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石

半生寻觅,半生相守,是你和我——但,天意难料半生凄苦,半生伶仃,相依为命——可,原来如此指间剩下的这半生……再不求相知,亦不求相守唯愿求,风雨年年调顺,五谷岁岁丰登!女主穿成失势男宠后,偶然救助一受伤死士,并借助他逃离尴尬身份。两人就此结缘,一路纠...

第7章
    点头。

    “认得了。”

    “张、家、坡。”

    “张家,坡!”

    “张,家——坡——”

    ……

    “时叔叔,旁边那两个是什么?”

    此问一出,倒一时安静下来。

    “张家坡有三大姓,张——”点字,“万——”,右移,“朱——”止住。

    “我家姓武!”

    “好。”在空白地方快速添了个武。

    “我姓麻。”

    “好。”再添,“还有吗?”

    “没有了。”

    “于叔叔下田了,他还没有孩子呢!”

    ……

    ……

    由着他们闹,回答他们胡乱没有目的的问题,觉得差不多了,把木板翻了个面。

    “认得了,会写了吗?”

    霎时没了声音。

    “那,接下来教你们怎么写,好不好?”

    花了一个时辰不到,教了他们张家坡,万朱武麻于,八个字。

    小孩子都在兴头上,都想再学。我和他们说好明天继续,吩咐他们第二天每家带块小木板来,然后,赶了他们gān活去。

    耽搁了割草砍柴可不好,天色近暮,刚好不那么晒了。

    第二天给他们写了门牌。

    端正明朗的宋体。

    中间两三个大个子的字,都是户主的大名。

    下面一行小的,张家坡前坡,张家坡后坡之类。

    用染色的花草揉碎了,木枝沾着写的,由他们自己拿回家去按着字迹凿出凹槽来,或是用柴火烫焦黑了,挂篱笆上。

    旁边留了些空,我说,他们自己的名字,小弟小妹,出门做活的姐姐哥哥,得自己学会了,再注上去。

    谁教我认人笨了些。

    从此不怕了。

    到了哪家门口,先看看牌子就好。

    十一

    住下来的第五天,代写了第一封信。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村长一听穆炎那三个字,这么高兴了。

    前后左右五六个村子,识字的就我一个。

    要念书,得去镇子的集上,或者镀城。

    墨和砚台是托后坡张田丰集上买的,笔是我自己扎的。

    一小撮挑出来的细野兔毛,一根细竹管,一根自织的棉线麻线,或者gān脆草纤维搓的细线。

    线从中部扎紧兔毛,一圈挨着一圈往毛根部绕密实,塞进竹管里。

    外头的就可以沾了墨汁上阵了。

    村里的孩子们跟着我捣鼓,兔毛,也有用猫毛狗毛的,粗糙归粗糙,早就人手一支。

    拿了个木板,破碗盛水,用来学写字。

    夏天热,一面写完,手一抹,翻面继续。

    等到背面写完了,再一抹,翻回来,正面已经gān得差不多了。

    来找我写信的是个过了知天命的老婆婆,南边小坳村的。写在农家手工织的浆布上,下回赶集由人带出去。

    老婆婆说事有些唠叨,我听她絮絮叨叨,一边磨墨。

    磨完了,问,“给儿子吗?”

    “没错,给咱家二犁,咱家这小子懂事……出远门……”

    题头:

    我儿二犁。

    “要他回来看看吗?”

    “想啊,今年chūn茬雨水刚好……拔高似地往上张……咱家二妹子上月得了个小子,那小子落地哭得响呢,村前村后都听得,稳婆说啦……”

    “……他在那管事呢,年节总走不开……

    “……就是不知道……年纪……说了媳妇没……”

    ……

    ……

    正文:

    娘知你走不开,家里都好,田里庄稼不错,你放心做事。你二姐姐平安生了个壮小子,你的年纪也该成家了,不知你有了中意的没?

    若是没有,张四嫂家的大妹子,娘可就做主给你说了。

    家里用度够了,今年不要往回捎钱了,自己添几身衣服,吃些好的,身子要紧。

    记得快些回信啊!

    另:

    新添了四只母jī,下蛋都勤快。

    你爹的牙又少了一颗。

    ……

    ……

    署名:娘。

    代笔:张家坡时临。

    时间:七月

    完事看了一遍,应该合格了。

    老婆婆小心chuīgān收好,起身回家。

    我看看桌子那边,多了一小草篮的十来个jī蛋。

    那些母jī下蛋真的很勤快呵……

    而且很大,有好几个双huáng的。

    日子就这样慢慢稳当下来。

    教字入了轨道,我另加了门算术。从数数开始,以二位数的加减为目标,可以的话再教乘除。

    没有教他们阿拉伯数字符号,不过qiáng化了心算。

    三天两头总有人找上门来代笔。甚至有赶集赶到这边求了代笔,顺便在出嫁的姐妹家看了亲宿上一晚再走的。

    为的不过我不拘笔墨费。

    为什么要拘呢?

    我吃的不多,六嫂坚持,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是我门下的了,光这点,管饭也是应该的。根本不肯让我贴饭钱。

    村里前后家家户户前前后后,多多少少都送了些束修。有布,有米,有高粱,有猎物。六嫂说,我能把束修吃完就不错了。

    庄稼人普遍比我胃口好,虽然他们和穆炎比还有一定差距。

    因此六嫂立场份外坚定。

    从穆炎那里敲来的银子,买了砚台和墨后,再没有动过,倒是陆续多出来些铜钱。

    庄稼人老实,要代笔的,没有会空手的。大多是田里山里水里产的东西,也有带上一小串铜钱来的。

    村里的孩子,跟着大人赶了回集,渐渐能把一条街上的店名磕磕碰碰认下来,在别村的同龄人面前得意得很。秋收后,被亲戚家介绍出去作伙计打个短工的,也多少因为这一点得了些好处。

    那是十月末的事了,书写还笨拙,认则都能认上几百来个字了。

    我教他们字没有按什么书,空手上阵,顺着远近,地名,姓名,家用什物,这般来的。教过的自己录了免得重样。碰到能拆能合的字,拆拆合合也教了,而后再借着讲解认过的字的其他用法,教认新字。

    算术入了门,借口比赛谁算得快,让他们演习讨价还价。

    伶了牙俐了齿,又用到了心算,没什么不好。

    本来么,秋季的草药根jīng,和夏季的,怎么能一个价。一刀砍死的兔子皮,和一箭穿咽喉对剖的兔子皮,又怎么是一样。

    细细计较了,末了算帐能差上两三成呢。

    以前自己倒没有用上的时候。直到后来在地中海读书,有两个罗马同学特别喜欢逛街,她们的讨价还价完全可以说是一件特长,一样爱好,一种艺术,常常拉了我一起去。那时候旁边看着,只觉得非常有趣。偶尔自己看上什么,才多瞟了几眼,不等我尝试开口,她们就先把价给杀下来了,我只要配合作出某些示意,而后付款就好。

    阳光明媚的街道,挺拔秀立绿意盎然的植物,自己喜欢的东西,所费不多的小小得意,逛到累的疲惫和满足,露天的咖啡厅,各色广告的遮阳伞,可爱慡朗的伙伴,一杯漂亮又可口的冷饮,路上来往行人的口哨,偶尔遇到的微笑有礼的搭讪。

    那里的六年,我慢慢得到了平静。

    而如今,孩子们目光gān净而带了几分崇拜,唤我的时候嗓门亮亮脆脆的。村里的人待我很好,集上很多认识的不认识的,擦肩而过都会点个头。

    很开心。

    所以刚来时候下田gān活笨得要命的丢脸事也就不计较了。

    其实我没有那么无能糟糕的,只是我很在意水蛭之类的虫子,老忍不住去看自己的小腿肚。

    偏偏晒得厉害有些中暑,加上半年前伤得厉害,本身就有些贫血,前头半个月又担了心,比较乏累。

    加上弯腰gān活,脑部供氧不足。

    然后么……结果可以想象了。

    总之从此每次试图雪耻,都被张小六和六嫂撵回来。

    于是只能摆弄后院菜园,搓搓绳子编编草鞋。

    没关系,我把菜园扩大了一倍左右。

    草鞋,农家习惯,挂在篱笆门前随路人取用。出门gān活走亲戚,坏了鞋子,同样就近摘一双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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