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的骨节上栖着一只宝蓝色的蝴蝶。他一边问杨刃,一边欣赏指上的蝴蝶。 那蝴蝶的翅膀轻颤,他的睫毛也随着眨眼而颤动,划出流畅完美的线型。 已经过去了一盏茶的时间,秦素鸢自然已经走了。 杨刃从窗户看见那主仆二人出了姹紫嫣红馆,这方提剑来到沐浅烟的面前,道:“主子,秦县君她们往大理寺的方向去了。” 这会儿,之前为沐浅烟奏乐的那几个人,又来到他这里,每人捧着一件茶具,轮流在小桌前跪下、摆放上茶具、站起、退开。 规规矩矩的。 他们摆好茶具,便退出房间。沐浅烟轻轻朝蝴蝶吹了口气,令它飞走,接着用产臂金揽起自己宽大的衣袖。 他道:“秦将军的侯爵被削去,也就没有什么县君了。杨刃,你评价一下这位秦大小姐。” 杨刃低着头说:“属下不敢妄言。” 沐浅烟打开一支茶罐,取出些上好的青凤髓茶叶,“让你说,你便说就是了,本王还有什么话听不得?” “是。”杨刃道,“属下觉得秦大小姐镇定果决,喜怒不形于色。” “就这些?” “其余的,属下观察不出,请主子指教。” 沐浅烟道:“她梳单螺髻,画淡妆,水粉和口脂闻气味都是三年前出的款式,由此说明她这个人不爱攀比,与那些京城贵女不同。”他说着,煎水,热杯,洗盏,碾茶,点碗。 “她与我谈话时,眼珠要么朝左转,要么微微上翻。这是回忆的表现,她没有说谎,尚算诚实。” 他修长的手指捏起一枚纯银茶筅,搅动茶水。 “她的虎口、掌心,以及靠近掌心的指节,有茧。茧厚且硬,说明她练习剑术很多年。”沐浅烟搅着茶水,盈然的清香袅袅散开,“想来,她这些年被秦将军放在外面,是拜了什么剑术上的高人。” “还有就是她的鞋。” “鞋?”杨刃没想到主子还观察了秦素鸢的鞋子。 “她的鞋子布料已旧,绣花有多处磨损,必定穿了有些年头。本王借着把她抱起来的时候,观察了她的鞋底。鞋底的纳线和鞋面相同,不曾更换过,但鞋底却甚少有磨损,连边角处都近乎平整。” 杨刃显露出吃惊的神色,“秦大小姐会轻功?” “而且还不低呢。”沐浅烟轻笑一声,“将门虎女到底是将门虎女,秦将军对她的栽培,可不输秦家的两位少爷。” 杨刃看着沐浅烟说道:“秦大小姐是敬王殿下推荐过来的,一定没问题,主子其实不用这么小心谨慎。” 沐浅烟将煎好的茶汤一一倒入盏中,回道:“本王只想尽快知道她的特征和技能,我们掌握的多,自然比被别人掌握的好。”他说着,示意杨刃端起茶盏,“喝吧。” 杨刃轻轻品了口茶,赞道:“属下不懂茶,却知道主子的茶,茶汤颜色是属下见过最好看的,味道自然也是。” 沐浅烟轻轻一笑:“那就多喝几杯。饮完这壶,我也该去宫中了。杨刃,你要不要猜猜,若是本王告诉父皇要把他昨天还在通缉的罪臣之女收入王府,他会是个什么表情。” 徐徐饮下一口茶,唇角的笑容有瞬间的锋利,带着些许嘲弄,“想来,一定非常的精彩。” 杨刃没再说话,老老实实品茶,黑色劲装将他健硕的身躯勾勒得像是北方浑厚的大石。 他瞥一眼沐浅烟嘴角嘲弄的冷笑,已经能预料到,主子见了嘉和帝会是个什么情形了。 茶水刚烹好时,浮在水面上的都是精华,就该趁热喝。一旦冷了,便会渝为凡品。 沐浅烟和杨刃连续饮下几杯,将茶水饮尽。 沐浅烟唤人来收了茶具,起身正了发冠。 杨刃知他要出发进宫,立刻去屋子后的冰窖里,取出砖头大的一块冰。 主子的病难受着,这个时节出门得带着冰块,不然会更加痛不欲生。 “主子。”杨刃用翠绿的孔雀锦包着冰块,奉予沐浅烟。 沐浅烟接过冰块抱着,失落的耷了耷眼角,叹道:“好不容易能抱到冰美人,现在又要抱着冰块,这砖头样的东西,哪比得过香软的美人。” 杨刃低着头道:“要是秦大小姐今天不来王府,属下就去将她请来。” 沐浅烟轻轻笑开:“派人去和四哥说,本王好不容易能搂着美人了,自然会好好护她、好生待她,四哥不用担心。另外,让他小心父皇新拔擢上来的那个张丞相,那人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杨刃道:“是!” 回首这二十年光景,沐浅烟发现,除了探望母妃,他进宫的次数屈指可数。 几乎只有在大的节日,实在不能不进宫与大家同庆时,他才会带着许多的冷水和冰块进宫去,并且永远是最早退席的那一个。 没几个人愿意和他靠得近,除开四哥和母妃,就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和府上忠实的手下。 像他这样浑身滚烫的人,谁要是离得近,一个不小心碰到他了,遭罪的是他们。 况且,自己身怀这样的病,也总是要泡在冷水里,天热更是尽量不出门。故此这些年来,活得像个被软禁的囚犯似的,没多少自由可言。 为了给自己找点乐子,他开始唱戏。 他觉得戏子这一角色挺适合他,冷眼旁观世人万象,在别人的故事里孤独的唱着自己的故事。 他能把跌宕起伏、盛起失意都唱得入木三分。 他能把世间百态,都集中在自己这一人身上,蕴含在这一腔歌喉里。 他更能唱出一朝万人之上、一朝万人之下的世态炎凉。 因为这就是他的经历。 从年幼时集三千宠爱在一身的皇子,到六岁时忽然之间被打落地狱。 六岁,他的病,就是从六岁开始的。 “宁王殿下,已经到了,请下轿。” 沐浅烟在下人的提醒声中,停下了回忆。 有人为他掀开轿帘,他慢悠悠走下来,因空间小,手指擦到了那人的手。 那人一动不动,像是没有感觉到烫似的,仍旧拉着帘子请沐浅烟下轿。 沐浅烟回以他一个褒奖的笑容。 他的下人,都是他精心挑选历练出来的,足够沉得住气,也足够忠心。 因着沐浅烟进宫极少,是以,嘉和帝身边的内侍见了他,忙擢人去禀报嘉和帝,自己来为沐浅烟引路。 嘉和帝此刻正在仪元殿歇息,大而空阔的仪元殿色彩斑斓。殿中的墙壁和梁柱都装饰着祥云花纹,意态多姿,嘉和帝就坐在殿中的玉座上,身子微斜,看起来有些疲惫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见沐浅烟进来,嘉和帝眉头微蹙,坐正了身子,“你身体不好,不是不来宫里吗?怎么今天突然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沐浅烟含着一抹不近不疏的笑,说道:“本来儿臣想说,‘没什么事就不能进宫了吗’,不过想想看,这么虚伪也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