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爷爷以前叮嘱过我，一旦过了子时，就不能画棺材了。
这个时间点，确实有些尴尬。
“刘爷爷，不是我不帮你，主要是我们这行有自己的规矩，这个时间点画棺材，是大忌。”
我满脸歉意的看着刘爷爷说道。
毕竟刘爷爷是村里的老熟人了，面子上多少有些不好过。
刘爷爷听了这话，显得也莫名尴尬，面对我的拒绝，他也为难的看着我，“这事儿，要不是没办法，我也不会大晚上就来求你帮忙，主要是考虑到，明天一早就要下葬，来不及了。”
这……。
的确也是，很多事情可以不顾虑那么多，但是关于下葬的时辰，一直都是严格要求，也是村里的习俗。
这要是耽误了时辰，必然是要出事的。
看着刘爷爷这个情况，显然是没办法了，所以才来找我帮忙。
我要是这个时候拒绝了他，岂不是显得我很不近人情。
好歹也都是一个村子的人，又不是什么外人。
只是，爷爷的叮嘱，也让我担心，爷爷如今也不在我身边，很多事情，我也不清楚，爷爷只是告诉我，过了子时就不要作画，可也没告诉我，作画后到底有什么后果。
“这……”我顿时有些犹豫，也不晓得自己该不该答应。
这件事情，对于我而言，可能就是举手之劳，可是对于刘爷爷而言，那就是救命的事情。
“九娃子，村里就你会画棺材了，我找不到别人了，现在情况也很急迫，要是棺材上啥都没有，这将来怪到我头上，那可怎么办啊？”
刘爷爷苦苦哀求的口吻看着我。
我犹豫了几秒，看着眼前的情况，恐怕也是没办法拒绝。
“那好吧。”
我只好点头答应。
我赶紧跟着刘爷爷的身后，从家里离开。
想着叶安序也不知道会不会想喝水，要是醒了没人给他喂水怎么办？
但转念一想，他也是个大人了，能够照顾好自己，也不是生活不能自理。
算了，不管了。
我跟着刘爷爷的脚步，一直朝着他们家的方向走去。
村里的夜晚，没办法做到灯火通明，我俩都是打着手电筒，才能行走。
进了刘爷爷家里，看到灵堂的正前方摆着一口黑色的棺材。
“你们家谁走了呀？”
我好奇的问道。
不同的年纪，绘制棺材的时候，也有不同的要求，必须要询问好具体情况，才能下笔。
“我老婆子，哎呀，突然就走了，家里也没人帮着处理，年轻人都在城里打工，好久没给我寄钱了，确实也没钱大张旗鼓的办，更不好意思让村里人晓得，所以一直拖延到了现在。”
刘爷爷唉声叹气的说道。
看着刘爷爷满脸心酸的模样，想着我们村里的情况，确实不富裕，不然的话，也不至于都在这深山老林里生活了。
“刘爷爷，你别伤心，这事儿，我帮你处理好。”
我连忙安慰道。
我将带过来的笔墨水彩调配好，便拿起笔准备开始作画。
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隐约感觉到了不对劲。
不对啊。
刘爷爷说，死的是他老伴？
可是他老伴不是前年走了吗？
当时还是我和爷爷帮忙给他老伴画的棺材。
这事儿，不可能是我记忆出问题了。
我回头看向了刘爷爷，这才发现，刘爷爷的面色惨白如纸，因为是夜晚，所以一开始我也没关注这个细节。
而他的脚上并没有穿蛤蟆鞋，而是一双普通的拖鞋。
但是这双拖鞋十分干净，我们一路上穿过村里的泥巴地，我的鞋子已经沾满了泥土，他却一点问题都没有，干净的跟新鞋子一样。
这就是很奇怪了。
除非……真正死的人是刘爷爷。
我心里莫名一咯噔。
想起了爷爷的话，子时不作画……后半句是……来者不是人，画者笔勾魂。
对！
就是这句话。
很早我才学习画棺材技艺的时候，爷爷就跟我说过，不过时间太久了，我几乎快忘了原话。
可是看到这个人的时候，我瞬间想起来了。
那一刻，我心里瞬间毛骨悚然，这怕不是刘爷爷的阴魂来请我帮他作画？
刘爷爷见我脸色不好，担忧的问了句，“咋了？九娃子，你是不是怕我不给钱啊？我们家虽然穷是穷，但是给你的钱绝对一分不少！”
“刘爷爷……你老实告诉我，这棺材里的人究竟是谁？”
我语气严肃的问。
刘爷爷愣了愣，惊愕的眼神看着我，显得十分诧异，没想到我会脱口问出这个问题。
“九娃子，你咋这么问？这棺材里的人是谁很重要吗？你只管画便是了，再不动笔，天就亮了，就来不及了！”
刘爷爷苦口婆心的对我说。
“刘爷爷，你若真心希望我帮你，最好就如实跟我说。”
我看着刘爷爷，心里莫名不是滋味。
刘爷爷家里的情况我也算了解，家里的孩子都去城里打工了，几年也都没回来看过，刘爷爷爱人死的时候，孩子也没回来，他们家也没多少钱，还是村长帮忙跟上面申请才领了补贴。
不过也不知道是补贴没到位还是怎样，刘爷爷基本上也没买过什么东西，全靠家里那块地种点菜，饱口饭吃。
如今刘爷爷走了，估计是真的没人知道，记得去年年底，刘爷爷就给自己准备好了棺材，以备不时之需，毕竟没人给他料理后事。
想到这些事情，我鼻子就微微一阵泛酸。
刘爷爷突然陷入了沉默，犹豫了几秒，才缓缓开口，“九娃子，你都看出来了？是，死得人是我，我没有别的心思，也没想过要做什么，就是希望，自己的棺材上能有人做个吉祥图，将来到了下面，也能走的顺畅点。”
刘爷爷的眉眼里，都透着无奈和悲哀。
那一刻，我心里也难受极了。
留守的老人，为何是这样的下场。
“刘爷爷，你为人忠厚老实，下去了也会找个好人家投胎的。”我说。
刘爷爷呵呵笑了笑，“这棺材里，确实是我老板，当年没钱下葬，尸体放在里面，就没动过，想着给我自己也准备棺材，后来我退掉了，我想跟老婆子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