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不过是脑中一场博弈1午后的阳光毒辣,整个墨城都被38℃的高温所笼罩。警笛在城市上空呼啸,警车经由热闹的市中心,一路往抚宁区的看守所而去。温鸣的案子情况特殊,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他,偏偏他又保持沉默。这样的情况下,警方只得将他按照正常程序移交给看守所,等待开庭审理。平日里穿戴光鲜的温鸣,此刻坐在后车座上,由两名警员一左一右地看押着。他的双手被戴着手铐,胡子邋遢面容憔悴,整个人都狼狈万分。前方两辆汽车追尾,车主将车停在路中央谁也不愿意挪车,一个劲地掰扯不清。道路被堵,各种喇叭声咒骂声此起彼伏,在这燥热的天气里,人也显得格外暴躁。“这些小兔崽子还真是闹腾,不就一个追尾嘛,谁是尾车谁负全责,这不就完事儿了嘛,尽耽误事儿。”刘顺将车子停下,和那帮被堵了的车主一样骂骂咧咧了两句。随即,他从储物柜里拿了两罐红牛出来,丢了一罐给副驾驶座的武淮远:“武队,解解渴。”他自己则拉开了易拉罐的环,咕嘟咕嘟便将一罐饮料给见了底。“顺子,你这人不厚道啊,没我们的份儿?”后车座上,王韬和另一名警员坐在温鸣的一左一右,故意唏嘘出声。刘顺准备得倒也充足,居然还真的再去拿饮料了,结果被拦住了。武淮远板着脸:“你们这是在执行任务,严肃点。”后座的王韬立马便老实了。“武队,天太热,渴了当然得补充水分了。”刘顺说着便拿了两瓶矿泉水,递给了两人。看温鸣嘴唇干裂又被戴着手铐,他又亲自将一瓶矿泉水拧开了瓶盖,朝温鸣递了过去:“你也喝点吧,别说咱们人民警察苛待了你。”然而,递出去的动作却被副驾的武淮远给截了下来。刘顺心里一慌,手跟着抖了抖:“武队,怎、怎么了?”武淮远幽深的目光落在他脸上,语气平静:“不习惯喝功能饮料,把你手上的水给我吧,我这罐红牛给温鸣。”说着,武淮远将不知何时已经被自己拧开了环的饮料递向后座。温鸣确实是渴了,与武淮远对视了一眼,便极为自然地接过了罐子,手铐与罐子发出轻微的触碰声响,随即他便捧着罐子喝了起来。武淮远将自己的饮料递出去了,伸手就去接刘顺手上已经拧开了的矿泉水瓶。刘顺下意识地将手往后一躲:“武队,我……我再给你开一瓶吧。”“别说是你没喝过的,就算是喝过了我也不讲究。一瓶矿泉水你在那边婆婆妈妈个什么劲?给我。”武淮远伸手。明明车内打着空调,此刻的刘顺额上却滑了汗下来。他看着武淮远朝他伸出的手,刚要装作不小心将矿泉水瓶洒了,岂料却被武淮远直接钳制住了胳膊:“外勤当了那么多年,连瓶水都拿不稳了?”下一秒,矿泉水瓶被武淮远稳稳地搁置在车上的水杯凹槽中,而刘顺的手腕上,也赫然多了一副手铐。市公安局。“头儿!证实了那水里含有氰化钾,这是鉴定报告!”王韬拿着份报告急急地跑了来。接过报告,武淮远和孔忘川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他们料想得没错,果然有人打算对温鸣动手了。见两位大佬只顾着往前走,王韬着急道:“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啊?你们去哪儿?”“审讯室。”然而等他们到的时候,却见里头乱成了一锅粥。“我一直在外头守着,突然听到里头很大一声巨响。一开门进去,便见到他脑袋开花倒在地上了。”武淮远走过去探了探刘顺的鼻息,随即摇了摇头。撞墙身亡。脑袋上的血还在汩汩流着。对自己还真的挺下得去手啊。“刘顺是2016年进的公安机关,没有正式编制,一直充当外勤,基本都是干跑腿的活。档案显示他是个孤儿,一路受政府救济和社会爱心人士的资助走过来的,踏实上进,好学勤奋,大学里入了党。当时他通过笔试和面试,政审的时候这些都没查出问题。”然而,没有问题的人,却还是出现了问题,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打算杀了温鸣。“他既然栽赃嫁祸给了温鸣,温鸣也被押送到看守所候审了,他怎么还想着让温鸣死啊?”王韬不解道。“因为他知道,一旦温鸣主动交代了案发当晚的去向,绝对能够无罪释放。所以为了让温鸣永远闭嘴,他不惜暴露自己出此下策。”孔忘川的声音回荡在室内,磁性的嗓音沉稳有力。王韬抓了抓自己的脑袋:“可他为什么非得要温鸣坐牢或者让温鸣死呢?温鸣不是说根本不认识他吗?”“这只能说明真正想要陷害温鸣的人另有其人。”武淮远很快便下了结论,“立刻去查刘顺的交际圈。”“好!我这就去!”尸体被运走,武淮远和孔忘川回到办公室。他将投毒案的证词报告取了出来。上头,是之前孔忘川、池茹、沈茜苄三人给出的详细证词。“那晚你们到的时候,别墅大门是开着的,你设置的别墅密码有什么规律可循吗?这么容易被人破解?”“六位数密码,是用我父母和我自己的生日月份组合而成。一般人很难猜想得到。”“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罪犯的破解技术一流;二、他能准确猜中你的心思,对你极为了解。”武淮远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可也不对啊,他不是要嫁祸温鸣吗?经过周密部署要害的人是温鸣,所以他该了解的人是温鸣才对,怎么反过来对你这个不相干的人这么了解?”是啊,这一点,实在是令人费解。“对了,泳池的问题我们已经调查过了,是由专门的施工团队来进行的。人家说是有人在网上找的他们,让他们去现场清理泳池帮忙蓄水净化。正好是案发前一天,他们去的时候门是开着的,他们顺利进去后,又在现场拿到了一个装着钱的信封,数额和之前网上沟通的一致,他们弄好后就离开了。”“是个老手,直接走现金渠道,不容易被追查。”孔忘川总结,追问道,“信封上没线索?”“唉,别提了,信封是市面上常见的那种。人家施工人员拿到钱之后,钱一分信封就随手扔了,咱们到哪儿找去?即使找到了,估计按照对方的风格,铁定也查不出什么来。”“那么现在,就只有寄希望于刘顺的交际圈了,希望能有所收获。”云仓公馆。孔忘川刚在玄关处换好鞋,原本正在客厅窝着的池茹便飞快奔了过来,极为殷勤地接过他手上的公文袋,又将他挂在臂弯上的西装外套给接过来,替他挂在衣架上。做完这一切,她才开口问道:“温总怎么样了?是不是没事了?”男人点了点头:“如你所说,真的有人对他下毒了。”一听这话,池茹差点就要炸了。还好还好,居然还真的有人这么胆大包天,如果她没预见到那一幕,温鸣现在岂不是成一具尸体了?她火急火燎地说道:“孔忘川我跟你说,温总绝对不会是凶手!杀Candy的绝对另有其人!武队他们不能冤枉好人啊!”“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有人会在今天下午对他下手的?而且你得知的时间竟精确到了分钟。”今天这一出,显然是他和武淮远、温鸣两人早就商量好了的,但他们也只是猜测背地里那人害怕温鸣交代案发那晚的去向,所以绝对会对温鸣下手让温鸣当替罪羔羊。他们是纯粹靠猜测,概率是五五开。可池茹,却是信誓旦旦,甚至刘顺还真的在池茹所说的时间内动手了。一次又一次,她能提前预知到的事情,早就超出了常理。池茹不敢看他的眼,躲躲闪闪:“我、我不是说了嘛,是女人的第六感。”“女人的第六感能精确地感应到案发的时间?你倒是让我大开眼界了。”池茹头皮发麻:“你爱信不信。”丢下这一句,她便将公文包往沙发上一扔,打算甩脸子走人。岂料孔忘川压根儿就不让她如愿。他扣住她的手臂,继而一拉,在她将要往他的怀里倒的时候,又伸出双手紧紧箍住了她的双肩,让她正视着他。“真的如同你对池叔说的那样,你能预见到一些案子的发生?”每一个字,都炸响在池茹耳畔,在空气中回荡开来。池茹呆滞在当场。她能够遇见案发现场这件事,她也只在情急之下对她老爹提及过。可现在,听他这话,明摆着她老爹已经将她给卖了。他竟然不顾他亲闺女的叮嘱将这事告诉了孔忘川,他还真是心大,不怕孔忘川将她当成小白鼠交给研究所吗?“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又不是神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一个从来都只顾眼前的苟且不顾诗和远方的人,突然有一天说看了我书房里那些刑侦相关的书籍之后对一系列刑事案件有了兴趣。不仅如此,她居然还能准确地知晓一个大活人即将被害,大着胆子打算单枪匹马去墨城国际水都救人。再后来,又和警方同步知晓了郑榕溪即将被害的地点。去池家住了几天,你又觉得陈大爷的孙子极有可能失手杀了他老婆,让池叔过去劝架,结果还真的赶去及时,只不过阴错阳差陈大爷就此没了。你疑神疑鬼地找到了我买的别墅,又一再提醒我不要将泳池蓄水不要用家政不要让其他任何人进去,说什么女人的第六感那儿会出事,结果还真的出事了。池茹,这一切都是你的第六感?别人的第六感都是儿女情长,你的第六感管得还真宽,都管到家国大事百姓民生上去了。”池茹硬着头皮接下:“过奖,过奖,我的第六感就是稍稍皮了点儿天马行空了点儿。”她还真是什么茬儿都敢往下接。孔忘川被她气笑:“真不打算说实话?”她嘟囔道:“你把我当小白鼠送去给人做研究解剖我了怎么办,我可不想死。”一记弹指就这么弹到了她额头。“痛痛痛。”肩膀得了自由,她便想借机遁走。岂料,男人却完全不给她这个机会:“是因为担心我把你送去做研究对象,所以不敢告诉我?就这么信不过我?”打算不顾一切跑路的女人硬生生一顿,池茹使劲瞪着他:“也不是信不过你,就是觉得吧,你肯定对我会好奇会害怕,甚至对我产生研究欲望。然后吧,你肯定就会在好奇心驱使下把我送去实验室解剖做研究。”孔忘川含笑睃了她一眼:“我倒是确实对你有研究的欲望。”闻言,池茹立马一副“我就说嘛”的小表情,那张脸上还有着几分傲娇的神色。鬼使神差地,孔忘川一步步重新走到她身边,箍住她的后脑勺。然后,在她错愕地瞪大双眼时,他与她越贴越近。近到……两人的唇紧紧贴到了一起。蜻蜓点水,他稍稍感受了一下那滋味。她还没卸妆,所以他尝到了一点口红。不过难得的,向来对这类化妆品敬谢不敏的他,这一次竟觉得尝一下口红也不失为一次良好的人生体验。“我对你有研究欲望不假,不过不是在解剖方面,而是在身体方面。”温热撩人的气息喷洒在她脸庞,下一秒,他的唇便再次与她的相缠。而这一次,并非浅尝辄止,而是直接突破把守长驱直入,在里头翻江倒海掀起了一翻风浪。等到一吻终了,池茹已经是气喘吁吁。脸上的红晕持续飙升,她整个人有石化的趋势。孔忘川他,竟主动吻了她!啊呸!是不顾她的意愿强行吻了她!她鼓起腮帮子,胸腔里的怒意一股股涌动,在即将冲破喉咙的那一秒又奇异地消散了。说真的,对着他那张秀色可餐的俊脸,她突然怒不起来了!见了鬼了!总觉得是自己占了他便宜似的。“放心,我会对你负责,之前我便说过以后会和你结婚,决不食言。”“不、不用了。”池茹说话有些磕磕绊绊,不过就是一个吻而已,但那可是他的初吻哎,她觉得自己赚到了。“不过你之前千叮咛万嘱咐我不能向你求婚,所以我会完全尊重你的意见,和池叔池婶报备之后,咱们抽个时间去领个证就行了。”“什么?我什么时候说不需要求婚了……”池茹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之前自己说过的话——“孔忘川同志啊,你说你以后会和我结婚,那你在向我求婚的时候会不会特意在这别墅的泳池边弄个浪漫的烛光晚餐啊?”“那你记得到时候千万别向我求婚。我肯定不会嫁给你。”她好像在得知孔忘川从华侨手里买下的那栋别墅极有可能会发生谋杀案时,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糊涂话。她怎么可能不需要求婚啊!啊不对,现在的重点是,她什么时候答应嫁给他了?经过了那么一出,当晚池茹便失眠了,梦里反反复复都是那个让人遐想连篇的吻。原本不过就是一个吻,因为梦境太过于具有冲击性,反反复复多次,让她硬是将这个吻给刻入了脑髓,梦里她甚至还自动脑补了接下去的情节。正当她在睡梦中傻笑时,她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倏地发出了战栗的警报音。下一秒,她竟看到自己置身于一个奢华的按摩浴缸中。她的手腕被割破,染红了一浴缸的水。而她就这么躺在浴缸内,失去了心跳和呼吸。“啊——”池茹惊叫出声,直接从床上惊坐起来。之前梦到那个吻时有多么甜蜜,之后梦到自己死亡时便有多么惊骇。那种痛与惧,铺天盖地般席卷到了她浑身的每一块骨髓每一个细胞,让她无所遁形。额上冷汗涔涔,她不断地喘着气。“池茹,你还好吗?”房门被敲响,门外传来孔忘川的声音。久等不到她的回应,他直接开门走了进来。灯被他打开,一室的黑暗被驱逐,只剩下让人睁不开眼的光明。空调依旧在运作,冷气将整个室内包裹,池茹分不清是自己的身体冷还是因为害怕而冷,坐在床上抱紧了自己的双膝。那样子的她,脆弱又无助。“是不是做噩梦了?”孔忘川一步步走向她,语气中带着关切。见她瑟缩着身子不回答,他的眉蹙得越发紧了些。这完全不是池茹该有的样子。他的语气故作轻快道:“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池大小姐居然做个噩梦就怕成了这副熊样?需不需要我给你拍个照录个视频顺带再发个朋友圈和微博留念一下?”好在池茹听了他的话之后总算是有了反应:“你敢!”“如果你阻止我,那我自然是不敢的。”男人磁性低醇的嗓音带着一丝蛊惑的气息,一字一句地回荡在池茹的耳畔。下一秒,池茹便被揽入了一个男性气息十足的怀抱。猝不及防的拥抱,让她直接跌了进去。唇,就这么好巧不巧地吻到了他的锁骨上。“轰——”她的脸庞瞬间发烫起来。这下子,她哪里还顾得上害怕?“我警告你啊,你趁机对我耍流氓的举动是不道德的!再对我动手动脚的话,信不信我报警啊?”“彼此彼此。”池茹:“……”卒。面前的男人,穿着一件深蓝色的交领睡袍,给人的印象是古板禁欲。偏偏他睡袍交领处又露出了大把性感肌肤,那锁骨位置,似乎还残留着她刚刚留下的印记。作为视觉生物,池茹默默移开视线,谨防自己做出不理智的行为。“刚刚梦到什么了?”耳畔,男人低醇的嗓音格外有耐心。她一五一十道:“梦到自己死在了浴缸里。”“做梦而已,肯定是最近接触了太多案件导致的副作用。别自己吓自己。”经他这么一说,池茹才如梦初醒。对啊,做梦而已。并不是预见,而是做梦。所以,那个场景不会成真的。她彻底舒了一口气。“你都不知道刚刚吓死我了,我梦见自己手腕上被划了一道口子,浴缸里的水就这么被血给染红了。最关键的是,那浴缸和你主卧里那一个按摩浴缸完全就是一模一样的!不过好在是做梦,简直是太恐怖了,我都不敢想我自己是放血自杀还是被人放血杀害。不过以我这种怕死的性子,如果真的出事那也肯定是后者……”知晓仅仅只是一个梦,池茹便开始发挥起了侦探的头脑大胆推测起来。语气轻松,似乎完全将自己排除在外看待了。孔忘川却不由得收紧了揽着她的手臂。“一切都会没事的,这样的一幕绝对不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