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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的人们听起来也许会觉荒谬，凌晨时分有人被杀死了，第二天将近中午的时候，才有人来报案。

    不，不应该说是报案，应该说，剧院经理更是来向希利斯说一声，他的姘头死了，请他换一个，甚至不是节哀——无论是热玉米姑娘，或是康康舞娘，似乎人们已经默认她们必然不得好死，不是被杀，就是被处刑，又或是因为生病和受伤，也有可能是在流产或是生产的时候死去。他们只是烦恼着血迹会因为渗入了石缝中很难清理，迎来一群群喧闹的苍蝇，还有的就是流出的内脏和破碎的器官零件不好处理，其他的……完全就是司空见惯。

    希利斯带着两个警察来到茱莉斯被杀死的地方时，那里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不但用马鬃刷子刷过，还用水管冲洗过，简直比四角公园附近那些贫民们的房间地板还要光可鉴人，这时候的人们对刑侦一无所知，更不在乎罪犯或是受害者会留下怎样的线索，尤其是被杀的人只是一个康康舞娘，以及一只蝙蝠（黑话：在晚上出来做买卖的女人）。

    希利斯看着一个警察走过去，四处张望之后愚蠢地在堆放在附近的木箱上用木炭打了一个叉，代表这里曾经死过人，完全不考虑这些木箱可能只是临时放在这里的。

    之后他们去看了尸体，尸体被直接摆放在一边的巷道里，毫无尊严和掩饰的，茱莉斯的腹部敞开着——字面意义上的那种敞开，凶手不但横着给了她的脸一刀，剜掉了她的舌头，还从胸突往下，一刀直拉到腹部，两侧的肌肉和皮肤往外翻开，露出空荡的腹腔，里面的内脏都被拿走了，为了不至于拖拉的时候血块和零碎掉落的到处都是，还有人冲洗了里面，如果只是看这个位置，很容易让人想起那些待烤的兔子或是山羊，一样呈现出新鲜的粉红色。

    希利斯走过去，伸手摸了摸。

    “你们怎么知道她们是在凌晨时候遇害的？”希利斯问。

    “姑娘们听到了她们在叫嚷和敲门。”剧院经理说，当希利斯投来质问的一瞥时，他笑了：“唉，先生，”他说：“那只是一些姑娘，你不能要求她们去和一群凶恶的男人战斗。”

    “她们告诉你那是一群男人？”

    “大概有七八个，晚上太黑，其他的她们也不能确定。”

    “我想见见她们。”

    “当然可以，”剧院经理说：“但先生，请别耽误太长时间了，茱莉斯没了，我得让替补上，她们需要重新彩排。”

    “只是几个问题。”希利斯说。

    ————

    姑娘们很快就来了，她们挤挤挨挨的，总共有十来个人，十二个正选康康舞娘和替补，她们身高一致，肤色不一，但都很年轻，浑身散发着勃勃生机。

    想起躺卧在肮脏巷道里的茱莉斯，她就像是一只镶嵌着玻璃眼珠的玩偶，或者说，她连描画上去的红润唇色都没有，她发黑，发青，一片灰白，人们时常将灰白称作死亡的颜色，并不是毫无道理的。

    有剧院经理的前车之鉴，希利斯不会去问她们听到了呼救和哀叫却没有开门，帮助或是寻求帮助，又或是报警，他一个个地看过这些姑娘，发现她们并无多少愧疚或是忐忑，一些人还在打哈欠，另外一些人则盯着希利斯，她们早就听说茱莉斯是希利斯的姘头，而谁不想要成为下一个茱莉斯呢，她们是说，有希利斯在，茱莉斯不但可以挑选客人，还能够与剧院经理四六分成——那些单独表演的钱，其他的康康舞娘只能二八或是三七分成，如果经理更过分一些，一九也有可能，有时候他拿走全部的钱，只给舞娘一袋子香肠或是一瓶子茴香酒了事。

    希利斯把手伸到口袋里，掏出了一大把国民劵——每张都是十美元的，“听我说，”在看到所有人都立刻精神倍增目光炯炯起来后，希利斯说：“一个问题，一个答案，一张钞票。”他挥了挥手中嘎嘎作响的纸头：“但我只需要正确答案，一个人的。”

    “第一个问题，”希利斯问道：“你们知道最近有谁在纠缠茱莉斯吗？为了钱，身体或是别的什么？”

    姑娘们面面相觑，她们很想要钱，但说真的，四角公园里的暴徒都知道茱莉斯是希利斯的姘头，当然不会去骚扰她，有时候她还会帮她们赶走一些太过分的家伙。

    “看来是没有，那么第二个问题，”希利斯从那叠钱里抽出一张：“她昨晚是单独回来的，还是和别人一起回来的？”

    这下姑娘们立刻就有了答案，“她是和费丽丝一起回来的！”一个姑娘喊道，冲上来拿走了钱，“别听她胡说，昨晚我根本没见到茱莉斯。”费丽丝喊道，希利斯则沉默地看着她，他可没想过从第一个问题里得到答案，茱莉斯和他说过，那些无耻的混蛋自从知道她找到了一个警司做“丈夫”，就再也不敢来骚扰她了，剧院经理也因此对她很客气，那么，不是为了个人私怨，那么就只有遇到了一些不明情况的外来人，或是遭了池鱼之灾——但若说是外来人，单看那干净利索的手法，实在不像——他们甚至很从容，剩下的只有可能被别人牵累了，希利斯的视线轻轻地落在费丽丝身上，费丽丝不久前才恳求茱莉斯牵线，试图寻求他的帮助，说是有性命之忧，但见面之后她却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对此茱莉斯一定会很生气。

    但若是茱莉斯是受了费丽丝的牵连，那为何死去的是另一个女人，而不是费丽丝呢？

    希利斯不能确定，但费丽丝肯定与茱莉斯的死有关系，她也和其他姑娘不一样，在其他人都在努力上前，想要拿到钱的时候，她却缩在所有人的后面，希利斯抽出第三张钞票：“昨晚谁看到费丽丝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在你们听到叫声之前，还是之后？”

    “之后！”一个姑娘喊道，“我可以发誓，她们都在那儿看，可我想要小便，我才走过门厅，就看到费丽丝正从厨房鬼鬼祟祟地溜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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