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明显的现场,一开始警方怎么没向公众提到?”席桐不解,随即回忆起接受审讯时那个女警察毫无怜悯的神色,原来是这样。“很简单,东岳的人要求警方保密,郝洞明形象一毁,东岳的股票就完了。现在爆出来,是因为找到了确凿的受害者,消息压不住了。”孟峄笑了笑,“不知道东岳这回要怎么公关,杨董有得忙了。”席桐摊手:“肯定是花钱撤热搜呗,而且估计要过段时间才会爆。喂,你有东岳百分之二十的股票啊,你就不急吗?”“我不缺那点钱,没了东岳,可以找别的公司合作。”席桐觉得自己傻,孟峄怎么会在意金钱?他拿一千万欧元买九块手表都觉得性价比高。“我还是很好奇那个枪手为什么要杀他。三个洞啊,一枪就可以要他的命,这得多大的仇!会不会是以前被他虐待过的人找他来报仇了?现在看来,那封匿名邮件就是这个意思。”孟峄挑眉:“很可能,我同意你的观点。”“但他为什么要嫁祸给你呢?”“也许是嫉妒我钱多,还找了个十全十美的未婚妻吧。我现在的生活有许多人羡慕。”“得了得了,是十全九美,我眼神不好才喜欢你。”席桐哼了一声,心里美滋滋。孟峄在她眼皮上亲了一下。“干吗?”“给你治治眼睛。”席桐不愧是天天抱着手机刷的媒体人,她的预料是正确的,国内关于郝洞明死前实施犯罪的新闻没有爆。所幸,关于孟峄的争论热度有所平息,温哥华警方被中方催得有些着急,这案子的进度在这一周并无实质性进展。周末,席桐拉着孟峄去吃粤菜,食堂虽好,也要更换一下伙食口味。她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就发现他喜欢吃清淡的甜口菜,后来问过他亲生父母是不是华南人,孟峄说不知道。他出生在魁北克,生父也姓孟,在他五岁的时候抢劫超市,被警察逮捕,死在监狱里,七岁时母亲带着他和兄弟辗转来到温哥华谋生,他机缘巧合下被孟鼎夫妇收养。孟峄寥寥几句,叙述得很笼统。“你有兄弟?”席桐托腮问。“我有一个哥哥,三个弟弟,哥哥比我大三岁,我父亲死的那年他已经会杀鸡鸭了。”“你家人现在在哪儿?”孟峄指了一下天上。“对不起。”她吐吐舌头。孟峄夹了一筷子豉油鸡:“虽然我不知道父母祖籍是哪儿的,但我妈会做粤菜。我以前在外面说法语,在家说粤语,普通话是十二岁之后才开始学的。我记得有一次我妈心情很好,做了豉油鸡,那只公鸡是我们法国邻居的宠物,世界杯的时候邻居逼着它叫,很吵。我盯了很多天,把它偷走了,骗他们说是狐狸叼走的。那天我抱着鸡回来,我哥把鸡杀了,我妈在厨房很长时间,我走进去,以为她哭了,但她在笑,所以肩膀在抖。”席桐问:“她为什么笑?”“因为我爸死了。”席桐没说话。孟峄又说:“那天她做的豉油鸡特别好吃,把家里剩下的香料都放进锅里了,那锅卤水我们吃了一个冬天。”席桐吃不下去了。她觉得孟峄每次看她吃饭剩下,心里一定不好受。“你喜欢吃这个,我给你做。”她沉默了半分钟,低声道。孟峄把鸡腿夹给她:“我有桐桐就够了,不吃也可以。”席桐咬了一口,有点苦。孟峄说:“对不起,我没想吓到你。桐桐,我一点也不像我爸,我身体很好,指标都正常,我有钱,有一份正当的工作,还有房子,可以负担我们以后的生活,我会很小心很小心地照顾孩子,不会打他,如果他犯了错,我会好好跟他讲道理,不会把他赶出去。我也可以戒烟,不喝酒,只要你想。”席桐喉头发硬,把碗里的鸡腿啃完了,粥也喝完了,一粒米也没剩。过了一会儿,她抬头,笑得有些难看:“你傻啊,我又不会不要你。”“你说的。”“嗯。”席桐又说:“你最近烟抽得有点多。”孟峄把烟盒里的烟都拿出来,盒子交给她。他去柜台结账,给了老板娘一根,然后在出门的时候把剩下的烟都给了人行道上牵着狗的流浪汉。上了车,车里淡淡的烟味散了,都是类柠檬的清新香味。有点像菖蒲。她忽然吻住他的嘴唇。孟峄用了一秒钟反应,反客为主,升起车窗,把她抱到腿上,一点点地吻,睫毛扫过她的眼睑,带着葡萄酒味的呼吸钻进她的鼻子。车内充盈着红酒的气息。他望着她的眼睛,手掌扣住她的后颈,相触的肌肤出了层薄汗,绯红的颜色从掌心蔓延开,像握住了一枝没有刺的玫瑰花,上帝赐予的礼物。他拆开包装,嗅到香甜的气息,沉浸在伊甸园的美好中,这时手机却突然响了。孟峄把电话掐了,搂着她的腰,把头埋在她颈窝里。铃声第二次响起,她睁开眼,轻哼一声:“接吧。”他抹了把唇,直起腰,按下通话键,起初不耐的神色在她的注视下渐渐变得平静。“警察让我过去一趟。”他接完电话,抱了她半天。“怎么又要去……”“是多伦多的警方,不是温哥华那边。”“什么事?”席桐皱眉问。孟峄把座椅立起,发动车子,挡板外有强烈的日光刺入他的瞳孔。“是关于孟家的。”8月29日周六晚,多伦多市中心的警察局像往常一样走进来一个人。值班警官好心地带这位体面的先生去审讯室,问他是不是丢了钱包,但他从昂贵的皮夹里拿出一个U盘,给了警官。“我要自首。”这个人说。“先生,你是谁?”警官看着他彬彬有礼、平静无波的脸,产生了疑惑。“弗雷德里克·塞缪尔·金斯顿。”“金斯顿?那个大名鼎鼎的心理学博士,金斯顿?”警官瞪大眼睛。“是。”“你犯了什么罪?”“谋杀。”金斯顿就像坐在自己的心理诊所一样,双腿分开,往椅背靠了靠,但绷紧的唇角泄露了他现在并不如看上去那般闲适。他打开皮夹,在桌面调了个个儿,把皮夹里的照片摊在警官面前,碧绿的眼睛幽深如海水。警官问:“你杀了谁?”“孟鼎和靳荣。”“谁?”警官不可置信。“ME集团的前董事长夫妇,孟鼎和靳荣。”警官赶紧给上头打了个电话。“你为什么要杀他们?”金斯顿苍老的手指点了点照片:“为了这个人。”顿了顿,他接着道:“我是个没有道德的医生,下三烂的教授,我利用权力从精神病院带走了一个孩子,秘密收养了他许多年。我没有孩子,我像爱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爱他。他对我说,孟鼎和靳荣虐待他,他恨他们。所以我帮他把那两个人杀了,用催眠辅助药物,做得毫无痕迹,别人都以为是正常的脑出血发作导致死亡。我是孟家的私人医生。U盘里是证据,相关文件我也带来了。”警官手里的茶杯“当啷”一声砸在桌上。“这个人是谁?”“他曾经是孟氏夫妇的养子,现在有别的名字。我们遇见的时候,他还叫孟岭,Ryan·孟。”三天后,一则惊天大消息震惊了整个加拿大。孟氏夫妇被家庭心理医生金斯顿谋杀,因为金斯顿要替被抛弃的孟家养子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