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情庵已经成了无人的空庵,自从徐晴在此大开杀戒,一路上死尸满地,令附近村庄的居民大为震惊。 有人只当是遇上了盗匪劫掠,也有人说是断情庵内藏着什么宝物,被人发现了,所以才惹来杀身之祸。 村民草草收了尼姑们的尸骸之后,便无人敢再接近断情庵。才数日光景,鲜血的气味仍未散尽,四周弥漫着一股凄冷的气氛。 只有符玄凡还会回来等候黄尚语,他曾经想过与世无争的断情庵无端惨遭屠杀,徐晴真正的目标会不会是黄尚语?司马世家若是有什么计划,黄尚语或许也被卷入了。徐晴是因为找不到黄尚语,才杀尼姑们泄愤吗? 不管这个想法对不对,符玄凡更觉得有必要告诉黄尚语这件事,让她有所防范。 这日,符玄凡在前往断情庵的路上,陡觉背后寒气射至。 符玄凡急忙闪身避过,咻咻几声,掠飞而过的杀人伞再度回到徐晴手中。 “又是你?”符玄凡惊讶她还会来找自己。 徐晴清丽的脸上多了一种化不开的怨恨,那双美眸中透出的寒意与陆菲极为相似,却再怨毒、更悲痛。 徐晴一句话也不说,再度挥出杀人伞,同时飞纵而至,双掌击向符玄凡的心口。符玄凡以剑鞘横挡,打退徐晴的双掌,杀人伞已飞到眼前,符玄凡及时侧头避过,犹感觉到伞缘利刃的寒气。 徐晴握伞在手,直刺符玄凡;刷刷刷几下疾刺,连攻他的颈、胸,招招不停。 符玄凡忙于挥、格、挡,觑空正要一指点向徐晴的腰间要害,徐晴居然不防守,更加迅速以伞尖利锥刺向符玄凡的颈子。 符玄凡急忙收回指势,连连跃后数步,高声问道:“你为何要杀我?” 徐晴发丝已乱,语音在凄哽中隐含着一份令人毛骨悚然的咬牙切齿。 “符玄凡!你害得我好苦,今日不杀你,我誓不为人!” “我与你并无如此深仇,为何……” 话未说完,徐晴的伞尖又至。 “啊!”符玄凡急闪,想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只以闪躲为主。 然而徐晴出招却更加毒辣,尽攻符玄凡要害;几招过后,符玄凡心知徐晴不取自己性命不会罢手,一味地忍让也不是办法,只好叹了一口气,回身避招,同时抖落剑鞘,剑刃应声出鞘。 “很好!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徐晴见他的剑已出鞘,更是杀红了眼,随着杀人伞尖,整个人趋前疾刺符玄凡。 面对徐晴这同归于尽的一招,符玄凡不动如山,稳稳地持剑一挥,银光乍闪,血泉噗地一声喷涌上了半天高。 徐晴只觉双臂一凉,身子差点重心不稳,往前倾倒;待她定神一看,才发现自己的双腕竟已齐断! 徐晴眼前一黑,只记得一道白影闪了出来将她抱住,迅速地离开现场,便已不省人事了。 及时出手救走徐晴的人便是尚某。符玄凡当然无意追上前去,但是当他看见尚某还是曝露出了身份,也不禁心情沉重。 恩公果然是阴谋者,可见当初自己被洛云天所伤,又被尚某所救,都是精心安排的阴谋。 武林便是如此可怕,永远分不清谁是敌人?谁又是朋友? 然而,符玄凡又怎会知道那晚为了阻止徐晴屠杀而伤了她,会对徐晴的未来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那一夜,徐晴执行任务,一日一夜未归,令尚某与白发老人深感不安。本是一件很简单的任务,为何会执行得这么久?实在叫两人不解。 好不容易等到徐晴归来,她居然身受重伤,衣衫不整,尚某与白发老人连忙追问家谱的下落,却得到更教人震惊的答案:家谱得而复失! 徐晴声泪俱下地吐露出实情,当时自己被符玄凡所伤,半路力尽不支而陷入昏迷,醒来时不但已经失去了贞操,连家谱也不见了。 到底是谁趁着她昏迷之际非礼她,并且夺去家谱,根本无从查起。 最令尚某与白发老人担忧的是,要如何对徐晴的亲生父亲交代呢? 司马智将她交给两人扶养,培植成杀手,如今却出了这种事,两人照顾不周的罪名,不知司马智会如何发落? 这几天,尚某与白发老人不知已问过多少次,但徐晴对所发生的过程一点印象都没有,只记得是符玄凡伤了自己,才导致一切的不幸;因此就算找不出家谱的下落,也要报此深仇。 尚某与白发老人商议一番,认为符玄凡必定会回断情庵,要找出他的下落,也非难事。 符玄凡是被找到了,徐晴却不是他的对手,不但报不了仇,双手还被齐腕削断。 尚某带着身受重创的徐晴赶回来之际,白发老人一见到这样的情形,脸色都绿了。 “怎会如此?你没有出手帮助侄女儿吗?”白发老人怒问。 尚某叹道:“符玄凡的武功太强了,我们根本不是对手。上致还是想别的办法吧!” 司马祁冷冷地说道:“现在就算怎么想办法也没用了,你想大哥会如何发落?” “杀了符玄凡,再好好立功,或许可以折罪。若是不杀符玄凡,我们就必死无疑了!”尚某急道。 司马祁起身,沉着脸说:“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司马祁以轻功离开言家庄,心中已有杀符玄凡的人选;要不是事态紧急,他也不愿意再用这个人,但是目前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来到一间破庙,环顾了一眼歪倒的佛像与遍地的积灰、稻草,沉声道:“何少爷,出来吧!是我。” 四周依然阒无人声,司马祁又道:“我知道你回来了,每当你毒瘾发作,就会躲在这个地方,独自忍受痛苦。现在你不必忍了,你看我为你带来了什么?” 司马祁的手一扬,指间夹着一个小小的白包,偏堂果然响起急促的喘息声,只见何少爷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就要扑住那个白包。 司马祁轻易地闪过何少爷,怜悯地看着全身脏臭、神色憔悴的他。才几天没有毒品,何少爷已经变得又瘦又黑,只有一双眼睛发出不寻常的凌锐,像是饿犬疯狂的眼光,不像是正常人会有的眼神。 “给我……给我……” 何少爷有气无力、颤抖着声音说道。这几天他不但没有一点食欲,连睡也无法睡,只能清醒着忍受毒瘾的煎熬,已经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 “你有本事脱离世家,却不能忍受这点小小的苦吗?” “我……我不会再起二心,给我……” “要这包货并不困难,司马世家并非不通情理之辈。但是,天下没有白得的好处,你也要付出努力。” “要……要我去杀人……简单!快点把货给我……” 白发老人微微一笑,将白粉丢在地上,看着何少爷扑向那个小包包,急忙扯开它,贪婪地吸着。 他给得不多不少,正好可以让何少爷解除痛苦,却还记得痛苦的程度。 何少爷神情变得松驰,洋溢出一种陶醉的神情,人也站直、不颤抖了。 顷刻间,他又想到:只解除了这一次痛苦,下一次发作会更加可怕! “你要我去杀什么人?快说吧!”何少爷道。 司马祁道:“榜上的天下第一剑符玄凡。” “是他?” 司马祁冷笑了一下。“你们一起救陈擎,难道你不愿意杀他?” 何少爷默然,却没有加以犹豫,直接回道:“好!” 司马祁一笑,随手再丢出一个稍大一点的白色药包。 “这是你的酬劳,事成之后,我还会与你联络。只要你不背叛世家,世家是不会亏待你的。” 何少爷收起白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破庙。他知道这次任务是要杀一个自己所欣赏的剑客,他也不想这么做,但是为了自己,又不得不如此。 在武林的法则里,毕竟是强者生存,不是好人生存…… 自从向佳为陈擎取出银针,解除他体内的剧毒之后,陈擎知道自己藏身之处已曝露,并承诺愿意接受世家宣调,前赴江天亭,再留在密室也无益;况且身上剧毒既解,功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就算有人寻上灵台,也对付得过去,便偕同沧澜重返灵台。 见到灵台景致如昔,自己却已历尽风霜,陈擎心中百感交集,仰起头看着无边的天际,长叹了一声,吟道:“天似海,云如水,忽来狂风,声似沙场千军喊,形如怒潮万丈浪。” 沧澜豪气万千地笑道:“哈哈哈……但愿狂风不断,掀起雄雄斗志。” 一样的词句,在沧澜听来是如此豪气干云,对陈擎而言,却是别有一番感触。可见世景无心,有心者是看景之人。 陈擎不禁苦笑道:“但愿狂风不来,屈渡凄凄岁月。你的斗志,我何尝不想拥有?无奈武林残酷、人情冷暖犹如火山爆出的岩石,经不起柔水长期洗练而成为棱角圆滑。人生难料,风云多变啊!” 沧澜笑了笑,正要回话,陡地心口一痛。 沧澜只是脸色微变,陈擎便已看出不对劲。 “你怎么了?” 沧澜不答,转身便大步走了出去。陈擎正要追出去一看究竟,只见一份飞帖射进亭子,牢牢钉进木柱间,可见发帖者的功力深湛。 陈擎取下飞帖观之,帖上只有几个字:“三天后,江天亭。” 这几个字令陈擎一阵心悸。 终于已经到约定的时间了!不必推想就知道这是司马世家的通牒,而且从一回到灵台,马上就收到飞帖看来,可以确定世家的眼线已经布满自己周遭,自己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司马世家的监视。 若是去江天亭,性命倾危,是不智之举;若是不去,违背与向佳之约,是为不信。陈擎知道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命该如此,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