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岭笑得更愉快:“没有,我就是嫉妒他年轻有为、资产雄厚、有私人飞机还要偶尔坐坐民航经济舱体会民生疾苦。杜董,我可没骗你,我今天请你吃饭,是很真诚地向你寻求帮助。合作吗?”杜辉眼角一抽,这都是什么屁话!他还有选择吗?他被迫和薛岭握手:“薛教授,你知道我完全没有业务能力,不会这些……”“别紧张,我会告诉你怎么做。”薛岭又看了眼表,把红茶喝完,临走前留了张金卡在桌上:“这家店的会员卡,可以用它刷电梯到顶楼。你的小情人在房间等你。”“你……”杜辉大惊,冷汗直下。薛岭礼貌地道:“祝你们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我先失陪了。”薛岭走出餐厅的时候,车已经到了。后窗摇下,露出闻澄笑眯眯的脸:“你这么早就结束啦?”薛岭坐进车,闻澄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涂着西柚色口红的嘴唇状似无意地凑近他的右颊,他忽然弯下腰:“有餐巾纸吗?鞋蹭到墙了。”闻澄掩去眸中一丝失望,掏出纸巾给他。薛岭擦完了,摸了摸她的头发,温柔道:“谢谢。”“你等下和爸爸要谈什么事呀?”闻澄问。“谈一些,你想不到的事。”薛岭往嘴里送了一颗口香糖,“可能是和银湖地产有关吧。”车子经过隧道,光线暗下来,快车道的车灯一束束划过他的侧脸,光影斑驳中有种干净疏冷的魅惑。“你吃饱了吗?每次你们都要谈很久,我爸那儿又没厨师,要不我给你送点夜宵?我学会做蓝莓芝士蛋糕了,很好吃的!”闻澄兴致勃勃地说。薛岭刚在包厢里点了一桌菜,只喝了汤和茶,汤里的菌菇豆腐都没碰。可他并不饿:“我吃过了,你别等我,早点回家休息。”司机先把闻澄送回别墅,然后往城郊开。郝洞明在那里有一块地,一半卖给银湖地产,开发做疗养院,一半是他自己的仿江南式园林建筑群,闲暇时去住住。薛岭走进园林正门,一面雕刻着夔龙的琉璃照壁正对着他,在灯下熠熠生辉。不远处绵延着黛瓦云墙,月洞门里是茂盛的翠竹林,不知从哪儿冒出的孩子哭声把夜色衬得极静。一只瘦骨嶙峋的黑猫从草丛中溜过去,深绿的双眸瞪着他。薛岭也望着它,忽然想起杜辉的妻子和儿子,人和人之间的差别真是大。闻澄这样从小生活在别墅里的,想象不到山村和贫民窟是什么样,杜辉这样从山村到城市的,即使多年浸淫于纸醉金迷,也难以用一副心宽体胖的皮囊养出上流社会机警多疑的心。他只不过说了一个小时,杜辉就同意了。其实薛岭对牛建生所闻不多。杜辉前妻酒后骂到兴头上说漏了嘴,讲牛建生和某个同乡有矛盾,冲动之下就把对方给杀了,然后远走他乡,杳无音信。死的那个人薛岭正好听过名字,是郝洞明十年前一个很信任、但级别不高的手下,也是瓶县农村出来的。尸体被发现在一个地下赌场里,一刀毙命,钱包被抢,警方没找到凶手和凶器,成了桩悬案。这一桩劫财杀人案,因为证据不足,按照疑罪从无原则且时间过去太久,并不好起诉,可杜辉显然吓破了胆。这个杀手不太冷。薛岭哼着电影的片尾曲,消失在黑黢黢的回廊拐角。风飒飒吹过竹林,孩子的哭声停了,几声猫叫在墙头幽幽响起。深夜十点整。叮咚。邮件的事件提示音响了,十点整,一刻钟后孟峄有个视频会议要开。牛杏杏捧着茶杯,手指轻微地颤:“求求你们,不要告诉别人……我不想当杀人犯的女儿。”“你说你爸在你两岁的时候失踪了,那不就是畏罪潜逃?”席桐问。牛杏杏露出难以启齿的表情,许久才道:“我们那个时候都以为他死了。”席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死了就是死了,没死就是没死,这怎么能以为?”“我妈说,十五年前村民在另一个县的悬崖下发现了他,他挂在树上,一根树枝把他的腰穿透了,胸口还有伤,但脸能认出来。当时县里推行火葬,不许占用林地耕地私埋,村主任就把他火化了,骨灰埋在镇上的公墓里。”牛杏杏说。“你们一直以为他死了,可是有一天,他回来了。”孟峄开口。牛杏杏愕然:“孟先生……”孟峄知道自己猜对了,继续说下去:“三年前,东岳资本回馈社会,派几个代表去瓶县的蔚梦基金会挑选成绩优秀的学生,让他们去银城读初中。你母亲认出了代表团中的你父亲——杜辉。”“当啷”一声,席桐手机没拿稳,砸在茶几上。她睁大眼睛,道:“你爸是杜董?!”这个新闻比“她爸是李刚”还劲爆!牛建生,那个现代版陈世美,死而复生,金蝉脱壳,从一个乡野村夫杀人犯摇身一变,成了商界女强人的丈夫、东岳资本的大股东!谁能想到,牛杏杏她妈口中的“小贱人”,就是五十多岁、养了一群小奶狗的阔老板梁玥!“东岳十周年那天,他在楼梯间抱了你,所以不是侵犯啊!”席桐恍然大悟。叶碧告诉她,牛杏杏很决然地否定了,还让叶老师不要听信别人的话。“姐姐你看见了?”牛杏杏慌张地问。“没,我听说的。你放心,这件事应该不会泄露出去。”她下意识看向孟峄。孟峄颔首。“我也是三年前才知道他是我爸。周年庆我作为学生代表上台讲话,他在入场前跟我说,很高兴看到我有出息,还跟我道歉,想让我叫他一声爸。我听说他杀过人,又气他从来没看望过我,心里太乱了,庆典还没结束,我就从会场跑出去了。”牛杏杏小声地说。原来三年前,东岳组织人员去山区慰问,杜辉十年都没回过家,正好梁玥去国外出差,就自告奋勇参加了代表团,想偷偷看一眼妻子儿女。一行人先参观了瓶县某家扶贫服装厂,牛杏杏的母亲正好在里面打工,迎面和杜辉撞上,当即觉得他面熟。杜辉本以为能装成陌生人无动于衷,但自己心中有愧,先露了怯,回头看了她两眼,就是这饱含深意的两眼叫牛杏杏她妈更加怀疑了。若是一般女人,断然不敢拉着大城市的领导问东问西,可这女人是当地出了名的悍妇,又极为眼尖,纵然杜辉与从前形貌差异甚大,还是盯着杜辉左瞧右瞧。她光瞧还不够,趁人不注意把他拉到角落里,剥了衣服看胎记,那股剽悍泼辣的劲儿叫杜辉如同坐了时光机回到从前,一时被她镇住,竟承认了,两人对着哭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