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他很难保证……自己不会露出任何破绽。 岑年把自己扔进chuáng里,闷不吭声了好一会儿。 他有点沮丧。 也许是第一步就走错了,他后面越想要稳住局势、扳回一城,反倒越是方寸大乱,步步踏错。 "唉。" 过了半个小时,岑年在被窝里拱了拱,伸出一只手,从chuáng头柜上拿过平板电脑。 他缩在被窝里,像是小时候瞒着大人偷偷做坏事一样,整个被窝里只有平板电脑的一点点光。岑年打开应用商城,随意下载了一个匿名聊天软件,在一堆莫名其妙的注册手续后,从一堆陌生的头像里选择了一个顺眼的。 ----对方的头像是一把手工小提琴,显然还是个半成品,但莫名其妙就吸引了岑年。 "你好[微笑]。" 岑年主动说。 与很多同龄人不同,他不常与别人在网上聊天,最多是和魏衍扯两句。上辈子,微博也不是他自己在经营,多半是jiāo给团队和经纪人。 对方好半晌才回了一句 "你好。" 嗯…… 岑年摸了摸下巴。 这不冷不热的回答,反而给了他一种安全感。他很不喜欢一上来就表现热络、问东问西的人。 不如说,从他按下‘下载’键时的初衷,就是想找个安静的陌生人倾诉一下,也没想着得到什么意见。 两人简单地攀谈了两句。 对方的话不多,明明是在网上,却莫名给岑年一种‘彬彬有礼’的感觉,十分有分寸感。 对此,岑年十分满意。 而且,从对方的语气判断,岑年认为对方的年纪应该不小。起码三十往上? "叔," 岑年斟酌了片刻,在屏幕上按了按,输入 "你结婚了吗?孩子上学了吗?" 与此同时,相隔一层楼的某个房间里。男人放下书,看着屏幕上的那句话,有些忍俊不禁。 他想了想,输入 "没有。" "这样啊。" 岑年想了想,说"能陪我聊聊天吗?" "当然。" "是这样的,"岑年微一犹豫,说,"有这么一个人。" "嗯。" "我以前喜欢他。" "以前?"对方显然很会找关键点。 "是的,"岑年嫌打字慢,换成了语音输入,"这么说吧,假设他有两个人格,我简称这两个人格为a和b。" "……" "ol。"对方过了一会儿,才回答道。 "哈哈哈哈哈。"岑年笑了起来,接着说,"假设,两个人格是完全独立的,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嗯。" "a人格曾经伤害过我,而我----喜欢b,我愿意与b共度余生。" "嗯。" "但现在,我在同他接触,而我无法确定,现在的他究竟是a,还是b。" 对方过了许久没有回复。 岑年没什么耐心,他滑了滑,没刷出来回复,就切出去玩了一会儿水果忍者。再切回来时,回复已经来了。 "如果他是a呢?" 岑年几乎没有思考,输入道 "那我会及时止损。" "……" 对方想了想,问"a对你做过的事情,是无法原谅的?" "无法原谅,"岑年斩钉截铁道,"永远不。" 对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而且,"岑年换了个姿势,举着平板电脑,打字,"如果他是a,我怀疑,他已经察觉了我在试探他的事情。而很不巧,a人格的演技十分好,至少我无法发现破绽。" 聊天框的上方,显示了‘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 对面的人显然在一边思考一边打字,断断续续的,过了几分钟,发了挺长的一段话过来。 "其实,他是a还是b,对你来说又有什么要紧呢?你听说过薛定谔的猫吗,只要你愿意,他就可以是b,而你永远不需要知道真相。或者说,真相会是最皆大欢喜的那一种。" "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十全十美的事情。他是b,或者他是a假扮成了b,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对方的语气简直像是在循循善诱了。 "year,"对方喊了岑年注册时填写的昵称,接着说,"那么多人都是稀里糊涂地过完了一生。你很难----" "我偏不。" 岑年看着屏幕,对着语音输入,一字一句地道 "我不愿意像他们那样。" 他这话说的像是个在赌气的孩子。 然而,在相隔不远的某个房间里,男人看见这么一行字,却根本笑不出来。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扣了扣,指尖有点苍白。 "fi,"‘fi’是对方的昵称,岑年顿了顿,接着输入道,"接受a,对我来说,就像谋杀了过去的自己一样。你懂吗?像是把曾经的自己亲手泡进福尔马林里,看着他一点点下沉,而我转身走了,他仍在里面挣扎,在噩梦里喊我的名字。" 对方很久没有说话。 岑年也沉默了下来。 他看着屏幕,突然就泄了气。他输入道 "抱歉,这么说很没礼貌,但是我不大喜欢你。" 说罢,他切入了通讯录界面,删除了好友。 做完这些,岑年随手把平板往旁边一抛,仰面砸进chuáng里。 他看着天花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不远处的另一个房间里。 男人看着那一行字,浑身有些僵硬。 ----‘我不大喜欢你。’ 他想再发点什么,系统却提示他 ‘抱歉,您已被对方移出通讯录。’ 他沉默半晌,笑了笑。 原来,换了个身份、名字,甚至连面都见不到,就这么在匿名软件上jiāo谈几句,岑年还是不会喜欢他。 他也很希望,自己就是十年前那个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做过的傅燃。 从头到脚都按着岑年的希望来,同他一起拍戏,周末陪他去游乐场,在送他回房间时、心安理得地在他额头烙下一个晚安吻。然后,在未来某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单膝跪地,拿出戒指,向岑年求婚。 但他不能。 他是个小偷,是个可耻的骗子,他满嘴谎话。 但这个谎言却是不得不说的。 他只盼望,这个谎言,岑年永远都无法发现。 但这对岑年来说,又太过残忍了。 傅燃看着窗外万千的繁星,唇齿间弥漫开难以言喻的苦涩。 他沉默地饮尽了杯中酒。 凌晨三点。 岑年被自己设置的闹钟吵醒。 他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看着发送到自己邮箱里的文件,一时还有点懵。 文件的备注是‘诺丁亚酒店,1829室,230~2:51。’ 岑年捏了捏鼻梁,醒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