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也睡去吧。半夜叫你们起来,实在辛苦了。” “哪里,莫说公子难得有一次用得到梅蕊桃青的,何来辛苦之说。况且不过本分之事而已。”桃青暖了杯茶等在厅里,端过来,一边奇怪地看了眼梅蕊,“秋日夜凉,公子喝几口暖暖身子再歇吧。” “好。” 桃青你莫要怪梅蕊,她现在能说出话来已是大大的不易了。 至于那个因伤加上下午劳累没力起身,口舌伶俐的康羽,明日大概也要结巴一阵。 回了房,解了衣chuī了灯,我躺回chuáng上。 身下身上的被褥竟全是暖的。 侧头看看穆炎。 显然,他刚刚听得我回来了才挪了地方,让出这里来的。 ——他居然,真的替我捂了被子。 嗓子眼结结实实堵了一块,我能有什么可说…… 阖上眼,却睡不着。 睡得着才怪。 SHEEP SHEEP SHEEPSHEEPSHEEP…… …… 然而,想象的视野里,依旧一片黑乎乎。白色的小家伙一只也不肯出来。 而后察觉到一只手探过来,撩起留眠衫,往下小心摸索而去。 “穆炎,你家主子叫你事我于枕席,他没说你非得……”想来以梁长书的礼教,肯定不会直接说承欢,“你已经听我的话,替我暖了被子,就好了。” 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 “……不是。”穆炎已经到达目的地,没有如我预期般缩回手,只是停住了撩拨,“……想……” ——和山里惯常的一样,省了主谓语,避开了他觉得为难的称呼。 我愕然,脑袋木化。 没理解错的话,他的意思是他自己想要? 我知道他一直不知廉耻——那个,我的意思是说我没有教他这世间那些情事上的琐碎顾忌,他于此上所知充足而依旧坦率直接,如同以前的环境下的年轻人。 我也记得清楚,我刚刚出去前允了他要什么开口说就是…… 这么快就拿来当令牌用了啊。 而且还是替自己索要的。 看来我信誉很好那…… “……不要么?”声音里有些情欲里的低哑,还有些尴尬的失望。 没错,我的确也想。 身体的反应自然也瞒不过他。 “你伤还没好够。”我侧身凑近他,鼻尖蹭着他脸颊,“太剧烈了。” 话音刚落,鼻尖触及的,和呼吸里传来,他皮肤上的温度,腾地,又窜高了一截。 “呵……”本意是叫他淡些欲望,结果适得其反。 ——好吧,我承认我故意逗的他。 吻了穆炎,往他身上轻游走,探下去。 先拿温和些的将就吧。 ……或许,似乎,有些事,不是那么毫无转圜的。 早膳。 穆炎和我同桌用饭,为免他尴尬,梅蕊桃青再次被驱逐出厅。 心情很好。 一部分因为神清气慡,一部分因为旧事有所放开。 昨晚隐隐有所彻悟,放不下穆炎独自远走是真,可同时,比起敲昏穆炎打包带走,我其实,有更好的选择。 ——总不能一辈子打昏他吧。 梁长书和我有旧仇不假,但不改变我有足够的筹码成为梁长书同盟的事实。 同盟,利益同盟,而非手下。平起平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那种。 出了一口恶气,又因为穆炎那样子……眼下我能够心平气和,就事论事而言。其实从能力资本来说,梁长书作为同盟,会十分qiáng有力。 虽说我的软肋在他手里,他也不是没有弱点的。 抓到手就好。 嗯……我想想。 去年宴上所见,梁国并无特别出色的谋臣……第一谋士皇甫公子,这个名头,加上擅水利,绰绰有余了吧? 为了巩固彼此的友好关系,于他而言,小小一个死士,自然舍得给我。 我要扮演的角色的,无非一个忠实能gān的臣子。 虽说从未试过,该忌讳的,该注意的,有那么多前车之鉴可以随时参考。 如果梁国最终无法幸免于乱世…… ——那我便卖了梁国! 同时把梁长书控制到手中。 穆炎除了他主子和我,并无其他在乎。排挤欺凌,我有自保之力,闲言碎语,后世名声,则没有什么好计较的。 以他的思维方式,为了梁长书的性命留在我身边,也不属于屈rǔ。 ——原来木头脑袋还是有好处的。 不管梁长书求生求死,我要做的就是让他乖乖活着,以免穆炎殉主。 只要别让梁长书有机会给穆炎下命令——杀时临——就可以了。 最方便就是植物人。制造的方式……留心一下。 对梁长书,还是下得了手的。 今天开始,或许会很忙了。 以后,可能半夜有刺客。 想来,有些怕怕。 怕怕…… “粥没了。”穆炎忽然出声。 ——什么时候他的胃口更好了? 扭头一瞧,明明还有半罐在那里。 “……碗里。”他起身伸手到我面前。 低头一看。 ……我好像一勺勺舀着空碗喝了半天。 一肘支到桌上,撑了脑袋看他盛粥。 他的背影颀长,肩宽腰瘦,臀窄腿长。 那滋味我熟悉,再销魂不过。 所谓鸟为食死,人为财亡……乱世纷纷,朝不保夕,大不了我来个人为色亡,又有什么不值得。 世人多爱枕花柳,独独时临抱匕躺。 听起来不错。 到时候就算卖国,也足够以断袖之癖,专情之名被人常常提起了。是毁是誉不做计较,比起能gān之士,于大多数人而言,后世必定更记得时临穆炎。 真是好叹好笑的结果。 ——嗯……就是偏瘦。让人心疼。 我知道,我会好好养他的。 穆炎骤然警觉,又觉得奇怪困惑,略略松懈下来,而后余光扫扫左右。 在他回头找到算计他的目光之前,我收了不雅的动作,端正坐好,夹了只剥了壳的河虾,放到嘴里,目不斜视,一本正经细嚼慢咽。 而后,一碗香喷喷的粥自动出现在我面前。 七十二 梁长书rǔ我在先,若是相为同盟,那落水之仇,他也不好报。 以他的性子,倒是的确能忍得容得的。 嘿嘿…… 有我和梁长书,加上神箭名将寺御君,足够保梁国苟安于虎侧。 ——小是小了些,从头到尾骨头一硬,山大王也不好啃。 起码若是不为威胁,会放在最后来啃。 东平若要平天下,乐观而言,大可两国结盟,而后每每有战事,出些钱财粮草,分一杯羹。 或者按我的图纸方法大规模重修城防,直接坐山观虎斗。 五雄十一国之争,往少说,没有一百年,怎么会打得下来。 一百年后?时临穆炎早已成灰,关我何事。 若是梁王无能过度,可取而代之。梁长书第一权臣,加以本姓之便,摄政也好,篡位也行。 寺御君既然能为了高跷之乐支开诸多下人,显然心性并不偏执。当年被梁王迫得she广湖公子,死忠也不可能了。 人皆传,他们私jiāo素好。想来和同擅弓箭有关。 去年猎狐那一箭,他眼里笑意下,尚有yīn翳。缘故为何,经正旁君后来一提旧事,是人都能隐隐猜测到八九成。 寺御初见面便待我颇善,也出于此吧。 如今相jiāo不错。于公而言,我对他箭术五体投地,服他将才出众,也自然有足够事物叫他对我刮目相看。于私而言,他能坦然我和穆炎之间关系,并无鄙夷。我能挠得他痒痒,愈得了他旧痛处。因此,只要彼此珍视善待,往后也不会jiāo恶。 所以,忠臣之心……大不了我来教唆,忠国甚于忠君,砥柱当以民为责,之类之类。 如此,梁国三分之二的兵马,便是一家的了。 篡位又有何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