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宫人拖着,几乎是脚不沾地的飞跑入殿。kanshupu.com 殿中守着许多人,却安静的落针可闻。 太子殿下也正从另一方向赶来。 她并未等在殿门口,向太子请安,反而是直接迈步,率先进了寝殿。 内殿的床榻之上,垂着纱幔,幔帐中可以瞧见一个躺着的身影。 柴素锦心头一紧,快步上前,心头一个叫嚣着父皇的声音,几乎将她的耳膜震破。 殿中的安静,却更添她心头的不安。 她几乎是跌跪在床榻边的。 宫女连忙掀开幔帐,露出床上的人来。 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人,面色发白。嘴唇更是没有血色。 柴素锦心跳好似都在这一瞬间停止了。 直到她看见床上人的胸膛,微微起伏之时,她才松下了一口气来。 这才恍然发现,自己额上都冒了汗。 她缓缓伸手,将圣上的手腕从被中拽出,搭手上去诊脉的时候,她的指尖甚至都在颤抖。 太子也在此时进了殿,却摆摆手,没有叫宫人吱声。 柴素锦闭目,细细诊脉,又小心翼翼的翻开圣上的眼皮看了看,轻轻掰开下颌看了看,最后在宫女帮助之下,又看了圣上前胸的伤口。 与她平日里不需诊脉就能说出病症相比,她今日做的检查太多太细腻了。 太子皱眉看着她,“父皇他……” “圣上自从受伤之后,就一直昏迷未醒过?”柴素锦顾不得向太子请安,便直接问道。 太子点了点头,“是。” 柴素锦咬着下唇,摇了摇头,“圣上当日失血过多,脏腑五体失润化。昏迷乃是自身为了保住性命的应激反应……能不能醒来,还要再看。” “什么?”太子瞪眼看她,“还要再看?你……连你都没有办法叫父皇醒过来么?” “我会尽力……”柴素锦垂头说道。 “尽力不够!孤,孤要你救醒父皇!”太子近前一步。低声喝道。 柴素锦抬眼看着太子,“我……” “你一定能做到,你是神医呀,你不是还有医仙之名?你不是被传言说乃是神仙下凡?”太子瞪眼看着她,眼中尽是红红的血丝,“你怎么可能救不醒父皇?” 柴素锦皱了皱眉,只觉在太子目光之下,连呼吸都不顺畅了,心头闷闷沉沉的像是压了一块巨石。 她怎么可能不想救醒圣上?她怎么可能不想救醒自己的父皇? 但不是她想,她就一定能做到的呀…… “太子殿下……” “不能是现在。”太子闭了闭眼睛,举头叹了一声,“现在局势动荡,朝堂不稳,父皇不能在这个时候。将这一摊子都扔给孤……” “太子长大了,不再是绕在圣上膝头的孩子了,圣上定然是对太子足够放心,坚信太子能够扛起一切的重担来……”柴素锦小声说道,“不论如何,小女一定会竭尽全力救治圣上。太子也要对自己有信心,待圣上醒来之时,就可以安心的将一切托付给太子,颐养天年。” 这话太像一个姐姐,对弟弟所言了。 太子低下头来看着她,半晌,这殿里静的只听闻风吹动沉重的窗户发出的闷响。 静的似乎只剩下她们。 “你住进东宫吧,每日随孤来宫中为父皇医治,孤离宫时,再带你一起回去。”太子走近她。抬手轻轻划过她的脸颊。 柴素锦愕然,仓惶退了一步,“回禀殿下,小女还是同以前一样,守在圣上身边。为圣上医治更为方便。” “如今需要你医治的,却不是父皇一人。孤也需要医治。”太子说道。 “殿下哪里不适?”柴素锦连忙追问。 太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需要有人同孤一起撑着。孤以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柴素锦缓缓摇头,“殿下……如今,不是时候吧?” “柴大夫多多辛苦吧。”太子的语气却不是商量,乃是已经决定。 柴素锦皱眉,怎么事情的发展,似乎和预想中不太一样呢? “也恰好有机会。你能详细同孤说说,在安国侯府上,都发生了些什么?他为何将你藏匿扣留?”太子说完,举步向前殿行去。 柴素锦心头有些乱,“且容小女为圣上行针。” 她从怀中取出针馕。深吸了一口气,理着针的时候,似乎也在理着自己头脑中的思绪。 该不该告诉太子,行刺圣上之人,就是赵元甄呢? 倘若说了。太子定然不会放过他。 可正如太子所言,现在局面动荡不安。有蜀国虎视眈眈,和楚国的关系也并非牢不可破。 太医令从赵元甄手中逃走,那人心思扭曲可怖。赵元甄尚与他不同。 倘若她彻底揭穿他的身份,会不会将他逼得同太医令联手作乱? 圣上昏迷不醒。太子他有能力独自应对这一切么? 他如今在朝中的声威,足以服众,掌控全局么?会不会更生错乱? 赵元甄这么多年来,在朝堂上的苦心经营,手中必然握有不容小觑的实力。此时应当蚕食掉他的权利。而不是逼得他走投无路,公然谋反吧? 他在最后关头,握住了那只箭,就下了她的命,是不是就表示他不怕她抖出他的底细来? 是不是也说明。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鱼死网破? 柴素锦连连摇头,大周的江山,柴家的江山,赵元甄可以不在乎,她身为柴家的女儿,却不能不在乎。 “柴大夫,可以行针了么?”宫女已经将圣上身上衣物除去,小声提醒她道。 柴素锦点点头,稳了稳心神,迈步上前。 待她行了针,收起枕囊,来到前殿之时,太子殿下却已经因事先行离去了。 柴素锦不由松了一口气,她这会儿却有些害怕面对太子。害怕面对他接下来的疑问。 “柴大夫,殿下已经吩咐了人在殿外恭候,送您回东宫。”宫人上前说道。 柴素锦皱眉,“我住在这里,离圣上近,更方便照顾圣上病情。” 宫人垂眸道:“这里有太医署的医师轮流守着,殿下吩咐,柴大夫只需每日前来,不需时时守候就可。” 柴素锦摇头,还未开口。那宫人倒又说了。 “且东宫里,有柴大夫想要见的人。” “什么?”柴素锦一愣,“谁?” “柴大夫亲自去看看,岂不就都知道了?”宫人退后一步,躬身做请。 柴素锦皱着眉头,迈步出殿,殿外果然恭候了轿子。 她叹口气,坐上轿子。 轿子抬起的那一瞬间,她的心忽然就悬在了半空中。 她不是未经事儿的小姑娘,太子看她的目光中。多了些什么,她明白。 可在她心里,太子是她的弟弟,亲弟弟!她是柴妧妧不假,她却也真的是柴素锦呀。 她在轻晃的轿子里闭目。艰难的吐出一口气来。 东宫里究竟有谁在等着她? 日后住在东宫的日子,她又要面临什么?好像一切都偏离了原定的计划,向着不可控制的方向越走越远了。 她还有没有能力将一切拉回来? 就像她安慰太子那样,她是否也能坚信,自己一定能够做好一切? 轿子停下来的时候,她的脸色比刚坐上轿子时好了许多。 人生不能只去看艰难的一面,不能总被灰心丧气所笼罩。 倘若不是她重新活过来,拾起勇气,重新回到京城,选择面对前世不解的一切。也许现在父皇仍旧在太医令的掌控之中,已经全然屈服与药瘾之下。 太子的身体已经被败坏的无药可医,赵元甄也被太医令同化……朝堂皆被太医令完全把控…… 想想这叫人不寒而栗的结果,如今已经好得太多。 起码太子健康,父皇尚有气息。 而太医令,不过是过街之鼠。 第一百六十章 抉择 柴素锦握了握自己的拳头,抬手按了按左肩头的灵芝云纹,迈步走出轿子。 有宫人引着她在东宫行走,离着太子寝殿不远的地方,有一处幽静的园子。 园子外有不少太子亲兵不断巡视,守卫较别处更严谨些。 她微微一愣,停下脚步。 宫人多行了几步才发现她没有跟上来,“柴大夫?” “这是要去哪儿?”柴素锦问道。 宫人微微一笑。“您要见的人,就在园子里。您请!” 柴素锦只好提步跟上。 进了院子,忽觉有暖风拂面。 外头还是春寒料峭,这园中却已经暖意融融。 道旁有盛开的迎春,一簇簇黄的鲜亮。 垂柳也有乳黄的嫩芽吐露。 宫人加快了脚步,她匆匆追上,还未见到人,便听闻有熟悉的声音传来。 “太子殿下说。很快就能见到姐姐了,都说了好几日了,怎么也……” “瑄哥儿?”柴素锦加快脚步,越过那宫人,在一丛繁茂常青的九秋香后头,看到枯坐石凳的瑄哥儿。 瑄哥儿身边还立着春露,面前站着垂眸不语的念恩。 “你们……都在这里?”柴素锦略皱了皱眉头。 瑄哥儿蹭的从石凳上跳了起来,“姐?!” 语气里满满的难以置信。 太子竟将她的亲眷都接到东宫里来了。 难怪这园子外头守卫格外森严。瑄哥儿和念恩都年纪不小,留宿东宫,可谓越矩之事。 柴素锦刚平静下来的心,又添了几分烦闷。 “你们都没事吧?”柴素锦问道。 “这话当我们问小姐才是。小姐多日下落不明,究竟是怎么了?小姐您没事吧?”春露上前,仔仔细细的将她打量一遍。 “我没事。”柴素锦摇头,“你们怎么会在东宫?” 瑄哥儿连忙将柴素锦拉坐下来,宫人识趣的退开。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京中发生了许多事。圣上遇刺,光汉会四处劫官府官粮,杀朝廷命官,前些日子还混入京城,偷袭了驿馆,险些杀了楚国公主……”瑄哥儿沉着脸,将他知道的事情全盘道出,“太子殿下说,光汉会的行径,很像是太医令所为。怕他会伤害你的亲眷,所以要将我们保护起来。” 柴素锦微微点头。光汉会? 光汉会兴起的时间,恰是太医令从赵元甄手中逃离之后。 听赵元甄的口气,他并不想谋反,他似乎背负了什么家仇,只恨父皇。 可太医令就不同了,他兴起光汉会,公然反对朝廷,拉拢民心。分明就是意图不轨。他的狼子野心,在他给圣上进献会成瘾的药丸之时,便可见一斑。 如今没有了太医令身份的遮掩保护,就撕破脸皮。“光复后汉”不过是打着幌子要满足他自己的权力欲望之心! “我也猜是他。”柴素锦说道。 “那他会不会再来危害姐姐?姐你这段时间究竟在哪儿?”瑄哥儿焦急问道。 柴素锦却没做声,如此一来,她更加不能将赵元甄的所作所为告诉太子了。 太医令已经公然造反,倘若将赵元甄逼急了,就是逼他走上这条路。成为太医令的助力,这只怕是太医令最想看到的结果。 当务之急,要稳住赵元甄,再将他手中的权利收回,斩断他的翅膀…… “姐?”瑄哥儿推了她一下。 “公子,小姐在想事情呢!”春露立在她身边。 柴素锦却是忽而抬头问道:“马文昭呢?” 马文昭此时正在宫中,被太子殿下召见。 “以前他和阿姐感情甚笃,又有才干。父皇倚重他,阿姐也信任他。可今日竟从他府上寻出柴大夫来。圣上伤势严重,他并非不知情,却扣下柴大夫。你说。他是何居心?”太子垂眸看着马文昭。 马文昭沉声道:“先前柴大夫提过,安国侯和太医令关系似乎匪浅。如今这般行径,更是叫人觉得可疑。” 太子点头,“可他在朝中身居要职良久。如今局势动荡至极,没有万全的把握,却是不宜再兴风浪。” 马文昭连声赞同。 “如今,孤有一件事,需得有人为孤分忧。马卫率你深得孤的信任,又屡屡立功,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