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按天交費的零散攤位也有,就是位置不怎麽好,價格也比月租貴一些,一天要十五文。 來鎮上一趟,什麽都沒賣出去,就已經花去了五十五文,賀枕書難免有些肉疼。 好在因為他們來得早,管事的領他們尋了個位置較好的攤位,在街尾靠近石橋的地方,過了橋就是一排沿河商鋪,往來行人眾多。 賀枕書沒讓裴長臨幫忙,自己撐開一塊布鋪在地上,把東西從車上卸下來擺好。油紙傘撐開兩把他最滿意的放在前頭,其他的放在旁邊堆成小山。至於那些竹籃竹簍,則全部堆在一角。 這幾天雨水多,昨晚就下了一夜的雨,地上還潮著。東西全部擺好,賀枕書抬頭看了眼天色。 這會兒時辰已經不早,但天邊還是陰雲密布,一點要散去的意思都沒有。 說不準一會兒就要下雨。 都說晴賣蒲扇雨賣傘,陰雨天是最適合賣傘的。 賀枕書剛要開心,又想起車上還坐了個小病秧子,回頭道:“一會兒如果下雨,你就去後面的茶鋪裡躲躲,別淋著雨。” 以裴長臨這身子骨,要是真淋了雨,恐怕得燒個好幾天。 裴長臨頭也不抬,低低地“嗯”了聲。 他出門前把前些天裴木匠偷摸給他的那截竹筒帶上了,又不知從哪裡摸出來一把刻刀,正在那青竹表面雕刻著什麽。 他做這些事的時候向來專注,也不知到底聽沒聽進心裡。 “裴長臨。”賀枕書不悅地喊他,“我和你說的話你聽到了沒?” 喊了好幾聲,後者悠悠抬頭:“你說什麽?” 賀枕書:“……” 眼見少年馬上要炸毛,裴長臨眼底閃過一絲笑意,才不緊不慢道:“下雨就去後面那茶鋪裡躲雨,聽到了。” 賀枕書:“…………” 故意的。 更生氣了。 賀枕書大步走到牛車旁,一把將人手裡的東西奪去:“今兒得在鎮上待一天呢,省省力氣,不許碰這些了。” 裴長臨:“……” “幹嘛,想搶回去?來試試啊。”賀枕書把手高高舉起,眉梢都帶著得意,“小病秧子,我還治不了你?” 兩人在牛車邊鬧的時候,卻有人走到攤前:“這傘上的字畫是誰人所題?” 賀枕書連忙轉過身去。 問話的是個書生打扮的男人,身上穿了件淺藍長布衫,模樣斯斯文文。他拿起撐在攤前的油紙傘,邊看邊點頭感歎:“好字,好畫,好詩。” 聽對方如此誇讚,賀枕書倒是沒什麽反應,如實道:“是我題的。” “你?”書生抬起頭來,卻是一愣,“可你是雙兒……” 哪怕青山鎮百姓較為富足,會讀書識字的依舊是少數,更不用說一個雙兒。書生格外詫異,連著打量了賀枕書好幾眼。 賀枕書同樣並未在意,而是問:“您要買嗎?” “我買。”書生連忙應道,答完才又問,“你這傘怎麽賣?” 出門前裴蘭芝交代過售價,竹籃竹簍分大小,大號的三十文,小號的二十文。至於油紙傘,裴家在集鎮上賣通常是八十文一把,無論晴雨都是這個價。 但這次賀枕書在上面題了字畫,便讓賀枕書自己定價。 賀枕書稍有猶豫,身後的裴長臨卻道:“三百文。” 賀枕書:“?” 書生也愣了下,皺起眉:“這麽貴?” “沒有沒有,他胡說的。”賀枕書道,“二百,不,一百八十文就成,每一把花色都不同的,您可以挑挑。” 書生口中嘀咕了句“這還差不多”,蹲下身,在攤上挑選起來。 這每一把傘的傘面都是賀枕書精心畫的,有山水、花卉、動物,每一幅都比那晚他隨手畫出來的小貓更好看。 書生仔細將每一把傘都來來回回看了數遍,還時不時抬起頭,朝賀枕書看過去。傘沒選出來,倒把賀枕書剛擺好的攤子翻得一團亂。 賀枕書尚且能忍,坐在後頭的裴長臨先忍不住開了口。 “你究竟買不買?”他起身走到攤前,不動聲色將賀枕書擋在身後,“要是不買,就別亂翻了。” “我自然要買!”書生連忙道,“就是……就是……” 就是真的很難抉擇。 書生本身就是讀書人,自然一眼就能看出這字畫的功底。那字跡行雲流水,娟秀卻不失鋒芒,水墨圖畫筆觸細膩,入木三分,更別提那詩作…… 他從來不知道,鎮上竟然有這種能人。 偏偏這人年紀尚輕,還是個雙兒…… 書生沒忍住,又朝那小雙兒看過去,卻對上了一道冰冷不悅的視線。 書生:“……” “咳,沒事,慢慢挑嘛。”賀枕書倒不介意旁人看他,他從裴長臨身後探出頭來,笑著問,“或者我幫您挑,您是要自己用,還是送人?” 書生猝不及防被這笑容晃了眼,耳根一紅:“我……我送人吧,送人。” 賀枕書想了想,從攤上抽出一把傘:“這把並蒂蓮如何,同心同根,永不分離,送心上人正合適。” “可我沒有……”書生正想搖頭,看見少年真誠認真的神情,又改了口,“就、就這把吧,多謝。” 他痛快付了錢,最後朝賀枕書看了眼,慌慌張張抱著傘離開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