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绮虞发完消息后,倚着灯光微暗,通红的耳朵没有被贺染看到。 小姑娘若无其事的放下手机。 干坐了一会,心里还是紧张,沈绮虞探头朝舞台张望。 当目光触及黑暗中的微弱荧光时,怔了一下,懊恼道:“贺染姐,我才想起来,我忘记拿应援棒了。” 大家都贡献一抹光亮,她们怎么能少?! 沈绮虞做势起身:“我记得一楼好像有发,我下去拿一点上来。” “诶不用。” 贺染拉住她,晃了晃手里的闪光棒,笑眯眯道:“我猜到你可能会紧张的忘记拿了,所以我带啦。” 沈绮虞:“………” 呜呜呜好的她承认,她真的紧张傻了。 贺染递给她两根荧光棒,沈绮虞小声说了谢谢。 “对了。”贺染想起什么,从包里翻出两个发亮头箍:“我还拿了这个,可爱吧? 我们一起戴上!” 沈绮虞看着手上的头箍,红色的小鹿角亮着光,出其的可爱。 她笑了下:“嗯。” 小鹿角刚压上发梢的那一秒,全场灯光皆暗。 沈绮虞指尖微顿,心跳重重跳了一瞬。 人群静了一瞬,彻底沸腾:“前夜! !” 沈绮虞依声抬眸,目光意有所觉,准确无误地落下在舞台上。 雷射灯在来回扫荡,精心布置的舞台蒸汽氤氲,绚影折射夹杂人声喧嚣。 有人逆光站在舞台上。 话筒滋滋啦啦,一道磁性好听的声音随着电流传遍全场:“大家好。” 光雾散去,几人的身影呈现在观众面前:“这里是前夜乐队。” 谢卫眼角散开,首先自我介绍:“我是主唱谢卫。” “吉他梁沿。” “贝斯大升。” 还有。 沈绮虞攥紧指尖,望着台上,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滞住了。 扑通扑通扑通。 麦克风传到那人手上,指骨清瘦有力,微微低头时,额间有黑色碎发低落,白皙的下颚线棱角分明,黑白和谐,容貌风逸俊朗。 一如当年模样。 沈绮虞眼睛不眨的看他。 裴重云若有所觉的抬眸,桃花眼轻佻的弯起,唇角带出一抹笑弧。 他似乎也在回望。 “鼓手裴重云。” 这一刹那,沈绮虞眼里光芒熠彩。 粉丝的尖叫炸响全场。 待喧嚣声渐静,谢卫拿回话筒:“好久不见,谢谢你们今天来到现场。” 谢卫闭了闭眼,扯开唇角笑:“一首《黎明》送给你们,希望你们能够喜欢。” 有些老粉丝没忍住,压抑着啜泣声,大声回应:“喜欢! !” 只要你们在,我们都会喜欢。 “咚。” 鼓槌重重敲下鼓面。 一下又一下,十下又十下,有节奏的鼓音声声激烈,音符被麦克风放大了十倍,爵士鼓用最热烈的手段快速虏获人心。 全场像是点燃了一把火,火苗簇簇。 与此同时,贝斯和吉他开弦弹唱,音符似乎有了生命,火苗跳动着跳动着,越演越烈,直直冲进了人心里。 低沉沙哑的男音便是在时传了进来 ,绵长悠扬,每一句歌,每一句词,都仿佛传达一场故事在脑海重现。 这首歌叫黎明。 前夜黎明。 沈绮虞看着听着,鼻尖一酸,眼泪忽然就想流出来。 前夜太长,四年才等来了那么一次演出。 不止是她,每个人都等了好久。 每个人都在等着,给自己的青春一个交代。 两个小时的演出,台上的歌一首接一首,底下的人也跟着唱了一道又一道。 到了快结束时,大家的欢呼声就没有停过。 耀眼的灯光环射到台上,乐队的每个人都流着汗,累的喘气,脸上却带着笑容。 随着最后一个音弦落下,谢卫紧绷的肩膀彻底松下,望着台下,扬起唇角。 “谢谢。” 这是演出结束的信号。 但众人明显不舍,左右踌躇间,大喊着:“再来一首!” 乐队众人微愣。 “再来一首!” 气氛重新被扇动起来,沈绮虞和贺染也愣住,相视一眼,笑了。 “再来一首!”沈绮虞和贺染也跟着喊。 “这……”谢卫左右为难,回头望着同伴。 裴重云若有所觉的朝二楼抬眸,目光在某个角落一顿,小姑娘戴着鹿角,跟着起哄的样子神采奕奕,好不可爱。 他弯了弯唇,眼里浮起一丝纵容的神色。 恰巧摄影机转动间,正对着他的方向,大屏幕上顷刻间放映出青年带笑的模样,风流尽显。 底下的女生们见状,静了一刻,彻底爆炸了。 “啊啊啊啊啊!神颜!” “快快快!拍照保存!我可以看一辈子也不会腻!” “呜呜呜呜呜只有我一个人关心裴爷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吗? 到底是什么! 让这个男人! 笑得那么荡漾!” 沈绮虞动作微顿,反应过来脸红了红,小脸鼓鼓地,朝他挥了挥拳头。 拜托你在外面收敛一点! ! 裴重云低眉笑了,清咳一声,朝谢卫点了点头示意。 谢卫再看了一眼其余两人。 意见一致后,谢卫拿着麦克风,勾起唇角,无奈道:“那就再来一首吧。” “你们想听什么? ” 底下的粉丝听言,一阵欢呼,彻底被转移了注意力。 一场演出,表演者和听者都酣畅淋漓,好不畅快。 但这回是真的要结束了。 谢卫说要有序离场,众人亮着眼睛,乖巧的点头。 临走前,大家纷纷问了一句:“你们什么时候还有演出?只要你们在! 我们就还会来! ” 乐队众人对视一眼。 谢卫笑道:“我们暂时不会有表演了。” 好听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引得每个人都一愣。 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绮虞也吃惊的望着台上。 “为什么?” 迎着每个人的震惊目光,谢卫微微叹了一口气:“本来想在网上发通知,以文字的形式跟你们说的。” “但现在说吧。” 裴重云,梁沿,和大升走上前去,和谢卫站在一起 。 他们四个人,共用一个麦克风,声音却是无比的坚定。 “我们决定,要解散前夜了。” 话落,空气死寂。 沈绮虞瞪大眼睛,不可置信般,连忙扭头去看贺染。 贺染也在望着她,眼睛泪光闪闪,脸上却是平静的模样,显然是早就知道了。 “为什么?”沈绮虞喃喃道。 不止沈绮虞,底下的每个人都有着同样的疑问。 为什么。 不是好不容易组建起来的乐队吗?为什么还要解散? 谢卫的声音从麦克风慢慢传来。 “当初,我们解散前夜,是被迫的结束。我清楚地知道我们还会回来,不止是为了你们,也是为了给我们的音乐一个交待。” “解散的这四年,我从来没有离开过音乐,但是除了音乐,我有了我更想守护的人。” “今天有了这场演出,我觉得已经够了。” “梦想不一定要彻底实现,才叫做没有遗憾。青春不一定要圆满才叫幸福。我很开心认识你们,乐队只是解散了,但我们还会在。” 这算什么。 台下的众人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有听懂,大喜大悲,忍不住小声哭起来。 为了安抚大家,每个人都握着麦克风说了好多话。 谢卫说,这四年他经历了很多不好的事,现在只想陪着一个女孩,好好休息一下。 大升说,他已经当爸爸了,不能不务正业,有空的话要教闺女弹贝斯。 梁沿说,工作很累,老板老是折磨人,要写首歌骂他。 众人听着,又哭又笑,都不知道该吐槽什么好。 当麦克风轮到裴重云手上时,笑着说:我就不说了,要下场哄小朋友。 就是那个戴鹿角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可怜。 说到最后,四人在舞台上弯腰鞠了一躬。 从此后会有期,山水有相逢。 大家哭着不舍,最后喊了一声:“前夜! !” “前夜! ! !” 他们要解散了。 台上灯光耀眼,底下人声沸腾,窗外夜空皆静。 透明窗户上有月亮的光照耀下来,裴重云抬眸望着天,思绪四起。 他突然想起,他和谢卫开始组建乐队的那一天。 他们首先为乐队的名字犯起愁。 谢卫踢了裴重云一脚:“你说我们的乐队要叫什么名字好?” 裴重云想了半天,目光转向窗外,夜色浓墨,他眼睫低垂,像是随意的说:“不如,就叫前夜吧?” 天亮之前,有一个时间是非常暗的,星星没有,月亮也没有。 我称这段时间为前夜。 谢卫不确定的说:“前夜?” “嗯,前夜。” 我喜欢这段看似难熬但让人满怀期待的时间。 我喜欢这段暗无天日但有所祈盼的时间。 当我苦受挫折,深陷泥泞,郁郁不得志时,我望着天。 那里曙光乍泄,天光微亮。 我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我。 前夜过后。 便是黎明。 前夜散去,每个人都会有光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