带着路,柴素锦又来到纪家主院。 主院之中灯火通明,不过人却不似他们刚来的时候那般齐了。 如今守在纪家二老爷房中的,只有二夫人秦氏和一个少年人,少年应当是二老爷的儿子。 她尚未进得里间,便已经听到纪二老爷的喘鸣之声,听着都让人觉得喉间难受。 她皱眉靠近床边,纪二老爷面色涨红,额角手背青筋暴起,呼吸艰难。脸上尽是痛苦之色。 “二老爷适才都吃了什么喝了什么?接触过什么?”柴素锦一面取出针馕,一面沉声问道。 “博昊,适才你一直守在这里吧?”秦氏问道。 少年人点了点头,“父亲只用了一碗黄精杞子乌鸡汤,旁的都说吃不下,茶也没敢吃,只啜饮了几口白泉水。” 少年人的声音低沉好听,说话间一直低着头,连声音里都透着乖巧听话的味道。 柴素锦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 恰他也侧脸看向她。 两人目光接触那一刹那,柴素锦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戏谑的光芒。和他语气里透出的乖巧很有些不同。 秦氏猛拍了一下桌案,“黄精杞子乌鸡汤是谁送来的?” 少年人这次没有立时就答,却是看了秦氏一眼,才低着头,小声道:“是白姨娘。” “唤白姨娘过来!”秦氏厉声道。 柴素锦没有将人赶出去,师父说过,再吵闹的环境,也不能影响了施针者的心性。如此方能练就又稳又准的手。 但瞧见她拿着那亮闪闪的金针,秦氏还是紧张的自觉起身,行出了内间。 少年人抬脚走了两步,看了柴素锦一眼之后,又停下脚步,守在了里间内。 虽开了窗,内间还是有些热,夜风驱不散人心头的焦灼。 一定是纪二老爷又接触了引发他喘鸣的东西。否则,她施针之后,不当会这么快复发。 施针虽不是体力活儿,却要求人全神贯注,丝毫偏差来不得。 一番忙活下来,倒是比干体力活儿更叫人疲累,本就赶路辛苦,一晚上接连两次施针,柴素锦几乎是硬撑着自己的极限。 待她收针松了口气,忽而一方净白的帕子递至眼前,“表妹辛苦了。” 柴素锦顺着那修长净白的手指往上看去,接触到这少年人的目光,却是微微一愣。 他的眼眸太深邃,漆黑宛如没有月光的夜晚,只是那点点笑意,宛若星辰,又将漆黑的眸底照亮。 好漂亮的少年人! “谢谢。”她接过帕子,擦了擦汗,“除了吃食,纪二老爷接触过什么人?什么物?” 少年人垂眸想了想。却是摇了摇头,“我离开了一阵子,并不是一直跟着爹爹的。” 纪二老爷的呼吸已经平顺了,但人可能是太累太困太痛苦,这会儿呼吸顺畅,他几乎是半睡半昏过去的。 “那只能等明日二老爷醒过来再问了。”柴素锦犹豫了一下,将帕子和针馕一起收起,提步向外间走去。 少年人跟在她身后。 来到外间,两人却是一愣。 秦氏在上位坐着,地上跪着个貌美的妇人。肩膀一抖一抖的,姣美的小脸儿上梨花带雨。 “是婢妾的错,婢妾有罪,求夫人惩罚……若是婢妾害了老爷,婢妾……也不活了……”貌美的妇人一面说着,一面啪啪的甩着自己耳光。 柴素锦瞧见少年人垂在身侧的拳头不由捏得很紧。 细看之下,发现这少年人和那貌美的妇人很有几分相似,那眉眼,那高挺的鼻梁,那润泽的红唇。 想来这妇人就是姨娘白氏了。 原来这叫博昊的少年人,不是秦氏嫡出的儿子,却是姨娘白氏所出么? “舅母教训人,我就不听了,舅舅这会儿已经没事了,我去休息,明日前晌再来为舅舅施针熬药。”柴素锦缓缓说道。 秦氏连忙起身,沉着的脸上也露出笑来,“好好,多亏了你了!你一路辛苦,快,快去歇歇。” 秦氏亲自将她送出门外。 柴素锦请她回去,未行出多远,背后的屋子里,就又传来了清脆的巴掌声。 她微微摇了摇头。 “婢子大胆,想请教表小姐?”为她引路的丫鬟忽而低声问道。 柴素锦抬头看她。 “二老爷平日里最喜欢乌鸡。庄子上就专门养了好些,家中园子里也常备有活的。这平日里吃来没事的东西,也会引发老爷的旧疾么?”丫鬟皱着眉头,声音透着犹豫。 柴素锦看着她,脚步微顿,摇了摇头,“那也说不定,乌鸡没事,但乌鸡汤里加了旁的东西,或是黄精,或是杞子,亦或是别的。” 丫鬟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你为白姨娘叫屈么?”柴素锦忽而问道。 丫鬟倒似受惊一般,连连摇头,“没有没有……婢子不敢……” “但也许并不是吃食引起,或许是接触了什么,很多的东西,通过接触,也会引发喘鸣。”柴素锦立时便说道,“所以只能等明日舅舅醒来,好好问问他。这段时间都去了哪儿,做了什么。方能寻找到真正治病的根源。” 丫鬟略松了口气,见这位表小姐似乎并没有那般难以接近,便小声更带着小心翼翼的问道:“表小姐真的能彻底治愈二老爷的病,往后再不发病么?” 柴素锦哼笑一声。没有回答。 丫鬟连忙闭口,专心引路。 次日,无人打扰,柴素锦醒得却也不算太晚。 不知是因为忽然换了地方,还是心中记挂着病患,她起身之时,还有鸟儿啄着朝露啼叫。 听闻院中有赫赫风声,她披衣拉开院门。 意外的瞧见瑄哥儿的身影,瑄哥儿手持一柄竹剑,劈刺勾挑,一举一动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她默默的看了一阵子,瑄哥儿瞧见她连忙停了下来。 “姐,你起了?怎么不多睡会儿,是我吵了你了?”瑄哥儿将竹剑放在一旁,上前说道。 柴素锦摇了摇头。“你不是在外院么?” “我想同姐姐一道用饭。”瑄哥儿朝她挤了挤眼睛。 这孩子,竟对纪家防备如此。 柴素锦点点头,丫鬟正欲摆上饭菜,却见纪元珺领着丫鬟,提着食盒。款步而来。 “表姐,表哥。”她略施一礼,“这是小厨房做的些早膳,怕你们吃不惯宋州的饭食,专门请老家在方城的厨娘做的。” 丫鬟们将饭菜摆了一大桌。 柴素锦看着纪元珺的神情。轻笑道:“元珺也还没用过早饭吧,留下一起吃?” “多谢表姐,不用了,我这就回去。”纪元珺微微摇头。 可她的神色却泄露了她口不对心。 “你这么客气,会让我以为这是在柴家,不是在纪家。”柴素锦对小姑娘印象不错,便开口挽留道。 纪元珺羞涩一笑,朝她福了福身,也坐了下来。 柴素锦如何看不到她时不时瞟向瑄哥儿的目光? 只是瑄哥儿坐下来抓起筷子,就埋头吃饭,一无所觉。 纪元珺作为主家,自己用得很少,倒是没少为柴素锦和瑄哥儿布菜。 “虽是方城口味,却比春露的手艺差得远。”瑄哥儿扔下筷子,皱起眉头。“姐,春露一个人在家,会不会有事啊?杨家和云家会不会找她的麻烦?” 纪元珺手中筷子一顿,筷子上夹的春卷都掉落进盘中,“春露?是……表哥的通房么?” “咳咳……”瑄哥儿立时被一口汤给呛了,连连咳嗽,脸面通红,“小小年纪,说的什么话?!” 纪元珺被吼得愕然看着他。 “是我姐姐的丫鬟!”瑄哥儿面皮紧绷,“我柴家可不似你纪家,还有什么通房什么妾室!我家人口简单,人心也简单!别用你们纪家的弯弯绕绕来想我柴家!” 他啪的将筷子一摔,起身便走,“我吃饱了!” 纪元珺很有些尴尬,红着脸,低声咕哝道:“假惺惺的伪君子,男人不都是这样么?口中说着仁义道德,家中养着三妻四妾。” “你说谁呢?”瑄哥儿瞪眼朝纪元珺吼道。 纪元珺被他吼得一愣,“又没说你!” 两个半大的少年人,隔着桌案,面红耳赤,怒目而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