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她既是自己的妹妹,便一生一世。 "云华,你故意的让我紧张的吧?有你珠玉在前,奴家写成什么样都会被称作转头了。" 沈云梳看着长姐一如往常地皱起没,轻斥道:"说什么话呢!"双眼却倒映出玲瑶姐姐的怪模样,没有一丝恼意。 汪玲瑶抽中的是水仙,"全凭风露发幽妍"。她下意识地长姐笑了笑,沈云梳猜测其中带了些安慰的意思。毕竟这首诗虽然是夸赞凌波仙子洁身自好,按世俗的眼光看却不算太吉利。 沈云华面色如常。她身为家中长女,早已学会掩藏心思不教闺中密友和小妹担忧。 "独立人间第一香",对于绮罗郡主抽中牡丹,众人均是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沈云梳偷眼打量,却见阿罗依旧淡然地微笑着,不稍片刻便又轻吟出一首不下于任何人的诗句。 舒秀莹拿到"雨后霜前着意红"的芙蓉后,便轮到沈云梳。她闭眼前看到的是长姐鼓励的眼神,伸出右手,凭借记忆中的位置准确地摸向白玉筒。并没刻意取那个,睁眼时却一下看到"绿云剪叶,低护huáng金屑"。 想起当日阿罗意外轻柔的嗓音,莫名觉得她神色中带了一□□惑。察觉到思绪的飘散,沈云梳不禁又唾骂了自己一句:所谓梦中内人,不过是玩笑话。自己既有与阿罗做知己好友的心意,怎能再亵渎了她? 然而一抬眼,却仿佛看到她似笑非笑的神情,心中便又生妄念:难道这花签是她故意给自己写得不成?眨了眨眼再去望,阿罗仍是那副端庄的模样,似乎方才是她迷了眼。 沈云梳一心二用,遣词造句的同时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在心中又改了几个字,只觉得自己耽误的时间太长,有些不好意思。余光观察众人有无发现自己的异状,却见她们谈笑自若,似是不想给她压力;只有阿罗偶尔投来的目光似乎看穿了一切。 "暗淡轻huáng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她话音刚落,阁楼中静默了一刻。沈云梳心中忐忑,看向长姐,却见她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林怀雪骄傲于好友的才华,眼中是纯然的喜悦。庄婵的则掺杂了不解,在她看来,这位将来的小姑子是极稳重的人,该不会如此锋芒毕露。而沈云华…… 她想着,阿妹长大了,也许不用自己护着了。 梳儿开始学着自己筹划,自己早该想到的,小妹那么稳重的一个人,怎会做出鲁莽的决定呢?她定然有把握能化险为夷。 沈云华对上了妹妹的双眼。这双眸子她再熟悉不过了:清亮中含着温和的笑意,然而你再细细观察,便不会漏过其中坚定的意味。 然而此时,那里多了些无措。 无措? 沈云梳慌了。 就像之前和阿罗的来往一样,她开始后悔没有早些告诉长姐自己的计划----不是在宴会上出风头的想法,而是那个还未完全成型的念头。 她为什么不早些说呢? 阿姐,她永远都会是那个遇到危难挺身挡在自己身前的人;那个风言风语中坚定站在自己身后的人。她们本该没有欺瞒,没有躲藏。 沈云梳低垂着头,似乎是在沉思,错过了长姐释然的眼神。 沈云华在衣袖下抚了抚挚友的手,让她不必担忧。 无论如何……她都是自己的梳儿。 作为姐姐,她似乎总是最先心软的一方。 "梅雪争chun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沈云梳回过神时,林怀雪已然念出刚作的诗词。她们俩坐在一边,沈云梳很容易看见对方竹签上的句子----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她的脸腾的一下红了。旁人的花签都是七言,唯独她们二人不同,说是巧合她不会信。那阿罗是什么意思?拿自己的评语给怀雪,还将当日夸赞自己的词句写在竹签上----不对,她怎么笃定这签能落到自己二人手中?莫非阿罗是有意谋划的不成?可又为了什么呢? "林妹妹这首诗可真是绝了!且梅与雪正好含了你的闺名,妹妹可输给红梅了一段暗香!"这般会调侃人的,除汪玲瑶外再无他想。不过林怀雪这首佳作,也让众人的目光不再那么集中在沈云梳身上。 "汪姐姐说的一点儿没错。"垂钓归来的杨可烟露出一对若隐若现的小酒窝,"我听见林姐姐身边有个侍女就叫暗香,可见她是个顶顶风雅的,我们这些俗人可不好比。" 这话敏感的人可能觉得有几分讽刺的意味,但杨可烟说得直率,语气中也全是真诚,林怀雪便只是浅浅一笑。她并非不知同窗背后说她过于清高,眼下见诸人对她态度并无不同心下也微微有些触动。 这世上不受流言蜚语影响的人,毕竟是少数。 "杨妹妹生在几月?" "汪姐姐何出此问?" 汪玲瑶做了个鬼脸:"看你何时能进学啊。现在我真开始期盼你能与我作伴了。" "难道玲瑶姐姐之前的盼望是假的不成?" 沈云华神情一顿,不经意地将目光移向别处。 与陈婉茹和舒秀莹疏离还是有一个劣势的。 玲瑶如今是她唯一真心相jiāo的友人,尽管她想都没往那边想,暗地却有了独占的心思。 也许,她不该靠得那么近。 "好了,该让庄小姐和玖儿抽签了。" 庄娟签上是百合。她想了好一会儿才勉qiáng作出一首七绝,面上满是愧色。众人听出其中有不甚工整之处,却没冒然提出。顾玉琦思虑片刻,提了几个可作修改之处,得到庄家姐妹的感激的眼神。 庄婵脸上并无羞恼之意,反而好生温柔鼓励了一番小妹。她看出娟儿似乎下了什么决心,心下安定。爹娘难免对身为幼女小妹溺爱了些,好在娟儿觉悟的不晚。 "玖儿竟然又抽中了秋ju。"祝瑛若有所思地看了顾玉琦一眼。 "金栗初开晓更清",祝玖念出竹签上的诗句,随后接道:"满园花ju郁金huáng,中有孤丛色似霜。还似今朝歌酒席,白头翁入少年场。" "好,阿玖这比方打的好!"众人有些惊讶地看着忽然朗声大笑的林怀雪,片刻后也纷纷jiāo谈了起来。 沈云梳和林怀雪、祝玖坐在一块儿,谈论些典故韵脚。不一会儿众人就打散开了,有人也来请教,三人连道不敢,却也兴致勃勃地jiāo流起来。到了最后,大家放着铺软垫的椅凳不坐,竟是以这三个年纪最小的闺秀为中央围了一个圆圈。 孙馨巧双手领着一个木桶进了屋,身后几个丫鬟焦急地跟着。"巧儿,慢些走,你裙角都湿了!" "知道了,阿姐!" 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孙馨巧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将木桶放下简单施了个礼。"多谢郡主款待,那几样糕点十分可口。" 顾玉琦微笑点头:"孙妹妹可是钓到了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