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高幸幸沒上班,陸則言直接回了酒店。 他到酒店門口,第一次讓門童幫他去停車,抱著副駕駛的盒子步子很快。 酒店大廳有個有眼力見的服務員看見陸則言立馬上前,舉著手想要接過他手上的盒子:“陸先生,需要幫忙嗎?” “不用!謝謝!” 一路上,是他自己都沒發現的不平靜和急促。 陸則言打開門換鞋時看見水晶瓶裡插著玫瑰。 因為要插玫瑰,白瓷瓶換成了水晶瓶,酒店還算細心。 可是這玫瑰品質也太差。 陸則言為此皺了眉頭。 他輕手輕腳打開房門,撲面而來淡淡的沉香味。 寒冬臘月的下午,玉和難得有點陽光,陽光透過窗幔的隙縫落在床鋪上。 高幸幸穿著黃色小格子吊帶睡裙,藏在被子下,只露了個肩膀,睡得正憨甜。 陸則言的心在這一刻平靜了下來。 他覺得,好像可以買個房子才更有家的味道。 陸則言沒打擾,他知道高幸幸不上班的日子作息完全混亂,他去其他房間衛浴洗了個澡才回來。 他回來時,高幸幸睡姿已經換了個方向,背對著他。 陸則言上床,從身後攬住她。 他身上還有一股子帶水的熱氣。 高幸幸肩膀動了動,睜開眼睛,看見自己的手被人抓在手心。 那手骨節分明,修長白皙,高幸幸再熟悉不過。 但她還是吐出不可置信的三個字:“陸則言?” 頸後傳來陸則言的聲音:“嗯。” 高幸幸轉過身子,正對上陸則言近在咫尺的臉,剛睡醒的樣子懵懵懂懂:“我在做夢嗎?” 陸則言淺棕色的眼眸深情地在她臉上流轉,溫柔似水。 嘴上卻調侃她:“你摸摸?” 高幸幸眼眸清亮,看著他耳垂上那顆小小的痣,伸手捏住:“你回來怎麽不說呢?” 陸則言握住她手腕,但沒用勁,指腹在她手腕上摩挲:“上飛機的時候你這邊是夜晚,我怎麽知道下飛機的時候你還能在睡覺?” “公司都沒人了,我就跟風請了兩天假。”高幸幸手指捏了他耳垂兩下,嬌嬌道,“你再不回來,我就自己回淮午了。” 陸則言把她手拉下來:“那你怎麽跟你父母交代?” “陸則言,你變壞了!會威脅人了!” 陸則言的唇印在高幸幸指尖上,眼眸暗了下來,吐出的字也有些模糊:“還困不困?” “不困了。”高幸幸抽回被他握住的手,把手機拿過來,“我們坐動車回去,還是飛機?我覺得動車方便一點,就是不知道還有沒有票,我先看看.” 高幸幸手機被陸則言奪過去暗按滅屏幕擺放在床頭。 她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半抱著轉了個身子。 陸則言炙熱的胸膛包裹著高幸幸的背,伸手探進她裙子。 他埋在她頸間作亂,語調沉沉盈盈:“想不想我?” 高幸幸挺後悔的,她不應該說她不困。 也不應該說想他。 不然她不會現在還躺在床上不想動。 陸則言叫了餐,讓高幸幸出去吃。 她只是拿被子捂了頭,話也悶在被子裡:“不吃!” 陸則言眉梢動了動,輕柔的拍被子:“怎麽了?” “.” “.” 好一會兒都沒聲音,高幸幸也憋得慌,拉開被子一角,窺見一束暖橙色燈光。 她臉剛出來便被抓了下巴被迫微仰著。 陸則言輕輕啄了一下她唇,溫色說:“吃飯好不好?” 他就是會這樣溫柔的蠱惑人。 高幸幸坐在飯桌上,等著陸則言給她攪拌著湯羹,散熱。 因為她說想先吃這個,但是太燙。 高幸幸瞥見旁邊顯眼的深褐色木紋盒子,上面還雕刻著RS銀行徽記,不過是英文的。 她拿過來,蹙眉感歎:“哇!好重!什麽呀?” 陸則言揚了揚下巴,示意她打開。 高幸幸扳開複古鎖扣,圓圓的紀念幣被用透明小圓盒包裹,按照年份一枚一枚整齊劃一的排放在凹槽裡。 有金的,有銀的,有磨砂的,有光面的。 是RS銀行國際紀念幣。 上面的印花比年會的抽獎獎品細致很多。 高幸幸雖然不確定它的價值,但是也知道收集一整套是極其困難的事。 想著自己只是隨口說的,高幸幸舔了舔唇,認錯:“陸則言,我就隨口說說。” “知道。”陸則言感覺湯羹的溫度差不多了,輕輕放到她面前,“可是不在你身邊,就總想乾點與你有所關的事,哪怕你就是隨便說說。” 高幸幸拿著杓子舀了湯羹放嘴邊吹,說出結論:“那你真的好愛我。” “不燙了。” 高幸幸一下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才明白他是說湯羹不燙了。 湯羹進入口腔,順著喉嚨暖進心裡,真的很好喝。 所以高幸幸笑著說:“陸則言,我也很愛你。” 然後,還很認真的點頭保證:“是真的。” 可是愛歸愛,該生氣還是會生氣。 飯後沒一會兒,高幸幸就生氣的錘陸則言肩膀,手上的手機快抵到他臉上了。 “就怪你,沒票了!” 陸則言很無奈的抓著她手腕,拉開:“坐飛機行不行?” “也沒有了!” 高幸幸已經想著要開車回淮午,加上堵車,那可是十來個小時的車程啊。 陸則言安慰的揉她頭髮:“有的。” 高幸幸後來才反應過來,是私人飛機。 一直只是聽聞,還是第一次坐,所以第二天陸則言陪高幸幸逛街的時候,她拿著一件大型犬寵物衣服,上面印著小飛機的印花,憂心忡忡地問:“安不安全啊?” 陸則言:“.” “怪害怕的呢!” 高幸幸害怕的表情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一閃即逝。 因為她又看上另一件寵物衣服,於是臉上掛上煩悶:“這個有花邊真好看,可是小七是公犬啊。” 高幸幸的表情一直很豐富,讓陸則言移不開眼睛。 最後在寵物用品店服務員的解說下,高幸幸說服自己買了帶花邊的。 陸則言手上提了挺多東西。 據高幸幸說,她年底結了一筆很豐沃的項目獎金,她得回去炫耀炫耀。 她的炫耀,就是買禮物。 她買了好多東西,連小七的都買了。 陸則言卻有些皺眉,沒一件是他的。 高幸幸還特地去銀行取了現金,在小超市買了一包紅包,上面印著抱福的胖娃娃,還有四個大字“新年快樂”。 她一邊包著紅包一邊叨念著:“爸爸的,媽媽的,祁樂的,婉婉的,小星星的.” 陸則言開車,趁紅燈看了她一眼,腿上已經一大疊包好的紅包。 名字倒是念了挺多,就是沒聽見給他的。 機場路耽擱了一點時間,到淮午已經是晚上。 淮午在下雪,很小片很小片,像飄絮。 高幸幸降下車窗,想看仔細些,一股涼風襲來,她縮著脖子又把車窗升起來。 進入古城區後,開始堵車。 街邊早就掛起了五彩的燈籠,不遠處還有音樂噴泉。 路上熙熙攘攘的人,可不少提著大包小包的。 高幸幸拿過大圍巾包住臉,按開車窗。 淮午就是這點好,只要包的嚴嚴實實,皮膚不裸露在外面就不會冷。 不像玉和,穿再多都凍得不行。 高幸幸突然想起凌福。 他說,他是來自北方的狼,卻在南方凍成了狗。 想著想著就笑出聲。 陸則言抓著高幸幸羽絨服後領,把人拽了回來:“冷不冷?” “我是狼,又不是狗。” “誰說你是狗了?” “你!就你!”高幸幸聳了聳鼻子,“對了,你送我回家,你住哪裡?” “我在淮午,有家。” 紅星路的老宅子嗎? “太遠了吧?”高幸幸補了一句,“離我家。” “那我住你家?” “那還是算了吧。”高幸幸雙肘撐在中央扶手上,笑眼彎彎的看他,“陸則言,你說人家談戀愛都得談好久好久,才見家長,我們這,算是彎道超車?” 陸則言無比坦然的打著方向盤:“我喜歡效率。” “又不是工作!” 陸則言瞥了高幸幸一眼:“我說過,我喜歡你很久很久了。” “.” 陸則言嘴角上浮:“在我這兒,已經是低效率了。” 不等高幸幸說話,陸則言沉著語調:“幸幸,坐好!” 高幸幸這才轉過身子,乖乖坐好。 她的嘴角藏在圍巾下,眼睛卻藏不住笑意。 高幸幸家在老城區,商圈西移後這裡早就不似以前繁華,不過因為過年,路上的紅燈籠倒是不少。 進入住宅區街道,高幸幸狐狸眼眨了眨,指著路邊:“就這兒!陸則言,就這兒停車。” 陸則言在路邊緩緩停車,了然的提醒:“你家還有一段距離。” 高幸幸把圍巾理了理,悶聲道:“周圍的人都認識,我怕被人看見。” “幸幸。” “有點害羞。” 陸則言幫她把東西拿下車:“你哥什麽時候來?” “你走了我就給他發信息。”高幸幸把人往車上推,“快點快點!” 陸則言反手就把人壓在車窗上,眼眸帶著一絲危險:“我什麽時候去你家?” 高幸幸支支吾吾眨眼睛:“你在家等著,我通知你。” “好。” 高幸幸穿得羽絨服是白色短款,蓬松的把她包住,寬大的圍巾遮了她下半張臉,頭上還有一頂白色帶護耳的毛線帽子遮了額頭。 隻留下微微上挑的漂亮眼睛。 雪花不合時宜的落在她眼睫上,高幸幸睫毛撲簌,眼光流轉。 這場景如同陸則言的夢境。 那是三年前,他當時受邀參加一個青年畫展,畫展結束他的車駛出展館,卻突然急刹停住。 他按開車窗看見是一個年輕華人攔了車。 年輕華人頭髮長,眉目青澀,身上穿著泛白的牛仔外套,懷裡抱了一幅油畫被人拖拽著離開。 儼然一副落魄畫家的樣兒。 好幾個人湊到陸則言的車前,用英文和中文說著“陸先生,抱歉”。 可是陸則言卻聽見那個華人叫嚷著:“是你們偷走了我的畫,你們這群道貌岸然的土匪!Borntothesun是我的!” Borntothesun是陸則言給高幸幸準備的生日禮物。 沒有親手送她是他的遺憾。 真的就只是湊巧,這個年輕華人的Borntothesun和他的Borntothesun毫不相關。 可是陸則言卻對他招手。 年輕華人一臉防備的走近後,陸則言輕聲問:“我能看看你的Borntothesun嗎?” Borntothesun明明是向陽而生,可是畫裡的少女眼含熱淚。 陸則言心上的刺又深入幾分,他問:“這個少女可以笑嗎?” 年輕華人當時覺得他眼神幽幽,特別悲情。 年輕華人說:“不行!荊棘的路上肯定是痛苦的,這是我畫中的含義。” 年輕華人咽了一口口水,語調變得孱弱:“先生,可是終點是光明,是重生。” 陸則言抬眸和年輕華人對視,然後溫和的問:“你需要我的幫助嗎?” 那天晚上,陸則言做了個夢,夢裡像是漆黑的隧道,無光無盡頭,他走得疲憊,終於看見熟悉的少女身影。 四周開始有了光。 原來不是隧道,是酒店的走廊。 少女轉身,眼睛含著淚,嘴角卻上揚。 “陸則言,我們不會再見面了對不對?” “所以,沒有下次了,你食言了。” 回憶裡那雙帶淚的眼和面前明亮的眼睛重合,似夢似幻。 陸則言伸手拉下帽子遮住高幸幸眼睛,在雪天裡隔著上好的羊絨圍巾吻了她一下。 然後在她耳邊輕柔的說:“幸幸,新年快樂。” 高幸幸拉開帽子,憤憤道:“你為什麽遮我眼睛?” “你不是怕被認識的人看見?” “那你遮他們眼睛啊,遮我的幹嘛?”高幸幸撇了撇嘴,看了看周圍,拉下圍巾,“幹嘛還隔著圍巾?” 說完,她拉著陸則言衣領在他唇上印了一下,然後迅速拉上圍巾:“你的唇好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