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不过是脑中一场博弈2六月底。连续的高温让墨城这座城市置身于炼炉之中,所幸今天终于迎来了雨天,天气总算是少了份闷热窒息感。赵家。管家惊慌失措地奔向正下楼的男人和女人:“少爷、小姐,不好了!外头有警察说要请少爷去警局协助调查。”赵泊楷和赵欣欣皆是一身素色,两人刚经历了自己母亲脑溢血死亡,这些天忙着母亲的丧事,如今母亲下葬,父亲又病倒了。伴随着母亲的死亡,这个家似乎也有着要散的趋势。如今又听得这么一说,赵欣欣当即便拉下了脸:“谁让你带他们进来的?赶紧让他们走!”然而,她的话说晚了。两名警员已经出示警员证走了进来:“赵先生,请随我们走一趟吧。”“凭什么要让我哥跟你们走?”赵欣欣发飙道。“就凭赵先生涉嫌一起投毒案以及一起教唆他人投毒案、行贿案。如今已有两名死者身亡,希望赵先生能配合我们。”“没有证据的事情就别乱说,我哥才不会……”站在楼梯上,赵欣欣居高临下,她噔噔噔踩着楼梯下了楼,手指便要戳向人家的胸膛抨击指责。“欣欣,别胡闹!”赵泊楷及时喝止她。“我随你们走。”他走下楼,又嘱咐自己的妹妹,“好好照顾爸。”“哥,你不能跟他们走!”赵欣欣急了,忙去拉他的手臂。“做错了事就得接受惩罚,欣欣,哥要去接受惩罚了。”清朗的眉目满是寂寥与沉痛,他微抬的眸中似有水光闪现。公司停业,这段时间池茹却没有心思再当什么米虫,她现在就盼着温鸣赶紧被证实无罪,公司能够重新开业。大中午的,她正吃着水果拼盘,远在三亚享受阳光沙滩的老池同志和陈汝华女士直接来了个视频通话,随即,她不得不接受了他们长达一个小时的教育洗礼。挂断电话之后,池茹顿觉心如死灰,她不就是在家里休息没有再去找工作吗?这两人就一口一个“不务正业”冠在她头上。既然觉得她不务正业,当初怎么不直接将她安排进自家公司?或者直接让孔忘川走后门将她安排进他的公司?如今她一心扑在温鸣的游戏公司上,等着他被还以清白之后重整旗鼓继续将游戏公司发扬光大,跟着他好好干,结果他们就坐不住了又开始指责她了。烦烦烦!正在此时,她的手机铃声响了。是李姐。她接了起来:“李姐,你不是趁着公司停业和你老公去大西北进行挺进腹地之旅了吗?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了?”“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不至于吧,你居然玩这一套。”池茹果断做出选择,“坏消息吧,先苦后甜。”“坏消息是,我们的假期马上就要结束了。”“哎,为什么?”池茹面上露出震惊,好几秒之后便露出狂喜,“难不成你的意思是……”“没错,正是你脑中所想的那样,所谓的好消息就是,咱们公司终于重整旗鼓要重新开业了!”这果真是个好消息,大大的好消息啊!“温总这事了结了?不用上庭了?”“上什么庭?温总那事有不在场证明,压根儿和他没关系。我听温总说啊,他只不过是配合警方故意做做样子引出真正的凶手。”配合警方故意做做样子……池茹想到自己担惊受怕为温鸣担忧为公司前途担忧的这些日子,突然之间有些不是滋味。“温总那边说7月5号公司重新开业,如果咱们还愿意跟着他一块儿干,就在当天去。你我就通知到了哈,我要继续通知其他人了。”结束和李姐的通话,池茹的脸便鼓了起来。孔忘川真不是一般的过分。这件事,以他警方顾问的身份以及和武淮远的交情,他绝对早就知晓了,甚至是亲自参与到了其中。明知道温鸣有不在场证据,明知道温鸣被警方扣押只是为了配合警方,他居然一丁点儿信息都没透露给她。在她为他的好兄弟温鸣和他公司担忧时,他居然就这么冷眼旁观,瞒得她这么紧!抓起手机和钥匙,池茹噔噔噔便往玄关处走去。她必须得去找他算账!孔莱。作为国内物联网企业的杰出代表,孔莱的发展对墨城经济的发展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它所发展的云平台也为墨城乃至于全国的交易创下了辉煌的成绩,是政府重点扶持的企业之一。车子停在孔莱所在的大楼前。池茹瞧着那还在下着的大雨,硬着头皮冲下了车。实在是太失策了,居然忘记带伞了。好在就几步路,也就是淋湿了她前两天刚做的头发以及新买的连衣裙,泥水有些溅到了她那双跑断了好几家专柜才买到的限量版高跟。她一路坐电梯上了二十一楼,结果直接被一扇人脸识别玻璃门给挡在了外头。好在前台给她放了行,询问她的来意。“小姐姐,我是孔忘川的女友兼未婚妻,他在公司吗?”早有准备,池茹非常快速地调出手机里她和孔忘川的合照。之前为了顺利来他公司查岗,她可是千辛万苦弄到了和他的合照。果然,前台小姐在瞧见了照片之后,先是一惊,后是一脸遗憾,随即又笑逐颜开:“孔总在办公室,请随我来。”“不需要预约也不需要打个电话确认下请示下吗?”“孔总吩咐过,如果哪天有人拿着和他的合照出现,只管将她领去他办公室就成,不需要请示。”池茹撇了撇唇。看来孔忘川这厮早就看穿了她啊。见她早在八百年前就捣鼓两人的合照,便知道她早有预谋,提早给她打开了方便之门。被人看穿的感觉还真是……不好玩!一路走过办公区域,池茹默默接受着众人的目光洗礼,前台小姐将人领到了一个办公室前。她和秘书小姐确认了一下眼神,这才开始敲门。“进来。”得了里头的一声应,前台小姐将门打开:“孔总,您女朋友来了。”“唰”的一下,池茹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烫。这第一次来孔忘川的公司被她的员工喊他的女朋友什么的,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呢。不过,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她可没忘了自己来这儿的初衷。她挺直了腰板,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进去。自动地将办公室的门关上后,她才对着那个坐在办公椅上的男人发送连珠炮:“孔忘川你什么意思?你和警方那些人早就知道温总是无辜的有不在场证明了,居然还故意将人给扣了那么久。事后你明知道我担心紧张得要死居然还对我只字未提,你存心让我茶饭不思提心吊胆担惊受怕是吧?”孔忘川停下手上的笔,不遗余力地拆台:“你什么时候茶饭不思了?每天大鱼大肉茶水点心零食水果吃得挺欢的啊。”池茹面子挂不住,厉色指责道:“胡说八道什么呢!你故意瞒着我欺骗我害我担惊受怕是事实,别想着撇清关系!”“你毕竟不是办案人员,武子不向你透露是严格遵守纪律的表现,原则问题不能破。”“诓我呢是吧?我好歹是你的助理!你是警方的办案顾问,我一个助理难道就不能知道案子的真相了?”“那你想怎样?”“我要嚷嚷得尽人皆知你欺负我这个女朋友,我要让你公司的人都知道他们的上司是怎样一个卑鄙无耻的人。”看哪个小姑娘还敢偷偷喜欢你!孔忘川犹如看白痴一样看着她:“如果你真想弄得尽人皆知,你刚刚就不会特意将办公室门给关上了。看来你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这么闹腾下去脸面无光。”被他给说中了,池茹只觉得恨得牙痒痒,他用不用得着对她这么了如指掌啊!三两步冲到他面前,池茹直接跨坐在他身上让他动弹不得,凶神恶煞地揪着他的领带:“别给我废话!你告诉我,温鸣这案子究竟怎样了?”大腿突然与女性的臀部亲密接触,孔忘川有些不自在地想要推开她,岂料身上的女人完全不为所动,坐紧了不挪身。他无奈道:“温鸣他有不在场证明,很明显是有人打算栽赃嫁祸他,再加上有人打算毒害他。从现有证据来看,已经不需要他再配合警方被扣押了,所以他就被放了。目前警方已经查到了一点眉目,正在寻找证据。”“什么眉目?”知晓她这是不追问到底誓不罢休了,孔忘川还真是头疼。一个女人,非得关心这些血腥的案件。可一想到她总是预见案发现场的事情,他便觉得告诉她也无妨,起码能够让她多一些实际经验,增加她的抗压能力与处事能力。“那个毒害温鸣的人叫刘顺,是公安机关的外编人员。只不过被人赃俱获带到警局之后,他便撞墙自杀了。排查他的交际圈时,警方发现了一个人——赵泊楷。”“这人就是栽赃嫁祸温鸣的人?他收买了这个刘顺让他下毒害了温鸣?”“在案发前几天,刘顺的账户里多了一笔五百万的巨款,而汇款账户,正是赵泊楷,你要不要猜猜赵泊楷是谁?”池茹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揪着他领带的手不免松了下来,又觉得手没地方放了,索性便圈住了他的脖子,将自己的脑袋靠在了他肩头。周身充斥着女人的气息,空气中还有她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水味。自从主动吻了她之后,孔忘川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他不仅不排斥她的靠近,反倒是有了上瘾的趋势。如今见她这么乖顺地窝在他的怀里靠在他肩头,竟有种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感觉。“赵泊楷是温鸣同母异父的弟弟。”此话一出,池茹脑子有些嗡嗡嗡地转不过来了。“温鸣的弟弟?那他怎么会害温鸣?”毕竟涉及温鸣的身世,在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前,孔忘川也不好将这些事情大肆渲染开来。所以,他只是简单道:“大抵是赵泊楷不希望自己的家庭突然增加一个新成员吧,所以千方百计想要让温鸣走得越远越好,甚至不惜将他送进监狱。”许是他母亲的死以及他父亲的病重让赵泊楷终于醒悟,他在警方审讯时一五一十地将一切都交代了。原本他的计划是,在案发当晚困住温鸣,让他没有不在场证明。只不过没想到的是,案发当晚两人的母亲突发脑溢血,温鸣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去了医院。温鸣开车进出医院的监控视频可以作为证据,医院电梯间以及手术室外监控也可以做证。在知晓自己不可能顺利将温鸣送入监狱之后,他便买通了刘顺,打算将温鸣毒杀。将事情简短地说了一遍,孔忘川尽量用她能够理解的语言总结了该案件。只不过越说,他便越是蹙起了眉。不,一切都太顺利了。就仿佛刘顺这个人,完全是为了让他们发现破绽而出现,完全就是为了引出赵泊楷这个人。无论是监控中出现的温鸣的车,以及穿着温鸣衣服的男人,还是遗留在现场的属于温鸣的指纹,都伴随着刘顺的死将一切指向了和他以及温鸣都有交集的赵泊楷。赵泊楷不过就是个有钱人而已,他或许可以买通刘顺,但他绝对无法买下刘顺的命。试想一下,刘顺无论对温鸣投毒成功与否,都会遭到警方怀疑和调查。如他所做,他在遭到怀疑时便直接撞墙身亡。作为一个受贿者,他这样的举动完全说不通。他从赵泊楷那儿收到的五百万完全就是有命拿却没命花,而且他是孤儿,未婚,也没人能继承他的遗产。那他受贿还有什么意义?“喂喂喂,孔忘川同志,咱能专心些吗?说话说一半就发呆,你这样严重伤害了我知道吗?”池茹不满的嚷嚷声拉回了他的思绪。他声音有些急切:“我现在得马上去一趟警局。有任何问题等我回来再说。”说罢,他便打算站起身来。“话还没说完呢,你走什么走!”池茹却依旧坐在他腿上不愿挪动。“池茹,站起来。”他和她打着商量。“不站。”女人执拗起来,往往有着让男人无从招架的功力。两人推推搡搡间,池茹发现自己身下坐着的位置似有什么在朝她打着招呼。她震惊地睁大了眸,对上他的眼:“你你你……”视线漂移,直接移到了两人相贴的部位。“这是男女之间身体摩擦之后产生的正常反应。”孔忘川脸庞泛起了一丝红,却还是故作老司机般做出解答。“你说得好有道理。”池茹硬着头皮夸了一句。既然都已经这样了,孔忘川自然只能等待着自己的身体恢复正常。他索性也不急着去警局了。只不过,当气氛徒然安静之后,空气中的每一粒因子都似在讲述着缱绻的暧昧。他的鼻尖充斥着她的呼吸她的气息,而她的脸就这么放大在他眼前,她那莹润剔透的唇就这么在他眼皮子底下招摇过市……本能占据了上风,他朝她的唇覆了上去。池茹突觉唇上一阵温热,男人的吻已经落了下来。那吻夹杂着侵略的气息,一路撬开了她的牙关,纠缠着她的唇舌。甜蜜从口腔中一处处溢出,席卷着她的周身。她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配合他的索吻,就如同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孔忘川竟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吻她……这种感觉,新奇而又美好。她甚至觉得,能和他这样一辈子也不错。甜滋滋的粉红色泡泡就这样一串又一串地冒了出来,池茹的脸色酡红,沉醉其中。办公室内的气温一寸寸升高,似有大火燎原的迹象。池茹被这种高温所笼罩,大脑混混沌沌。眼前是大片大片的红色。她仿佛瞧见了被血染红的浴缸。她就这么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裙躺在浴缸中,手腕处是一道触目惊心的划痕。划痕处的血就这么一直不断地涌入浴缸中,一滴一滴汇聚,永无止境。滴答滴答。极有节奏的清脆声音,就这么落在地板上。循声,她可以清楚地瞧见浴室里还有一个人。准确地说,是一个男人。男人正面向浴缸中已经死去的她,手中的水果刀上,正一滴滴往下滴着血。池茹只能瞧见男人的那双手,苍劲有力,指骨分明。其余的,一概无法窥探。所有的画面就这样被定格。立体的画面犹如之前,显示出了具体的时间。7月31日22:38。池茹豁然睁开眼,一把推开正欲和她做深层次交流的孔忘川。她的眉头紧紧地拧在了一块儿,心里突突地跳个不停。那种慌乱恐惧,伴随着她那失去了血色的脸,看着让人心惊。不,不可能的。这一幕不是做梦吗?明明是她做梦时梦到的画面啊。为什么会突然化身为她预见到的画面?一个月后,她会穿着睡裙死在放满水的浴缸中?这样的认知,让她根本无法接受。之前的每一次,她预见到的都是别人的死亡。那毕竟不是她自己,她尽管好奇震惊害怕恐惧,但这些都是有一个度的。预见到别人的死亡和预见到自己的死亡,完全是两码事。那种感觉,就仿佛自己随时随地都要崩溃,都要爆炸。察觉到她的异样,孔忘川忙站起身将她揽入了自己的怀中:“怎么了?”她眼神中的那种惊骇,让他不确定是否刚刚自己情急的行为伤到了她。池茹脸上的惊惧与茫然伴随着他的举动,一点点消散。随即,她的视线落在他的俊脸上。她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猛地抱紧了他的腰:“孔忘川,我刚刚又预见到了可怕的画面!”闻言,孔忘川一怔。知晓了她能预见到未来的某些命案时,他便做好了陪她一起面对陪她一起找寻真相的准备。他紧张道:“你刚刚预见到什么了?”能让她那般惊骇,想来应该又是发生了什么让人悬着心的命案吧。池茹的声音都发着颤:“我……我预见自己被杀了。”女人的声音落地,孔忘川的呼吸一凝:“什么?”他忙伸手按住她肩头,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的眼:“池茹,我需要你仔仔细细地将你预见到的一切告诉我,不要遗漏掉任何一个细节。”和他那双深邃如同星辰点缀的眸对视,池茹突然之间觉得自己所有的恐惧因有了他的出现,竟奇迹地少了一丝。仿佛只要有眼前这个男人在,她就绝对能够平安无事。她很清楚,这是出于对他的信任。她尽量缓和了自己的语气,努力将这一切详细化:“时间是一个月后,7月31日22:38。我预见到自己被一个男人割了腕放在了浴缸中,对,那浴室的浴缸我记得很清楚,和你主卧洗浴室里的很像。”孔忘川在听到她所说的时间和地点时,紧绷的俊脸笼罩上了黑云。若地点真的是云仓公馆,那只能证明那凶手的神通广大。“放心,我们还有一个月时间,无论一个月后是否真的有人要杀你,但我敢保证,我绝对会揪出那个人。”他继续刚刚的问题,“你说你被一个男人割了腕,那你可以看到他的长相吗?或者他身上有什么让你格外印象深刻的印记?”“我只预见到了他的手,他的手握紧了水果刀,那把水果刀上还在一个劲地往浴室地板上滴着属于我的血。滴答滴答,那声音听起来格外瘆人。”“既然你只预见了一只手,那你凭什么断定那只手的主人是一个男人?”“因为那只手一看就是男人的手,苍劲有力的那种,手指也很修长,手的肤色的话……”池茹一把抓过孔忘川的手,“和你的手肤色是一样的。”孔忘川启唇:“不、不对。”“哪里不对?”“你能精准地说明手的特征,也就是说,他杀你的时候是没有戴手套的。那么,他极有可能不是预谋杀人,而是临时起意。”大晚上的,敏感的时间点,如果真的有人偷偷潜入,绝对会小心谨慎不让自己在这个家的每一个角落留下任何的指纹。而且,如果案发地点真的是他主卧那边的浴室,他不可能浑然不觉。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孔忘川望向还被池茹抓着的手。相同的肤色……按捺下心底泛起的惊涛骇浪,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不排除对方大意自负这一点。”池茹顺着他的思路想了片刻,最终沉重地点了点头。“你说,如果这一切真的发生了,那我那时是不是被人伪装成自杀杀死在了咱们的住所?什么仇什么怨啊那人要这么对我!我这么貌美如花人见人爱的,按理说不该和人结仇啊,难不成是有人嫉妒我的美貌?那更不该了啊!杀我的明明是个男人啊,男人嫉妒我干吗?”女人天马行空地发散思维,孔忘川却始终处于心神不宁的状态。希望事情并不会像他所想的那般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