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玉铭打开了她和魏向俊的家门,屋子里静悄悄的,扑鼻而来的是一股闷着的难闻的味道,站在厅里环顾四周,高玉铭顿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和魏向俊分居后,高玉铭就不在这里住了,她住的是另一所房子,那里是她和杜辉幽会的场所。她把手包扔在一只沙发上,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另一只沙发上,屁股落座的一瞬间,她的心颤了一下,这绝不是后悔,而是对抗与挣扎,她想不到风光无限的自己转眼之间就成了一叶小舟上的人,只要风浪稍大,她就会连人带船被卷进浪里。杜辉虽然还没有被抓到,但侦破的矛头已经直接对准了她,她也感觉到了,这矛头不光对准了她,还对准了本市头号人物张守宽。想当初是自己和杜辉一起拉张守宽下水的,本想让他做保护伞,现在看来,危险到来的时候是谁也保不了谁的。高玉铭给魏向俊打了个电话,说:“我同意和你离婚了。”“现在,这对我已经没有意思了。”魏向俊说。“你不是想方设法要和我离婚吗,怎么又没有意思了呢?”高玉铭说。“如果你还有人性的话,就把杀害郑晓玲的凶手交出来。”魏向俊说。“你不是认定凶手是杜辉吗?可他跑了,我也找不到他呀!”高玉铭说到这故意咳了一下,停顿了一会儿才又说,“我也借用你一句话,如果你也还有人性的话,就请你也不要害我了。”魏向俊不再理她,率先撂了电话,高玉铭气得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圈,之后又坐下,抽了支烟,这才觉得情绪平稳了一些。她又拿起电话,想闻一闻刘恩锦江公司那边的情况,但只按了两个数字就停下来,她知道,自己的电话可能已经被监控,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像一只猫冬的狗熊,躲在洞里一声不吭。好些日子了,杜辉一直没和她联系,她知道杜辉是个狡猾的家伙,他一定也猜到她被监控了,和她联系就等于自投罗网。高玉铭快憋疯了。高玉铭不愿在这个屋子里多待,在这里她总会情不自禁地想魏向俊。她又抽了一支烟,然后拎起皮包迅速地离开了这里。当然,她还得继续上班,还得出席一些仪式和会议。而一些显而易见的变化,还是令她很不适应。她发现,市府里的人都在慢慢疏远她,这疏远带有一种警惕,带有一种避嫌,几乎是避之唯恐不及。很多人都好像在躲着她走,要是真躲闪不及,就皮笑肉不笑地打声招呼,赶紧走开。她说上句说惯了,那受得了这些。但是,受不得也得受,高玉铭告诫自己一定得沉住气,不然就会完蛋得更快。对于市长关春华,高玉铭越来越怕,她觉得这个人总用一种阴森森的眼神看她。论说,正副职之间,谁不了解谁呀,可过去关春华的眼神是和蔼的,甚至有些可亲,自从出了事就不同了,关春华的眼神明显带有一种疑问,或者说是一种警惕。高玉铭暗自咬牙,心想只要自己能度过这一关,以后一定会给关春华这些人好看。种种迹象表明,专案组的侦破矛头已经对准了张守宽,而她高玉铭反而显得不那么重要了,这也许是个好的开端,怎么样浑水摸鱼呢?高玉铭开动脑筋,想了许多办法。这天,高玉铭终于主动出击了,她敲开了关春华办公室的门。关春华见是她,还算客气,说,坐吧。可他连说两句,高玉铭却没有坐。高玉铭像没有听见似的,就径直走到关春华的办公桌前,愣愣地站在那不动了。她酝酿了一下情绪,突然哭了,哭得狠猛,先是呜呜的,接着就是哇哇的了。看着她哭,关春华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连连说,哭什么,有话说话,有话说话。高玉铭很痛快地哭了一阵,觉得舒服多了,她适可而止,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我是痛心呀,一想过去曾和杜辉来往得那么密,我就后悔得不得了,能和这样的人来往,说明我的思想一定出了问题,我应该好好检讨,深挖思想根源。记得您以前曾提醒过我,我却不以为然,如果我觉悟得早,看清杜辉的本来面目,也许他就无法逃跑了。关春华说:“既然你能认识到这一点,就应该积极配合专案组工作,争取尽快把杜辉捉拿归案。”高玉铭说:“我会的,我一定会的。”说到这,高玉铭又压低了声音说:“我还有一个重要的情况要反映,我曾从杜辉的口风中听说,张书记好像收过他的东西。”“是钱是物?”关春华问。“这个我也搞不清,没有物证嘛。”高玉铭说。“这个情况你要向纪检部门反映一下。”关春华说。“我会的。”高玉铭说。从关春华那里出来,高玉铭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的笑。她觉得自己的表演是成功的,既然张守宽已经暴露,那就踹他一脚以示自己的姿态。不过最重要的,当然还是杜辉不要落网,锦江公司不要出娄子,还有那个不知下落的小本子不要被人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