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的幼儿园被勒令停课整改,接受调查,钟秋野要给孩子再选一家幼儿园,在群里一说,马佐也在为潼潼选幼儿园发愁。潼潼马上三岁了,也该上幼儿园了,他和马佑在为孩子选哪家幼儿园的问题上,产生了严重的分歧,佑佑认为孩子将来会走出国留学这条路,因此应该上一个优质的国际双语幼儿园,而马佐则认为幼儿园没那么重要,就近原则,小区里那家就不错,早上孩子还能多睡一会儿。两个人因此吵了起来,最后上升为人身攻击,马佐攻击佑佑崇洋媚外,佑佑攻击他短视,小农意识。大家都知道,农村出身的人,农村和亨氏就像一个魔咒,时不时就会冒出来诅咒他的人生,他们对这样的出身是自卑的,听到小农,农村人,村,这样的字眼,就会马上竖起身上的刺准备与人干仗,很多人在城市生活多年,也无法打破这个魔咒,接纳真正的自己。后来吵架升级,佑佑摔门而去,回邻市公司上班去了。马佐气得跳脚,在群里来征求意见,希望能证明佑佑是错的。夏峻的观点是:“上幼儿园当然是就近最好了啊!孩子正在发育长身体,大冬天,怎么能早早爬起来,离得近,还能多睡几分钟。”“是吧是吧!”马佐认为夏峻说的对,简直是他的知己。经历了幼儿园食物中毒事件后,钟秋野也对选择幼儿园有自己的看法,说:“曾经,有一家公立幼儿园的入学机会摆在我们面前,我们没有珍惜,选择了那家收费更高,硬件设施更好的私立幼儿园,现在我们后悔莫及,如果还有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会选择那家公立幼儿园。”马佐有觉得,钟秋野说得也很有道理。就在这时,岳父打来电话,说办事经过他家小区附近,要过来看看潼潼,马佐求之不得。别人家夫妻吵架,都是女人回娘家哭诉,到了马佐这里变了,他有一肚子的委屈,要向岳父哭诉呢!正值晚饭饭点,红玉正在准备晚饭,他嘱咐她多烧两个菜,要和岳父喝两杯。半个小时后,岳父走进家门,一见到潼潼,就亲亲抱抱举高高,感慨:“我的宝贝长高了啊!也重了,外公都快抱不动了。”“是啊!潼潼马上就三岁了,可以送幼儿园了。”马佐把问题抛了出来。“佑佑呢?不在家?”岳父这才发现女儿不在家。马佐有点心虚,目光有点躲闪,说:“回公司上班去了。”“大周末,上什么班。”岳父嘀咕。红玉上菜,经过的时候悄悄对老头打报告:“吵架了,为孩子选幼儿园的事。”老头心领神会,不置可否。饭菜上桌,红玉给孩子喂饭,翁婿俩落座,岳父看出马佐心事,便主动问:“打算让潼潼上哪家幼儿园?公立的还是私立的?艺术的,双语的,还是普通的?”问题一出口,马佐就知道,岳父不是只会做生意的商人,他对上幼儿园的事也门儿清,这份门儿清,既有对世事的洞察,也是对外孙的关爱。问题问得专业,而马佐的回答就很业余了,他说:“我觉得,小区里那家智慧幼儿园,就挺好,离家近,方便。”“你去实地考察了吗?”这一问,又把马佐问住了,他虽然整天从那家幼儿园门口经过,看到接孩子的家长乌央乌央的,但还真没有进去了解过,他只好实话实说:“还没进去看过。”“硬件设施,师资力量,收费,都了解了吗?”“还,还没,那么多人都在上,肯定还不错吧!”“你觉得选一个幼儿园,硬件设施重要吗?比如,装修豪华不豪华,楼高不高,气派不气派,游戏设施多不多。收费高的,是不是就是好的幼儿园?”就只是简单的几个问题,马佐意识到了,岳父真的不是凡人,他低估他了,本来他只是想来一场即兴的吐槽,没想到,现在成为一场灵魂的拷问。他觉得自己的头冒汗了,小心翼翼地回答:“装修好当然能说明实力了,我肯定会给咱们潼潼选一家有档次有实力的幼儿园。”岳父放下了筷子,表情有点严肃了:“错了,特别豪华高档的装修其实是不适合孩子的,制冷超强的空调房,漂亮的地毯对孩子的健康都不好,楼层太高的建筑更不适合做幼儿园,给孩子选幼儿园,也不是越贵就越好,应该注重的是人文环境,教师的管理。”“人文环境……”马佐重复了这几个字眼,然后沉默了,他还真的没考虑过这么多,他现在依然停留在幼儿教育没那么关键重要,幼儿园就是看孩子的地方这种简单粗暴的观念中,而一个老人,却比他思考得更全面更深入。仔细想想,他现在主张选择的这家幼儿园,好像除了近这个优点之外,其他他真的一点也不了解。“其实,佑佑要帮孩子找幼儿园这件事,前几天也对我说过,她也已经去园内看了,据说装修豪华气派,收费也很高,声称是全省最好的幼儿园。她的提议就一定是对的吗?也不一定,我帮理不帮亲啊!佑佑实地去了解过,这个做法是应该肯定的。”马佐心服口服:“我最近去小区的幼儿园了解一下,也再多备选几家了解一下,对比对比。”傻女婿终于开窍了,老岳父露出欣慰的笑,吃了几口菜,喝了水,清清嗓子,又说:“吵架,可不是疯狂的交流,吵架是很伤感情的。选什么幼儿园还是次要,但如果你们沟通出了问题,以后经常在孩子面前吵架,给孩子选再好的幼儿园都无济于事。”听岳父这么一说,马佐有点不爽了,还说什么帮理不帮亲,现在明显就是在指责马佐,在护短啊!马佐有点急,为自己辩解:“我没有跟她吵,我是好好对她说的,也没说马上就定下来啊!她就,她就说我……”红玉有眼色,孩子正好吃完饭了,就带孩子去儿童房玩。马佐见红玉走了,才脱口而出:“她说我农民,小农意识。”听罢这话,岳父笑了,马佐那根敏感的神经又绷起来,这笑是什么意思?嘲笑,讥笑,皮笑肉不笑?马佐不满地嘀咕:“我也是有自尊心的。”“什么自尊心?就是自卑心。长这么大,这种话,听到过不少吧!对于这一点,我最了解,因为我也来自农村,在我还没有完全自我接纳之前,我也很在乎别人给我贴农村人这样的标签,当你听到农村人,小农意识时,可能对方只是一种描述,你却急眼了,觉得他(她)在贬低侮辱你,你觉得自尊受到了伤害,其实是自卑的一种反射。当你能听到那样的字眼像听到山和大海的名字一样,内心没有波澜,你才算真正接纳了自己。”岳父的话,像一面镜子,映射着他的心,他沉默了一会儿,喟然道:“听起来都像是对佑佑的偏袒,我竟然觉得很有道理。”这个马屁和认知说出来,让岳父无比受用,老头朗声笑起来,故作老顽皮的样子:“遭了,我偏袒女儿被你看出来了。”翁婿俩都笑起来。一餐饭毕,马佐对岳父心悦诚服,但现实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就继续追问:“爸爸,那孩子幼儿园的事,要听佑佑的吗?她现在生气了,都一个星期没回来了,要是不听她的,你也知道她的脾气,能一直这么冷战下去。”“不能听她的,刚才不是给你说了嘛!那家幼儿园也不怎样,听谁的,谁有理听谁。就像一个公司要做一个项目,a拿了一个方案,b拿了一个方案,选谁的呢?谁的方案好选谁的啊,怎么选,用最小后悔值决策法来决策。马佐,生活中的很多事,和职场商场的门道是相通的。如果你觉得你的方案好,你就去说服她,至于你怎么去说服,那就是你的事了,前提是,不许欺负我的佑佑。”岳父和潼潼玩了一会儿,回去了,他一走,马佐的心里竟然空落落的,像是没有了主心骨。岳父的那些话给了他力量,但那些话只是“道”,他并没有给他“术”,也就是解决问题的方法。佑佑好容易回家了,家里有了生气,他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再把她气跑了。对于哄女人,马佐一点也不在行。从大学里认识相恋,一直都是佑佑倒追,她是他的迷妹,他从小到大就这一段恋情,爱慕他的女生不少,但他从来不会讨好和追求谁,他不会哄女人。“哄女人,小野擅长啊!”夏峻在群里揶揄。马佐一拍大腿,怎么忘了这货的特长呢!他便邀大家去春临公园遛弯一聚,他要拜师学艺。夏峻推脱了,说要参加个婚礼,就不遛弯了。半个小时后,钟秋野带着他的拖油瓶,马佐也带着他的小尾巴,在公园碰面了。马佐讲完吵架的前因后果,钟秋野痛心疾首,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说:“给孩子选一家好的幼儿园太重要了,什么公立私立,硬件设施,教育理念,全tm是虚的,最重要的是心啊!”“什么?”“心啊!良心,爱心。”“我知道,我是问你,我俩意见不一,佑佑又被我气跑了,我怎么能把她哄好?”一到钟秋野的专业领域,他不免洋洋自得起来:“这你算问对人了。”“那快说啊!”马佐有点急。“中午请我吃饭。”钟秋野臭拽上了。“请。”“吃大闸蟹。”“吃。”钟秋野要求不少,可是说了半天,也没蹦出一个字来。“条件我都答应你了,你倒是来点干货啊!快说。”看着马佐求知若渴的样子,钟秋野认真地想了想,叹了口气,半晌,说:“其实,单凭甜言蜜语去哄一个伤了心的女人,是很难的。”“那你刚才还吹。”马佐有点绝望了。“你仔细想想,那些影视剧里,还有你看到过的一些情侣吵架,是不是,当男人说,你听我解释,女人都会捂着耳朵摇着头,说我不听我不听。任你说得天花乱坠,痛哭涕零,人家捂着耳朵不听啊,你有什么办法?”“那你怎么把你老婆哄好的?”马佐还是不耻下问。钟秋野又沉默了一会儿,脸上像是凝了一层忧伤,说:“哄女人不是用嘴,是要用心。”马佐在情感上被动,矇昧,不开窍,这话也把他听得云山雾罩,他若有所思。钟秋野回去的路上暗想,猫教老虎,可不得留一手嘛!他的专业秘籍,岂能随便透漏给别人。其实他也不太明白,李筱音是怎么被他哄转的,大概是,这半年多,他每天换着花样哪怕她不吃他也坚持做的早餐,是他在她出差的行李里塞入的胃药,是半夜她关了电脑时送到她手边的夜宵,是他在大太阳底下给人画壁画的那份热忱,是他和带头大哥为正义出头的那份勇气,是他陪儿子玩时笑得像个二傻子一样的笑容,是他想认真生活,努力地从谷底把绝望的自己打捞出来,是因为这些吧?是这些打动了她吧?他没有问过,她也没说,但是他猜,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