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想你、只是有點想我嗎? 容汀回家這件事還沒和容母說過,是她自己直接拖著小行李箱坐車回來的。火車站沒人接她,因為根本沒人知道她要回來。 火車站距離西潯鎮這邊還有一截,她租了輛牛車才行,一路上顛簸的快要吐出來,到了家的時候已經虛軟無力,當時冉酒打來電話也沒說幾句。 要不然她也不會那麽快掛掉的。 她當時感覺冉酒的情緒似乎不太對勁,然而她當時快要作嘔,心思上也隨之遲鈍,實在沒有打下去的力氣了,回家養了一天才恢復過來。 她騙外公外婆,想多在他們家住幾天,讓他們不要告訴別人。 老兩口很願意她在這邊住,幫著她一起瞞,就怕容母把她接回去。 可憐的容母蒙在鼓裡,每次給自己女兒打電話,容汀都有點不好意思地和她撒謊還在學校呆著。 油菜花田過了花期,不像以前那麽茂盛。她偶爾蹲在田壟旁邊會看看,但是也靜不下心來,權當放松眼睛了。 外公外婆家沒網,加上冉酒這段時間似乎失聯了,再也沒聯系過她。她想那本書應該還了吧。 也是,西潯鎮就這麽大點兒地方,即使有幾個景點在網上評分很高,其實也就到頭了。 第二天,容汀被二舅陳宏拉起來,她還沒睡醒,一臉懵就坐上了車。 這天她大舅陳穹回來,正好去老兩口家吃飯,逮著了藏在這裡的容汀,氣的罵她白眼狼,回來都不跟家裡說一聲。 陳宏在路上數落她:“咱們這小地方哪有外邊吹的那麽好,好不容易放這麽長假期還跑回來,不和同學去別的地方玩玩兒嗎?” 手機唯一的作用,就是能偶爾看看日歷,每過一天她就在上邊畫個圈,現在已經密密麻麻擠了十個圈。 陳宏探出頭喊他們:“喂喂小孩兒,別靠在這邊玩兒,危險!” 容汀看著距離原來住的地方越來越遠,倒是往她來時的那個方向去了。 她打開車窗,外邊臨著海,有白鳥扇動翅膀呼啦啦飛過,幾個穿著白色校服的初中生在護欄旁邊停車,靠著那裡嘻嘻哈哈聊天。 她以為還要去什麽花田,果園,客棧,還有攝影景點,這些地方她已經差不多跑遍了,現在唯一的願望就是找個安靜的地方發呆。 陳宏這才靠回來,“這幫兔崽子,你就得天天盯著,稍微不注意都能翻溝裡,這不護欄都加固過好幾次了。” 容汀微微愧疚地笑一笑,說自己住不了多長時間。 在工廠裡是呆不下去了,陳穹又通知他弟弟帶她去玩。 住不了多長時間也要招待,西潯這邊的人熱情,她大舅當天就帶著她去廠子裡邊觀看。 她有點納悶兒,陳白媛說10天就可以,可冉酒是個倔骨頭,她猶豫是不是要多延長幾天。 那幾個小孩扮了個鬼臉,立馬作鳥獸散。 延長幾天呢?她想要不再延長10天試試? 掰著指頭數,不能再長了,再長她都要回去了。 廠子裡邊彌漫著一股植物油的氣味,工人們渾身包裹的嚴實,戴著安全口罩生產。容汀就新奇了那麽一天,後來幾天懶得轉了,在那裡偶爾幫忙算帳,但是很快就又覺得無聊了。 可是成人總以為她想找個地方熱鬧,想方設法帶她去人多嘈雜的地方,她不好多說拒絕,只是這段時間有點疲倦了。 他的工作就是時常維修護欄,加固水塔,更多時間在塔上觀測水文數據。 偶爾到了晚上突然連上網,才知道學校裡面又發生了什麽事情,又多留了什麽作業,邊遠小鎮的日子過得安穩平靜。 這邊的網絡不太好,時不時就掉線,她也沒心思看各種社交平台的消息,連微信都不看了。 容汀笑笑:“只是回來散心,沒別的打算。” 放放空,想一想,順便等等。 他們在一座白色的水文觀測塔這裡停下來,這個位置處於西潯的邊界處,緊鄰著遠處一望無際的海水,由於怕小孩子來這邊玩,都有防護欄攔阻隔。 容汀想起來的時候應該也經過此處,不過她當時本就精神不濟,應該沒注意到。 她隨即愣了一下,隨著他上塔。 白色的塔台有點滑溜,陳宏不斷囑咐她小心點兒。 她站在水塔上,極目望去,天高路遠,只有遼闊而淡淡的水紋,她那點個人愁緒,這樣磅礴的景象簡直顯得微不足道。 這座水文塔有固定有人看管,輪班的只有兩個人,有專人給送菜送飯,還住著一個兩層的小別墅。 容汀瞬間就感歎,這簡直是她的夢中情工作呀,把陳宏氣的直罵她沒出息。 陳宏歎了口氣,似乎很明白她的心思:“你回來要是心情不好,就過來一個人待會兒,省得家裡人打擾你。” 容汀很感激地點點頭。 長長的公路,筆直而自由,海水偶爾撲打在礁石上邊發出嘩啦的聲響。陳宏去辦公室觀測數據時,容汀就站在觀測塔上邊,任岸邊的風穿過身體,衣服都隨著鼓脹起來。 陳宏說了她好幾次這樣做太危險,容易掉下去。 容汀沒想太多,但是覺得這樣很舒服,很自由,風穿過時她的渾身都是空的,腦子也是空的,不必再想那些太過複雜的事情。 可是最後期限也要過去,她越來越想冉酒,又覺得是不是該妥協了。 太陽一點點落下,橙紅色的光線慢慢後撤,有些回來的漁民拉動著桅杆,上邊白帆呲呲作響,留下一地殘熱。 容汀對著海發呆了一個多小時,腦門兒被太陽曬得有些暈眩,因此回身的時候一時沒站穩,晃蕩了一下,就直直朝著圍欄那邊衝過去。 她恍惚聽到有人聲嘶力竭喊她,倒下的時候正要摸那個欄杆,卻被一隻細瘦的手抓住。 風映出冉酒漂亮瓷白的臉,不過此時這張清豔無瀾的臉上頭一次有了驚恐,裂隙,隨著她撲在地上時搖搖欲墜。 冉酒跪坐在地上,差點兒哭出來,朝她喊:“你幹什麽啊!” 正是早接近中午,海洋上邊的天空彤雲密布,溫暖了她們頭頂的顏色,遠處海浪翻卷飛舞。 冉酒甚至因為喊得有點著急,眼角微紅,長睫毛上掛了些不明液體,像是細碎的冰晶。 周遭很靜謐,但是容汀的心鼓噪喧囂起來。 “酒酒?”她蹙著眉辨認眼前的人,以為自己在做夢,直到拂開她臉上的亂發,才發現就是她朝思暮想的那張臉。 冉酒歪七扭八地戴著黑色漁夫帽,穿著破洞牛仔褲,寬松的黑體恤掖在腰裡,穿著豪放不講究,原本白淨的小臉上不知怎麽沾著幾條泥道子,剛才因為要接她連手也蹭破了。 只是還牢牢拉著她的手,死活也不撒開。 容汀留下那本書的時候,曾經猜想到她或許回來找她。 但不是這樣傷痕累累,髒的像隻小花貓。 她笑了笑,想幫她蹭掉臉上的泥:“我剛才有點暈,沒事的。” 冉酒的眼神氣得能噴出火來,一把推開她義正辭嚴道:“我真是想不到你心理這麽脆弱,得不到我就要自/殺!生命最可貴你不懂嗎!” 有幾個提著桶撈螃蟹的小學生警惕地看過來,嘴裡邊碎碎叨叨交流著,“什麽自/殺啊?”“那個姐姐要跳塔嗎?”“好可怕,媽媽以前就告訴我不許上塔,上邊有神經病。”“我媽也說上邊危險,會有水妖拉你下去。” 容汀想她應當是誤會了,她無奈辯解:“我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別解釋了,我都看到了。”冉酒垂著睫,眸色沉沉,忽然哼笑了一聲:“汀汀,你給我留那本書什麽意思啊,你怎麽心眼兒這麽多啊,你怎麽不直接在上邊寫你在等我!” 聽著她討伐般的話,容汀揣在兜子裡的手蜷了蜷,勾住那節翡綠色的冰涼表帶。 她知道,倒計時暫時可以停止了,回去要請陳白媛吃頓飯。 感謝她把她的幸運,也分了她一點點。 月亮已經追著她跑了,至於冉酒的答案,似乎也不是那麽重要了。 附近港口的人陸陸續續經過,天色也漸漸暗下來,只有落日鍍上的最後一層金芒,風裹挾著海溫柔地浸潤過來。她珍惜地慢慢抱住她:“酒酒,我有點想你。” 冉酒渾身僵了片刻,很快放軟貼合著她的手,下頜墊在她肩上,很狐疑地問:“只是有點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