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生仙(出书版)

我死的那天是四月初四。黄历上写着,日值月破,大事不宜。那一瞬间耳边的声音全消失了,有几滴热热的液体溅到了我的脸上。我想那是我自己的血。

作家 卫风 分類 都市 | 25萬字 | 80章
第39章
    我身后的姚huáng轻声说:“姑娘喜欢什么样的发髻,小婢也都会梳。”

    “不用麻烦,我不喜欢头上弄得累赘麻烦,越简单越好,也不用首饰。”

    用了早饭,权叔来了,笑呵呵的好像昨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两位姑娘起得倒早,咱们府后头有一大片梅花,宁姑娘上次还说要赏梅,这次正好赶上,我已经让人预备打点过了。姑娘现在过去正好。”

    “权叔费心了。”

    又下起了雪,细细碎碎纷纷扬扬,朝远处看,天地间仿佛罩上了一层淡淡的纱幕,一切都变得蒙昧不清。

    眼前白茫茫一片,不论是墙是地,是花是树,全都盖上了一层雪。一缕幽香随风而来,淡而清雅,似有若无。你不经意间闻着了,可是要再着意去寻找那香的来处,却又闻不到了。

    “这一片地方大得很,姑娘只在前面走走就是了,后面就别去了。这一片地方也不光是咱们府上的,东边是公主府的,后头是越家的。”

    “知道了。”

    我们顺着小径朝前走。

    池边的垂柳原本在冬季只有嶙峋的gān枝垂着,可是现在那些长长的垂枝上凝着雪珠,看起来仿佛琼枝玉树。这里十分幽静,偶然有几个人过去,看起来也是风雅之士,多半是趁着风缓雪轻来赏梅花。踏雪寻梅原来是雅事,可是我和巫真现在,却没有这份心情。

    我们走到一株梅树下,那股清冷的香气显得越发清晰起来。巫真扯着我的袖子小声恳求:“巫宁……这件事,不要告诉义父,行吗?”

    巫真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神情惶恐。

    我看得不忍心:“放心吧,我不跟父亲说。可你自己心里也要有个打算,以后别这样莽撞了。他若真喜欢你,就该为你的名声考虑才是。

    巫真小声嘀咕了一句:“你和文飞还不是一样……”

    我愕然。

    怎么也没想到巫真会这样说,她是怎么想的?怎么会说出这么句“五十步别笑百步”味道的话来?隐然有我自己立身不正,没资格说她的意思。

    巫真一看我的神情,慌忙赔罪:“对不住,对不住。你别生我的气。我也是六神无主……”

    我转过头,不知为什么觉得有股凉意。这新做的斗篷又轻又软,绵而厚密,可是那股凉意却是从心底泛出来的。

    巫真扯着我的手摇晃:“好不好嘛,巫宁,你别怪我。”

    我摇摇头:“我没怪你。”

    只是有些意兴阑珊。

    这一刻我忽然明白一件事。

    我和巫真,我们都长大了。

    不像孩童时一样,一朵花,一块糖,都和对方分享,彼此没有任何秘密。

    那是孩童才有的天真,无邪,不设防。

    那些时光像是都被风chuī走了,chuī远了,再也抓不住,只留下一些淡淡的印记在心里。

    巫真看起来还想说什么,我指指前面假山前的一株梅树,假山旁还有个亭子:“我们去那边儿坐吧。”

    “好,那梅花而可真是不错,香得紧。”她伸手撷了一朵下来,替我别在发间:“恩,正衬你这衣裳。”

    我看了她一眼。

    我们身旁的这白梅是香得紧,可是前面那树花儿还没走近,哪里就闻着香了?更何况,那种梅花另有个名目叫东海棠,花虽艳,却无香无气的。

    巫真挽着我。我们平时也常手挽手,可这时候她这动作也显得这么不自然。不像姐妹,倒有些像急欲讨好小姐的丫环。

    也许是我的错觉。

    人心中要是一存疑,就看什么都不顺眼。

    我放缓了步子,一边走,一边慢慢平复心情。

    绕过假山,我们看到亭子里已经有人了。

    一位少年公子,两个姑娘,穿着最普通不过的青布衣裳,却又一种淡雅天然的感觉。他们身后远远站着从人,听见脚步声响,那少年先转过头来。

    他人生得清瘦,身材修长,眉清目朗,宛如水墨描就。我微微怔了下,觉得这人似乎在哪儿见过一般。

    是的,我见过。

    他......虽然此时还是少年,可是若gān年后,他还有个身份,惊雁楼楼主。

    巫真停住步子,轻声说:“咱们去别处坐吧?”

    我和她想的一样,我们的话还没有说完,这件事总得有个明白计较才是。挡着外人,怎么能说那些事?

    我们才想挪步,那少年站起身来,唤了一声:“巫姑娘。”

    我疑惑的转头,他微微一笑:“想不到在这里遇到巫姑娘,我姓齐,齐伯轩。”顿了一下,他说:“咱们在涂家庄见过。”

    我一瞬间想起来为什么我觉得他眼熟。

    在涂家庄!那个送蜈蚣来,并bī得涂庄主自杀的那个少年!我虽然没见着他的脸,可是他的声音我印象却深。

    可是——我和他并没有照过面说过话,他怎么知道我?

    他身后那个少女笑盈盈地说:“这位就是姚兄说的巫宁姑娘?想不到在这儿遇着了。相逢即是有缘,不如一起坐坐?”

    巫真戒备地看着他们。

    我心中疑虑重重,婉言拒绝:“多谢。不过我们出来也有一会儿了,正要回去。”

    那个少女走过来,她生得文秀美丽,举手投足娴雅有度,一看即知是世家女子。

    “巫姑娘心里必有疑虑,不知我们这些人是什么来路。我姓越,单名一个她彤字。伯轩是我的表哥。”她又指了指身后那个端庄的少女:“那是我的妹子越朱。”

    她有礼,我们也不能硬生生回头就走,只能和她见礼,把名字也报了出来。

    “巫宁姑娘,巫真姑娘,大概你们对我表哥有些误会,也是他自己性子太急,做事顾前不顾后,不如大家坐下来,把事情分说明白,也省得你们存疑,总是有个结在那里,时日久了,只怕成见会越来越深。”

    姓越?我忽然想起上次白叔叔那里听他说起来,京城里数得着的几大世家。

    “不知道越晓卓前辈与姑娘如何称呼?”

    越彤笑容可掬:“正是家父。”

    原来真是那个越家。

    越晓声隐然是当代剑客中的第一人,且又是皇室宗亲出身,贵不可言。

    她挽起我的手进了亭子,我不好qiáng抽出手来,只能跟了进去。

    “坐吧。”她指指旁边小风炉上正煮的水:“这是刚从梅花上采的雪,刚好煮茶。”

    类似的事情我们也做过,早起去采集露珠,不过广华山不怎么下雪,所以梅花雪却没有采过。

    “这是什么茶?”

    “是雪茶。”越彤轻声说:“虽然叫雪茶,可是却是产在南疆从不落雪的地方。用雪水来烹,倒是别有意趣。”

    杯中细细的雪白的茶叶如白jú花瓣,一股?涩的草叶香。

    雪茶我听说过,那可是贡品,寻常人别说是尝一尝,就是见也见不着。

    我端起来闻了闻茶香,桌子下面,巫真用脚尖轻轻踢了我一下。

    我知道她是提醒我不要喝这茶,这些人来历不明,茶中说不定会有古怪。

    越彤先是轻啜了一口,笑着朝我说:“尝尝,这雪水烹的茶,与平日喝的味道就是不一样。”

    她笑意中带着了然,似乎对我和巫真心中的怀疑全都看得明明白白

    齐伯轩却一直沉默。

    开始那句话,他什么也没说过。

    我对这个人却绝不敢掉以轻心。

    齐伯轩算计涂家庄的手段,明明是缜密狠辣,前后呼诮,哪里只是一句性子太急就可以让人释然的?

    就算他性子急,同我们有什么关系?以眼前越彤这等身份的姑娘,犯不着朝我们这样两个乡下丫头多解释什么。

    有句俗话:无事献殷勤,非jian即盗。

    我们八竿子打不着的gān系,这位贵小姐究竟图我们什么?

    我怎么想,她也没有对我们如此热情殷勤的理由。我和齐伯轩面儿都没照过,和这位越小姐更是素不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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