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谢容来不及收回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他定定望了片刻,倏而莞尔,将面前另一只盛着清酒的玉杯举起,朝谢容遥遥一敬。 尔后抵在唇边,微微仰头,一饮而尽。 谢容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沉砚会突然给他敬酒,下意识端起面前的玉杯,端到一半才发现那是茶。 每个案几上都摆着酒和茶,左边的是酒,右边的是茶。 沉砚手里的玉杯,是从左侧拿的。 谢容忙不迭放下手里的茶,又重新端起酒来,朝沉砚抬了抬手,才低头抿了一口。 他不喜欢喝酒,不过今天这种场合无法避免,只能让人悄悄给换了不烈的果酒。 果酒的酒味很淡,更偏像酸甜的果汁,还挺合谢容的口味的。 谢容抿了一口,也不知是沉砚敬酒还是果酒好喝的缘故,只觉得方才那些许无聊感消散了大半。 他心情好了起来,放下酒杯,在众人不停歇的喧闹声中,朝沉砚悄悄地弯了弯眉眼。 …… 前朝君臣欢度除夕觥筹jiāo错,后宫里一众少年们也正热闹着。 身为陛下的过气宠儿,小宛儿凑了一会热闹,便趁人不注意,悄悄溜了出来。 出了宫殿,将一众喧闹都关在里头,他才松了口气。 热闹虽好,也太费耳朵了。 他方才坐在一个格外柔媚的少年旁边,听了老半天娇滴滴的笑声,耳朵都快遭不住了。 小宛儿懒得应付人,随意挑了条偏僻小路走着,躲一时清静,也没看这路通往何方。 懒懒散散地走了好一会,才发觉方才还隐约传来的宫人嬉闹声,这会儿是一点都听不见了。 走哪里去了? 小宛儿四处打量了一会,认出这里是冷宫。 chūn节的热闹气氛并没能渲染到这里,树上没有挂红灯笼,只光秃秃缀着几片枯叶。 风一chuī,就飘落了。 小宛儿对冷宫没什么兴趣,chuī了会风也觉得有点冷了,正准备转身往回走。 然而刚一动,眼尾就扫见了一个人影一闪而过,没入不远处的冷宫中。 ——谁? 小宛儿警觉地转头过去,望了一会,没看见有人出来,他皱了皱秀眉,隐约觉得不对。 冷宫闲置许久,连地位最低微的宫人都鲜少涉足,谁会在这大好日子里往这跑? 躲清闲也不嫌晦气么! 小宛儿沉思片刻,果断提起衣摆,避开脚下枯叶,悄然往那边走去。 他从小学乐器,听力及其敏锐,走得近了,便听到了宫里隐约的人声……似乎还不止一人。 在又低又急地在jiāo流着什么。 不像是躲清闲的宫人。 小宛儿身轻如燕,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见,他小心打量着周围,绕过一个小池塘,悄无声息地走到墙根处。 终于听清了里头的说话声。 ……怎么这声音有点耳熟? 他听了一会内容,越听越震惊,忍不住退后了一步,一时没留意,一脚踩到了枯叶。 清脆的枯叶破碎声乍然响起,惊得里头jiāo流声倏地一顿,紧接着便是有人迅速走出来的脚步声。 小宛儿心说不妙,他毫不迟疑地旋身撤退,不过已来不及了。 他偏头看见冷宫旁那一池落满枯叶的冰冷死水,一咬牙,纵身便跃进了水中。 与此同时,冷宫里的人追了出来,眉目沉峻,神色冰冷,深蓝色衣摆在行走间划出冷酷的弧线。 ——赫然是数月前便被谢容外派出宫、此时并不应该出现在宫里的禁军大统领苏秉之! 他一双鹰眸敏锐快速地四处查看了一番,最后停留在犹自dàng开涟漪的池面上。 缓缓地皱起了眉。 …… 宫宴进行到一半,谢容便抽身离去。 众臣没人敢挽留,恭恭敬敬送走了陛下,就彻底放开来闹腾了。 一派欢乐融融中,沉砚轻啜了口温茶,若有所思。 他摆出了不想和人饮酒的姿态,众人便也不敢来灌他。放眼放去,就属他周围最是清静。 这些日子他有意冷落,没主动和小bào君联系,打的便是欲擒故纵的主意——这是小bào君先前用过的法子,他不过如数奉还罢了。 按着之前小bào君和梁庸平的jiāo流,小bào君应该急于拉拢自己才是。 不过这回小bào君出乎预料的有耐心啊…… 沉砚正沉吟着要不要稍微松动些态度,诱得小bào君送上门来,一个小内侍小跑着到他身边,小声道:“相爷,陛下有请。” 沉砚倏地勾唇。 他认出这是小bào君身边惯用的小内侍。 小内侍与他靠得近,一下就被他这如同冬雪消融的笑容惊到了,呆滞了一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见沉砚拂袖而起。 朝他微微颔首后,就大步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