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麽鬧別扭,在外人面前,他們還得繼續裝成恩愛夫妻。更何況,裴長臨的身子著實不太行。 賀枕書扶著人走走停停,瞧著對方那越發慘白的臉色,終於歎了口氣,將背在後頭的小背簍取下來掛在身前,快走兩步,在對方面前半蹲下身。 裴長臨有些喘不上氣,輕聲問:“……做什麽?” “我背你回去。”賀枕書道,“你這樣哪還能走路,上來。” 裴長臨:“……” 這世上大概沒有一個男人會讓自家的夫郎背著在路上走。 要是讓別人看見,像什麽樣子。 “快點。”賀枕書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但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在意,催促道,“你一會兒要是暈在路邊,不是更麻煩,別磨蹭了。” 裴長臨別開視線,忍不住悄悄打量周圍。 今兒是個難得的大晴天,午後的陽光炙熱,曬得人精神困倦。以往這個時辰,村民們要麽在地裡乾活,要麽在家休息,的確沒什麽人會閑著沒事乾在村裡走動。 所以應該……不會有人看見吧? 心口傳來的刺痛感越發劇烈,裴長臨心裡清楚,賀枕書說得沒錯。 在這樣下去,他不確定自己明天還能不能下得了床。 他猶豫又猶豫,最終還是把手搭上了少年的肩膀。 下河村只有幾十戶人家,從村口到村尾其實沒多少路。裴長臨被賀枕書背著走在這條他無比熟悉的小路上,渾身僵得動也不敢動。 “沉嗎?”裴長臨低聲問。 賀枕書走得很慢,聽言笑了笑:“你沉什麽啊,你瘦得都快只剩骨頭了。抱緊點,你這身子骨要是摔一跤,那就真沒命了。” 裴長臨沒回答,默默把手臂收攏了些。 這樣一來,他們便靠得更近了。 裴長臨是頭一次從這個角度看自己這位名義上的小夫郎。 少年與他截然不同。他身形偏瘦卻不顯羸弱,抱起來手感極軟,比小時候阿姐用棉花給他做的軟枕還要舒服。少年的側臉也很好看,在陽光下曬久了有些發紅,生氣時兩頰會微微鼓起,都是很鮮活漂亮的模樣。 而在那右眼下方的臉頰上,生了一枚顏色鮮紅的小痣。 那是雙兒特有的孕痣,據說顏色越鮮亮,證明身子越好,也越容易……生養。 裴長臨看著那小痣出神,直到對方喊了他一聲:“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裴長臨回過神來:“什麽?” “我說。”賀枕書道,“你下次不舒服要說出來,別勉強自己,瞧你這樣子……出去一趟半條命都要沒了。你再是不想活,也不能用這種法子折騰自己。” 裴長臨:“……好。” 這裡離裴家已經不遠,裴長臨又道:“放我下來。” “急什麽?”賀枕書不以為意,“你都要站不起來了,還逞強呢。” 他想了想,又道:“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怕離家太近,被阿姐和姐夫出來瞧見?有什麽可害羞的,回春堂那個夥計不還背過你?” 裴長臨:“賀枕書。” 就連聲音都冷下來。 賀枕書沒辦法,這病秧子動不得怒,要是真把這人惹生氣了,反倒對他身子不好。 他把人放下,後者一言不發,抬步往前走去。 他們如今正走在一條蜿蜒的巷子裡,穿過這條小巷,便能看見裴家的院子。裴長臨走出小巷,卻又停下腳步。 “怎麽了,是不是又不舒服?”賀枕書慢吞吞跟在他身後,走出小巷抬眼一看。 裴家門前,正停了一架長板車。 那長板車上堆滿了竹子,碗口粗的竹子每根都有成年男子那麽高,幾名年輕人手腳麻利,正將那些竹子卸下來,搬進裴家院子裡。 一個漢子站在板車旁,扯著嗓門中氣十足地喊:“都當心點,別磕碰著,我辛辛苦苦運回來的!” 賀枕書輕笑一聲,懂了。 他朝裴長臨伸出手,眉梢一揚:“牽著。” 裴長臨猶豫片刻,還是順從地牽起了賀枕書的手。 兩人這才一道朝裴家走去。 . 裴家門前那位,自然就是裴家如今的一家之主,裴木匠。 裴木匠這兩天去走村,回來時又去了趟伐木場,買了這批竹子回來。 竹子最好的砍伐時節也是秋冬季,但這東西砍下來不能立馬就用,否則容易腐壞開裂。需得將竹材在水中浸泡數日,再放置陰乾內部水分,方可使用。 這一過程少說要數月之久,因此裴家通常不會去親自砍伐竹材。 而是等天氣回暖後,去伐木場購買處理好的現成竹材。 裴木匠使喚著來幫忙的幾個年輕人把竹材搬進院子,一回頭,卻見自家那小病秧子牽著他那衝喜的新夫郎走過來,當即一愣。 他回家時就聽說裴長臨帶著夫郎去了鎮上,還著實有些驚訝。 先前家裡辦婚事花了不少錢,所以婚事一辦完,他便立刻出去找活,算來其實沒在家裡待多長時間,也不知道自家小子與他的新夫郎相處得如何。 但這樣看來……好像相處得還不錯? 那臭小子,成親前還百般不樂意,與他鬧了好幾天脾氣呢。 裴木匠這麽想著,那兩人很快走到近前,一人喊了一聲“爹”。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