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接婚姻

顾眉因为工作关系和有妇之夫秦致远相识,两人一见钟情。顾眉的年轻可爱让秦致远对贤慧刻板的妻子和日渐平淡的婚姻产生不满,于是离婚后和顾眉组成新的家庭,以为幸福的生活会如期而来。但是,年龄的差距、生活习惯的不同以及思维方式的差异无法忽视,他们的婚姻会琴瑟和谐吗?纸婚,也许是因为结婚第一年的婚姻像纸一样易碎易裂而得名。郎情妾意、水到渠成的婚姻尚且脆薄如纸,他们这样中途嫁接的婚姻会是什么样子的呢?本书是继“七年之痒”和“亲人爱人”之后又一部七十年代生人的婚姻读本,用细腻沉静的笔调解析中国亚健康婚姻。用琐碎的现实生活剖析婚姻的本质,探讨婚姻的经营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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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昏暗,天空因为阴沉而感觉低了很多,幼儿园的教室里开着灯,其他小朋友已经全部被家长接走了,只有一个值班老师一边整理教室一边陪着秦鸣鸣,老师忙着把桌上的课本等东西一件一件理好,鸣鸣就站在窗户旁边的小板凳上,把脸贴在玻璃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外面。
鸣鸣现在五岁半了,是幼儿园大班的班长,他身高长得比同龄孩子要高,浓眉毛,大眼睛,样子很像他的爸爸秦致远,老师都很喜欢这个聪明伶利的孩子,也对秦鸣鸣的父母印象很好,秦鸣鸣的妈妈是一个很和善能干的人,把孩子教育得很懂礼貌,也收拾得干干净净,不像一般的男孩子浑身脏兮兮的,秦鸣鸣的爸爸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人,可能工作忙很少来接孩子,偶尔来也是很有礼貌,鸣鸣平时都接的比较准时,只是不知道今天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来。
鸣鸣看着窗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屋檐上的水汇成一缕从上面流下来,在地上溅起很多水花,鸣鸣小小的心里充满焦急和恐惧,他一遍一遍问老师:妈妈怎么还不来接我呢?老师说妈妈可能路上堵车耽误了,问了几遍还是这个答案,他只好不再问了。
鸣鸣睁大眼睛看着窗外,手不由自主地放进嘴里一下一下咬着,他不知什么时候养成了这个习惯,虽然妈妈一再说老是咬手指头,细菌就会跑进肚子里,甚至威胁他说再咬手指头就把他的手指头上涂上辣椒,可是当他紧张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咬手指头,这几天妈妈没有注意,他已经把右手食指上的手指甲咬秃了。
鸣鸣最近一直觉得莫名的不安,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但是他一直记得夏天的时候,晚上睡醒了一觉想要上厕所,自从过了五岁生日之后,妈妈就安排他自己睡一个房间,说他已经是男子汉了,应该自己睡一个房间,所以他勇敢地答应了,但是要求妈妈晚上给他开着夜灯,于是慢慢地,晚上他起床尿尿也不用叫妈妈了。
那天晚上,鸣鸣像以前一样揉着惺松的睡眼去厕所尿尿,尿完了正要回到床上睡觉,却听见爸妈的房间里传来奇怪的声音,于是他悄悄走到爸妈的门口偷偷往里看,爸妈的房里开着灯,鸣鸣看到爸爸坐在床上,看上去还没睡醒的样子,而妈妈披头散发地站在床边看着爸爸,那眼神看上去很可怕。
后来,爸爸不知说了一句什么,鸣鸣看到妈妈拿着手机使劲掰,爸爸看到妈妈的样子很生气,于是扑上来抢手机,结果两个人扭打成一团,鸣鸣看着这一幕害怕地想大声哭大声喊,可是他想到妈妈说过小孩子不能偷看大人的房间,于是他赤着脚很快跑回自己的房间,蒙着被子瑟瑟发抖。
第二天,鸣鸣看到妈妈的眼睛红肿,爸爸的脸上还带着被抓破的伤口,他不敢问为什么,也不敢说出自己晚上看到的一幕,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爸爸妈妈打架了。
自从那天晚上之后,鸣鸣每天睡觉都会睡不着,躺在被窝里侧着耳朵听爸妈房间里的声音,因为他在幼儿园曾经听到有个叫点点的小朋友告诉他,她的爸爸妈妈老是在家里打架,后来就离婚了。
鸣鸣不知道离婚什么意思,点点就告诉他离婚就是爸爸给她找个新妈妈,妈妈给她找个新爸爸,鸣鸣听了点点的话还是不太明白,可是他希望爸爸妈妈不要离婚,他最喜欢自己的爸爸妈妈,才不要新爸爸新妈妈呢。
爸爸妈妈自从那晚打架之后,两个人一直互相不理不睬,后来爸爸就出差了,每个星期都会回来看他,还带他到肯德基吃汉堡和薯条,可是他一点也不高兴,爸爸每次带他出去玩都不带妈妈,他最喜欢和爸爸妈妈一起出去玩。
幼儿园门口走来两个人,鸣鸣使劲睁大眼睛看着,突然跳下小凳子,大声对老师说:“老师,快看啊,我爸爸妈妈一起来接我了。”
老师放下手中的书站起来,鸣鸣已经敏捷地打开教室的门冲了出去。
“爸爸,妈妈,你们怎么一起来接我了?”鸣鸣冒着雨跑出门,雨点落在头上凉凉的,脚下的水花把鞋都溅湿了,他不管,他太高兴了,爸爸妈妈因为工作忙,很少一起来接他,今天真是意外。
“鸣鸣,小心淋湿了。”晓苇一边喊着一边拿过秦致远手中的雨伞快速地冲向鸣鸣,秦致远见状也急忙快速地走到鸣鸣身边。
“爸爸,你出差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想死你了。”鸣鸣顾不上和妈妈说话,转过身一下跳到爸爸的身边,仰着头看着爸爸说。
“哦,我今天回来的。”秦致远愣了一下很快回答,为了掩饰刚才的失态,他一弯腰把鸣鸣抱在怀里,看着儿子的脸说:“你这个小家伙最近有没有捣乱?有没有听妈妈的话?”
“我可听话了,每天回家先写作业再看电视,不信你问妈妈。”鸣鸣看着爸爸高兴地说,他今天看到爸爸妈妈一起来接他,心里的不安全部消失了。
“是啊,鸣鸣最近表现可好了,以后可要再接再励哦。”林晓苇看着父子俩亲热的样子,在旁边举着伞点点头说,可是泪水却忍不住夺眶而出。
“鸣鸣妈妈,你们可来了,鸣鸣都急坏了,一个劲问我你们怎么还不来接他。”老师撑着雨伞走出来,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家说。
“真是不好意思,路上遇到一点别的事情来晚了,耽误您下班了吧?”晓苇满怀歉意地说。
“没事的,时间不早了,你们赶紧带着孩子回去吧,再见。”老师说着对鸣鸣挥挥手。
“老师再见。”鸣鸣愉快地冲老师挥挥手,粘在秦致远的身上不肯下来,秦致远只好抱着他,林晓苇在旁边撑着伞,一家三口慢慢走出幼儿园。
“爸爸,你这次出差回来还要出差吗?老师说明年我们要上小学了,每天都有很多作业,我真想让你也陪着我做作业。”鸣鸣附在爸爸宽阔的肩头,对着爸爸撒娇。
“鸣鸣,爸爸马上还要出差,你以后要学着独立完成作业,不要让妈妈那么辛苦,好不好?”秦致远听到鸣鸣的话一阵心痛,声音颤抖地说。
“你怎么老是出差啊?”鸣鸣听到爸爸的话忍不住失望地抱怨。
“鸣鸣,爸爸工作忙,你都这么大了,要懂事一点,不要惹妈妈生气,知道吗?”秦致远看着鸣鸣稚嫩的小脸歉疚地说。
“我知道,我一直表现可好了。”鸣鸣骄傲地对着爸爸大声说。
父子俩一路说着走到车旁,秦致远把鸣鸣放进车里,林晓苇见状也不愿意打断儿子的兴致,只好打开后座的车门坐进去,秦致远熟练地发动汽车,很快地往熟悉的方向驶去。
幼儿园离住处只有一站路,车很快就驶到楼下,秦致远停好车把鸣鸣从车上抱下来,鸣鸣搂着爸爸的脖子亲热地说:“爸爸,你既然还要出差,今天晚上就陪我做作业吧,我们班的陈雨每天都是爸爸陪着做作业,我也想让爸爸陪着做作业,好吗?”
“这~~”。秦致远看看渐晚的天色,迟疑着不知该怎么回答。
林晓苇见状心里酸酸的,但还是强打精神说:“鸣鸣,你爸爸还有事情,赶快回家,妈妈陪你做作业。”
“不嘛不嘛,我就要爸爸陪着做作业。”鸣鸣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他和秦致远的性格一样,平时怎么都好,犟起来就像一头小牛犊,林晓苇也拿他没办法。
正在父子俩僵持的时候,秦致远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一只手抱着鸣鸣,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看了一下,条件反射一般抬起头看了林晓苇一眼,林晓苇见状就知道是谁打来的了,她咬着嘴唇快走几步走到单元门口拿出钥匙开单元门,钥匙却几次都插不进锁孔里。
秦致远按下手机的接听键,顾眉甜软的声音很快传过来:“致远,你在哪里?怎么还不到医院来啊?”
“哦,我在送一个朋友回家,他喝多了,我一会就过去。”秦致远对着电话撒谎,尽管他在孩子身边极力不愿意撒谎。
“爸爸,谁喝多了?”鸣鸣伏在爸爸的肩膀上,听到爸爸的话忍不住说出自己的疑问。
“~~”秦致远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那边顾眉听到孩子的声音,立刻警觉地大声问道:“致远,你到底在哪里呢?刚才是谁在说话?”
“顾眉,是这样的,我刚才在路上遇到鸣鸣,因为下雨,所以把他们送回来。”秦致远听到顾眉的质问,无奈地看了鸣鸣一眼解释道。
“秦致远,这样的日子把我一个人扔在医院,你到底什么意思?”顾眉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顾眉,你别这样,我一会就赶回去,这些事情等我回去再向你解释好吗?”秦致远不愿当着孩子的面纠缠不清,于是把话说完,不等对方反应就挂断了电话。
“爸爸,你刚才和谁打电话呢?”鸣鸣看爸爸收起电话,更加好奇地看着爸爸问道。
“哦,是一个阿姨,爸爸的一个同事。”秦致远看着儿子不好意思地说,脸上火辣辣的,有人说你撒一个谎,就要说无数谎来圆这个谎,看来真是这样。
林晓苇看到秦致远打完电话,急忙打开单元门后折回来对鸣鸣说:“鸣鸣,赶紧回家做作业,要不然又要做到很晚耽误睡觉。”
“不,我要爸爸陪我做作业。”鸣鸣依然没有忘记刚才的愿望。
“不行,等你做完作业都要九点多了,你爸爸还有事情呢。”林晓苇看着执拗的孩子有点不耐烦地对着鸣鸣说。
“要不我陪他做完作业再走?”秦致远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左右两难。
“不用了,你陪了他今天,还有明天呢,你陪了他明天,还有无数个明天呢,你能一直陪着他吗?”林晓苇看着秦致远哀怨地说。
秦致远一时无言以对,林晓苇见状沉着脸拉着鸣鸣的胳膊就往单元门走。
“不,我不要回家,我要和爸爸在一起。”鸣鸣大声喊着,一边回头看,一边不由自主地被妈妈拉着往前走,他的眼神带着不舍和求助,小脸上挂着泪。
秦致远看着鸣鸣可怜的样子,那目光像一把刀子插在他的心上,他想追上去抱着他回家、在家里陪着他写作业,可是他想到医院里的顾眉和林晓苇冷冰冰的眼神,脚步只好停下来,晓苇说得没错,他陪了孩子今天,能陪孩子明天吗?陪了明天,能陪孩子一辈子吗?
秦致远站在楼下,听着鸣鸣的哭声渐行渐远,完全没有想到此时医院的病房里也是哭声一片。
“呜呜呜~~”秦致远挂断电话后,病房里的顾眉猛地把手机扔在床上,伏在枕头上大哭起来。
“眉眉,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又哭上了?”顾眉妈正在卫生间如厕,听到哭声急忙一边提裤子一边从卫生间里跑出来。
“妈,我心里难受,您别管我。”顾眉将头埋在枕头上,头也不抬地呜咽着说。
“好孩子,别哭了,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老是流眼泪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有什么事情和妈妈说说。”顾眉妈看着女儿伤心的样子急忙拿条毛巾安慰女儿说。
“妈,秦致远他~~他现在和他的那个前妻在一起~~。”顾眉一边哭一边对着母亲说,她听到母亲说流泪不是好兆头的话哭得更凶了,婚礼刚刚开始就被人破坏,自己受了伤被送进医院,而自己憧憬了无数次的新婚之夜,老公居然还和他的前妻呆在一起,今天一天的不顺像块石头一样压在胸口让她憋闷得难受,难道说她付出了很多心思、充满了期待的婚姻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什么?秦致远在他前妻那里,你没搞错吧?”顾眉妈捧着毛巾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顾眉睁大了眼睛。
“我刚才打电话,亲耳听到他儿子在他旁边喊爸爸,孩子肯定不会离开妈妈,秦致远既然和儿子在一起,肯定他前妻也在,我真是快被气死了。”顾眉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看着母亲委屈地说,新婚的喜悦就像刚出锅的嫩豆腐掉到了地上,沾上了吹不去拍不得的灰尘,这让顾眉心里格外沮丧,似乎开始对自己的婚姻也失去了信心。
“这个秦致远,简直太不像话了,这叫弄的什么事啊?我说你也真是的,那么多未婚的小伙子上赶着追你你看不上,偏偏看上这么个结过婚的男人,真是应了挑花的、挑璃的、最后挑个没皮的那句老话,我烦都让你们烦死了。”顾眉妈听了顾眉的话,把毛巾猛地丢在一边,生气地偏过身去。
“妈,人家本来就够伤心的了,你就不要再说埋怨的话了,我看这样的日子是没法过下去的,您反正也对我们的婚姻左看右看不顺眼,不行我们明天就去离婚。”顾眉看着母亲生气的样子,拿着毛巾一边哭一边对着母亲赌气地说。
“离婚?你说得轻巧,今天结婚明天离婚,传出去不被别人笑掉大牙才怪呢,再说你一个年轻小姑妈,离了婚就是二婚了,所以这话你也就在我跟前说说罢了,以后不管你和秦致远怎么吵架,也不要轻易说离婚两个字,知道吗?”顾眉妈听到顾眉说离婚,立刻对着女儿严肃地警告。
说离婚本来就是气头上的话,听母亲这么一说,只能对着母亲点头:“我知道离婚是不可能的,可是我也接受不了他三天两头往前妻那儿跑啊,您说我该怎么办?”
顾眉妈没有理会女儿的话,她抱着双臂在房间里走了一会,突然转过身,眼睛定定地看着顾眉说:“眉眉,我告诉你,你和秦致远的这桩婚姻,你别以为你和他结婚了,他就完全属于你了,其实他和原来那个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呢,今天他能在新婚之夜把你扔在医院跑到前妻那里,明天说不定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所以你一定要先下手为强,好好给他点颜色看。”
“妈,我怎么才能给他点颜色看呢?”顾眉被母亲的一番话和严肃认真的神情给镇住了,她用近乎崇拜的眼神看着母亲说。
顾眉妈想了一会,走到病床边附在顾眉耳边耳语了一阵,顾眉听着母亲的话频频点头。
夜色已经完全降临,路边的路灯已经纷纷亮了起来,秦致远开着车往小区门口驶去,车开得很慢,仿佛每一点前进都很艰难。
小区路边的花朵已经没有了踪迹,法国梧桐已经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杈在风中摇摆不定,但是破旧的楼房里,家家户户都亮着灯,偶尔会飘出几声欢笑和饭菜的香味,又让人感觉无比温馨。
“梦里花落知多少,醒来方知身是客”,秦致远从后视镜里看着后面越来越远的楼房,那是他无比熟悉的地方,他和晓苇在那里生活了五年,他们在那里曾经有过欢笑也有过争执,但是如今,他的梦该醒了,他已经是这里的路人了。
车缓缓驶出小区,外面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但是天空仍然灰蒙蒙一片,秦致远打开车窗,深秋清冷的风立刻夹裹着湿润的空气将他包围,他看着前方,城市的霓虹灯纷繁瑰丽,看上去一派繁华,可是在这繁华的背后,究竟会有多少辛酸和忧愁呢?
秦致远一手开着车,一手下意识地伸进衣兜,自从晓苇提出离婚以后,他的烟瘾越来越厉害了,吸烟好像成了他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尽管顾眉对他吸烟的嗜好几次抱怨,他还是没法下决心戒掉。
秦致远摸索了一会,掏出一盒镶着金边的烟盒,这是今天婚礼的喜烟,红色的烟盒十分喜庆,象征着今后的日子红红火火的,他看着烟盒苦笑一下,眼睛看着前方抽出一支香烟点上,猛吸一口,辛辣的感觉立刻在心里蔓延。
幸福是什么呢?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可能是人生最幸福的两件事情,可是秦致远在这新婚之夜却感觉不到幸福,他看着远处的万家灯火,想着在他身后越来越远的地方,晓苇一个人带着孩子,而孩子在哭着找爸爸,他的心里没有丝毫的喜悦。
秦致远做梦都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和顾眉成为夫妻,他承认他很喜欢她,这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子,身上总是带着青春的活力和自信,让别人和她在一起无形中就会受到感染,仿佛自己也年轻了好几岁。
最初和顾眉交往,秦致远也是因为对这种年轻心态的渴望和对压抑的婚姻生活的逃避,他和顾眉在一起谈天说地,看着顾眉崇拜的眼神对着自己烁烁发光,他的虚荣心得到了很大的满足,他也会谈到自己的婚姻不幸福,这当然会得到顾眉善解人意的抚慰,于是他把她当成了红颜知己,在倾诉中感觉到自己的身心得到了发泄和放松。
秦致远没有想到,这种发泄和放松像鸦片一样让他欲罢不能,而顾眉对他的感情,也随着时间慢慢升温,直到一切失去控制,现在,他终于结束了和林晓苇的婚姻,将要和顾眉一起生活,可是,他的心里并不轻松。
今天再次见到林晓苇,秦致远看着她瘦削的样子以及憔悴的容颜,他除了愧疚还有一种说不清的情愫,他们一起生活了七年,她就像他身体的一部分,虽然现在分开了,他看着身体的另一部分在慢慢枯萎,心里还是很不好受的。
最重要的是鸣鸣,今天再次见到鸣鸣,秦致远才感觉自己再次结婚的决定太仓促了,他以前虽然也知道大人离婚给孩子带来的伤害,但是一直觉得孩子永远是父母的孩子,不管离婚与否这种爱都不会变的,可是他现在才知道,父母离婚之后,这种隔了时间和空间的爱根本不能满足孩子的情感需求,况且他还会有另一个家庭要照顾,对孩子的精力更是大大地打了折扣。
秦致远想起晓苇拉着鸣鸣离去的时候,孩子无助的眼神和脸上的泪水,想着在以后漫长的生活中,他和鸣鸣在一起的时间屈指可数,会错过孩子很多成长的乐趣,心中涌上浓浓的自责。
可是,尽管充满了自责,秦致远还是不得不向着另一个方向驶去,而此时在灯火阑珊中离去的他也许没有想到,身后的家里正在进行着让人心痛的战争。
“爸爸,我要爸爸。”秦鸣鸣被林晓苇连拉带抱地拖回家后,一屁股坐在客厅门口换鞋的小板凳上继续放声大哭,他的哭声高而尖锐,直刺人的耳膜,这哭声就像一把尖刀扎在林晓苇的心上。
“鸣鸣,别哭了,爸爸有事,过两天就回来看你。”林晓苇脱下风衣挂在衣架上,弯下腰忍住内心的烦躁对着鸣鸣说。
“我不,爸爸都好久没回来看我了,我就要爸爸陪我做作业,都是你,不让爸爸陪我。”鸣鸣在板凳上扭着身子,背对着林晓苇,表示自己的抗议。
林晓苇看着板凳上的鸣鸣,他的头发黑而浓密,而且头顶上有两个旋,和秦致远的头一样,林晓苇小时候就听大人说,头顶上有两个旋的脾气特别拗,现在真算领教了,秦致远是那种自己认定了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的人,以前林晓苇常常说他,别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他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现在看来鸣鸣也一样。
刚刚在楼下,她因为和秦致远赌气拉着他回家,没想到他一边走一边在楼梯上打滚,弄得浑身都是土,现在他满脸是泪,用沾满了土的手一抹,整个成了小花猫,让林晓苇看着心疼,可是不这样把鸣鸣拉回家,林晓苇没法面对秦致远犹豫不决的样子,他本来可以名正言顺的在这个家里陪孩子,是她执意把他推出去的,同时她也怨恨他,没想到他们十年的感情还抵不上和年轻女孩的一次狂欢,才离婚两个月,他就迫不及待地和别人结婚了,这让她失望而又气急败坏。
不管怎么说,秦致远已经是别人的丈夫,鸣鸣留得住他一时,却无法让他永远留下来,长痛不如短痛,况且他现在是人在曹营心在汉,还是让他走吧,可是回到家里,看着熟悉的家具,听着楼下传来熟悉的汽车发动的声音,然后慢慢远去,林晓苇感觉抑制不住的悲哀从身体的角落里涌出来。
人们都说孩子是爱情的结晶,可是当爱情不在了,结晶怎么办?
林晓苇当初和秦致远离婚的时候想过孩子的问题,可是她被秦致远背叛她的事实冲昏了头脑,离婚是她对秦致远的报复和惩罚,一直觉得离了婚,秦致远还是鸣鸣的爸爸,应该不会给孩子带来太大的影响。
可是林晓苇现在知道自己错了,鸣鸣已经五岁半了,他在慢慢长大,他学会了思考,学会了察言观色,虽然她没有明确地和鸣鸣说爸爸妈妈离婚了,可是孩子的感觉是最敏锐的,可能早就感觉到了爸爸妈妈情感的变化,他今天执拗地想要和爸爸在一起,不就是要找回心里那开始缺失的安全感吗?
林晓苇想着在以后的漫长生活中,秦致远已经属于另一个家庭,或许还会再有一个孩子,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他工作忙,再加上生活的拖累,平均两个星期来看鸣鸣一次就不错了,那些本来应该属于鸣鸣的爱被分成了几份,到鸣鸣这里还能剩下多少呢?
林晓苇想到这里,心就忍不住紧紧缩成一团,父母离婚,其实孩子是最大的受害者,父母生了他,却不能给他完美的生活、完整的爱,她知道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父亲的爱和母亲的爱是不可或缺的,而且两者不可替代,就像秦致远没法替代她给孩子洗衣做饭讲故事一样,她也没法替代秦致远陪着孩子疯跑打球玩游戏,看来鸣鸣的成长过程注定要有着无法弥补的缺憾了。
鸣鸣还坐在小板凳上哭,时间长了,他的声音已经从高声喊叫到小声哼哼,只是泪水依然从眼睛里源源不断地流出来,把刚才抹在脸上的土冲出两道痕迹,林晓苇看着孩子叹口气,走到卫生间打开灯拧条湿毛巾出来准备给鸣鸣擦脸。
“妈、妈、我、要、爸、爸、陪、我、做、作、业~~”鸣鸣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看到妈妈走过来,还是执拗地对着妈妈说。
“鸣鸣,你已经是大孩子了,不能这样任性,大人有大人的事情要做的,来,咱们先擦擦脸吧。”林晓苇在鸣鸣面前蹲下,尽量和颜悦色地对他说。
“我、不、我、就、要、爸、爸、陪、我、做、作、业~~”鸣鸣躲开妈妈手里的毛巾,继续哭着对林晓苇说。
林晓苇感觉自己的耐心已经到了极致,昨天晚上她几乎一夜未眠,脑子里一直想着秦致远就要结婚的事情,今天一天,她在单位也神思恍惚,还因此被单位领导批评,下午又遇到了晓天大闹婚礼被送到派出所的事情,一波接着一波,所有的事情都一直哽在胸口,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压抑几乎让她窒息,现在看着鸣鸣的样子,她心里的火忍不住噌噌往上窜。
“鸣鸣,我告诉你,不要再找爸爸了,妈妈和爸爸已经离婚了,知道吗?”林晓苇看着鸣鸣忍不住严肃地说,她想着既然秦致远已经结婚,一切都成定局,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还是索性对鸣鸣说了吧。
这一招果然管用,鸣鸣猛地止住哭声,睁大了眼睛看着妈妈,妈妈的神情严肃而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于是张开嘴巴又大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妈、妈、我、要、爸、爸、我、不、让、你、们、离、婚~~”
鸣鸣的哭声再次尖锐刺耳,那声音因为绝望而更加凄厉,林晓苇感觉那声音穿过她的耳膜,一直钻进脑子里,就像钻孔机,轰鸣着穿透她所有的伪装,她的情绪就像火山一样爆发出来。
“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妈妈已经说过了,不要再和我提爸爸,你就当你爸爸已经死了~~”林晓苇把鸣鸣从板凳上拉起来,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两巴掌。
鸣鸣仿佛被吓傻了,看着林晓苇的样子不敢再哭,可是惯性的哽咽让他的脖子憋得粗了很多,他盯着晓苇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晓苇看着鸣鸣可怜的样子,想着孩子失去爸爸已经够可怜了,她居然还打他,自责和内疚很快充满了她的心,她扔下手中的毛巾,猛地把鸣鸣抱在怀里大哭起来,嘴里一直说着:“鸣鸣,对不起,是妈妈错了,妈妈对不起你。”
窗外的夜很黑,凄冷的风从窗户里漫进来,慢慢灌满了每个房间。
“妈,顾眉,不好意思,我有点事回来晚了,让你们等急了吧?”秦致远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他快步走进病房对着顾眉和顾眉妈笑容可掬地说,他知道今天的婚礼出了这么多状况,而自己又这么晚回来,顾眉一定不会善罢干休的。
顾眉看到秦致远,生气地把脸扭到一边,顾眉妈见状急忙从床上站起来说:“哦,致远回来了?眉眉刚才还在唠叨你怎么还不回来呢?”
“妈,不好意思,我路上遇到点别的事情。”秦致远对着顾眉妈局促地说。
秦致远只比顾眉妈小十几岁,所以他每次面对这个年轻的岳母都相当不自在,但是年龄还不是最重要的,秦致远主要觉得这个岳母实在让人琢磨不透,她的眼神虽然一直都是笑眯眯的,但眼角常常会露出一丝冷光,仿佛一眼就可以穿透你的外表看到内心,而她的话也总是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明明是对一件事物不满意,但她却能笑着说出来,所以秦致远和这个岳母说话格外小心。
每当看到顾眉的母亲,秦致远就不由自主地想起林晓苇的母亲,林晓苇和母亲虽然一直在农村生活,但是却相当明事理,他和林晓苇结婚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插手过他们夫妻的生活,即使两个人吵架被父母知道了,林晓苇的母亲也只是责怪晓苇性格太强,他和晓苇每次回去,老人都会喜不自胜,杀鸡买菜,把平常舍不得吃的东西全拿出来,那种热情让秦致远从心里感觉亲切,这也是离婚后他感觉此生没法再见老人的原因。
顾眉妈看着秦致远若有所思的样子,语重心长地说:“致远啊,人都会有点自己的事情,一次晚点没事,但是你要记住,我们家顾眉对你可是一心一意的,她从小在家里娇生惯养,今天为了你吃了这么大的苦,刚刚醒来就惦记着你在婚礼上吃饱喝足没有,你不要辜负她啊。”
“妈,我知道的,您就放心吧。”秦致远疲惫地对着岳母点点头,忙了一天,加上情感波折,他现在已经是身心俱疲,真想抛开一切蒙头睡一觉。
“那好,今天是你们大喜的日子,虽然有一点不愉快,但是好事多磨,我也就不说什么了,时间不早了,我回去了。”顾眉妈看到秦致远态度还不错,语气舒缓了很多。
“那好,您也忙了一天,回去早点休息吧,我去送送您。”秦致远拿出车钥匙准备出门。
“不用,我出门打个车很快就到家了,你们也累了一天了,不用麻烦了。”顾眉妈急忙推辞,冲着顾眉使个眼色很快出门。
秦致远送顾眉妈到医院门口,看着她坐上回家的出租车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病房,可是刚进门就看到顾眉横眉冷眼地坐在病床上,看到他就咄咄逼人地说:“秦致远,你给我说清楚,我刚才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在哪里?”
“顾眉,我不是已经和你说了吗?我在路上遇到鸣鸣,正好赶上下雨,我就顺路把他们送回去。”秦致远看着顾眉耐心地解释,新婚之夜他不想弄得不欢而散。
“你骗谁呢?济南市这么大,想要找一个人都不容易,你怎么在路上那么巧遇到他们呀?是不是老路走习惯了,不知不觉就走回去了?”顾眉想到新婚之日秦致远居然和前妻在一起就心里酸溜溜的。
“顾眉,你别误会,实话和你说吧,我今天不是在路上遇到他们的,是因为到派出所办理晓天的事情遇到晓苇,正好下雨,误了时间接鸣鸣,所以我就开车送他们回去。”秦致远看着顾眉坦诚地回答,顺便把对晓天的处理结果和顾眉说了,他和顾眉结婚之前就说好了,两个人结婚后顾眉不能阻止他继续照顾孩子,所以他对自己下雨回去接孩子很坦然。
“什么?你没让那个家伙赔偿,也没让派出所对他做出任何惩罚就把他放了?”顾眉本来就满心的不痛快,听到秦致远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杏目圆睁地看着秦致远说。
“是啊,他年纪小不懂事,再说又是学生没什么钱,能拿他怎么样?”秦致远轻描淡写地说着,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放在病房的沙发上,因为考虑到今晚是新婚之夜,而顾眉又因为医生的要求住院观察,所以他特地要了一间单间病房,这样既可以照顾顾眉,他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他年纪小就可以随便破坏别人的婚礼?他没钱就可以不受惩罚?秦致远,你怎么能不和我商量就随便对这件事情做出结论呢?你要知道受伤的是我。”顾眉从小被父母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现在看着秦致远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不禁对着他喊道。
“顾眉,俗话说得好,得饶人处且饶人,人都会有犯错误的时候,对于一个陌生人,遇到能过去的事情也就过去了,何况晓天还是鸣鸣的舅舅呢?”秦致远看着顾眉不依不饶的样子疲惫地解释道,为了这场婚礼,他早晨天不亮就起床忙了一天,浑身酸痛,现在真想洗把脸好好睡一觉。
“哼,你说得好听,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一辈子一次的婚礼就这样被他破坏了,害得我新婚之夜还要住在这个鬼地方,他是鸣鸣的舅舅又怎么样?你要是还当他是你的小舅子,干嘛要和我结婚啊?”顾眉看着秦致远挺了挺胸脯大声说道,她以为经历了婚礼事件,秦致远对破坏婚礼的人会像她一样痛恨,可是他提起那个男孩居然还是像亲人一样,内心严重不平衡起来。
“顾眉,你不要太过分啊,今天是咱们的新婚之夜,有些事情我本来不想说,看来你非要弄得不愉快是吗?”秦致远看着顾眉一副不善罢干休的样子,想起今天的不顺和儿子带泪的小脸,不耐烦地对着顾眉说。
“你还记得这是咱们的新婚之夜啊?你这件事情本来就做得不对,我说说怎么了?有什么事情你直说好了,用不着藏着掖着的。”顾眉看着秦致远不耐烦的样子,心里更加生气,她从小没有受过委屈,当然毫不示弱地回击。
秦致远看着顾眉盛气凌人的样子,终于说出自己郁积在心的疑惑:“既然你这样说,那我问你,结婚前你和我说你怀孕了,可是你今天被送到医院,我问过医生了,他们说你根本没有怀孕,是怎么回事?”
顾眉听到秦致远的话愣了一下,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慌,但很快调整情绪说: “我~~我~~那个时候月经过了好几天没来,我以为是怀孕了呢,哪里知道是因为心情紧张造成月经推迟了。”
秦致远听到这话无言以对,顾眉当时确实也是说可能怀孕了,怨只能怨他一听到怀孕就乱了方寸,又正好被离婚的事情打击得信心全无,现在婚都结了,追究怀没怀孕又有什么意思呢?他这样想想就觉得自己刚才的问话欠妥,心里有点不好意思,正想开口哄哄顾眉,想把不愉快的事情搪塞过去,今晚毕竟是他们的新婚之夜,可是还没等他开口,顾眉已经忍无可忍地从床上站起来。
“好啊,秦致远,原来你一直怀疑我用肚子里的孩子要挟你结婚啊?我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妈,又不是嫁不出去,要不是当初我们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才不会嫁给你呢,你居然在我受伤的时候不去担心我的安危,还有心思去问我怀没怀孕,你简直太让人失望了。”顾眉看着秦致远,头上的伤口疼痛让她想起婚礼上的尴尬以及从前对秦致远的感情,她一个冰清玉洁的小姑妈,本来可以拥有美好的爱情和婚姻,就因为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她不但要承受世俗的偏见,还是接受前妻的敌视,现在居然连秦致远也来置疑她,这让她所有的委屈一下子爆发出来。
秦致远呆呆地看着面前的顾眉,她的声音尖厉,因为头上缠着纱布,头发就那么披散着,眼神冷冷地注视着他,完全没有了从前小鸟依人的影子。
秦致远以前看到过一本书,书中说每个女人都具有泼妇的潜质,只是她们平时都掩藏得很好,一旦关系到切身利益就会像刺猬一样全副武装起来,他当时还不太相信,可是现在,生活就像掀开红盖头一样掀开温情的面纱,在他和顾眉认识的这一段时间,顾眉给他的印象从来都是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难道婚姻就像变魔术一样瞬间把一个温柔似水的女孩子变成一个泼妇?
“顾眉,我首先告诉你,我正是因为对你的身体十分担心才向医生问怀孕的事情,当时并没有别的意思,刚才是因为你一直纠缠不休才随口一问,你要是不相信我也没办法。另外,我早就和你说过,虽然我们结婚了,但是孩子是我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所以在以后的生活中,你不能干涉我对孩子怎么样。”秦致远看着顾眉斗志昂扬的样子,内心的疲惫和伤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他对着顾眉不耐烦地说着,拿起毛巾就到卫生间洗漱去了。
顾眉看着秦致远头也不回地走进卫生间,母亲教给她的杀手锏并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她对着病房里惨白的灯光,眼泪忍不住滑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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