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到二四十小时了吧,你们又没我犯法的证据,为什么还不放人?”秦疤子质问。“证据吗,很快就可以摆在你面前了。”李子豪说。“是吗?什么证据?”秦疤子问。李子豪拿出一支烟点燃,慢悠悠地抽了一口:“刚才得到线报,已经在大安镇发现了强子的踪迹,他们有四个人一起,离开了镇上,往乡下去,警方正在全力追捕,在乡下那种地方,只要有警犬,他们大概插翅难逃了。”“是吗?”秦疤子的脸色明显地闪过一丝惊慌,很快又故作镇定,“就算你们能抓到他,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李子豪说:“他是你小弟,帮你做事,你说抓到他跟你有什么关系呢?”秦疤子说:“他是帮我做事,但也就帮我跑跑腿,有时候跟在我身边,保护一下我的安全,有什么问题吗?”“不要装了。”李子豪说,“就不说你在西河称霸一方,强子为你当过多少次刀,单是杀害冯香香和四眼一事,你就别想脱得了干系。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当时去杀害冯香香和四眼,就是强子带队,一共四人去干的吧。所以,你在接到电话之后对强子说有人找他,让他赶紧走,去避风头。话没说明白,但就是在告诉强子警方在找他,因为道上的人找他,你们根本不用怕,你们在西河从没怕过躲过道上的人。强子慌忙离开之后,他就立马喊了四眼案的同伙,一起离开。从大安镇的地理位置判断,那里与汉中省南溪县相邻,我猜测他们四个是打算从那里逃出省去避风头,你觉得呢?”秦疤子脸上的神情明显地不自然起来,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屁股不断地挪动,显示出他内心的慌乱,目光也不敢与李子豪对视,只是在别处游离。“秦万勇,你还是老实交代了吧!”一旁的韩松也趁机展开攻势,“我们在案发现场的凶器上采集了凶手指纹,抓到强子及其同伙,指纹一对比,铁证如山。强子虽然是你手下,平常能为你挡刀挡枪,但他犯下杀人之罪,是不可能包庇你的,他交代,则可将功赎罪,不交代,则死路一条。你认为他想不想活?”已经有细密的汗珠从秦疤子额上渗出,他不断地擦拭,仍不断地渗出。李子豪知道,他的内心里正在经历一场风暴,甚至他的坐姿也没有之前那样笔挺,背都弓了些,整个人都呈瘫软的状态,说明他心里已经失去了底气,处在崩溃的边缘。因为他很清楚,他和强子的那些秘密,一旦强子落网,肯定会将他卖了。“你得想好了,如果是他先说,他立功在先,他能活,你死。如果是你先说,则是你立功,可以轻判,还能好好地看这个世界!”李子豪加紧对他的心理攻势。秦疤子没有说话。也许,他还在抱着一些侥幸。李子豪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拿出电话,看了眼来电显示,对秦疤子说:“这就是追捕强子的队员打来的电话,我们打个赌,应该是抓到他了,你信不信?”说着,按下了免提,故意让秦疤子听到。“什么情况啊一龙。”李子豪故意问。那边传来白一龙气喘吁吁而又兴奋的声音:“豪哥,抓到了,抓到张志强和他的同伙了!”“是吗?在什么地方抓到的?”李子豪问。白一龙说:“在一座山上,他们几个准备翻过山去,山的那边再过一个村子就是汉中省的南溪县了,他们是想逃出省去躲起来。”“嗯很好,带回来进行指纹对比,连夜突审!”李子豪说完,便挂了电话,又将一双胜利者的目光看着秦疤子,“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们跑不了的。”秦疤子坐着的身子晃了下,没差点摔倒。他把目光抬起来,看着李子豪,他在想,难道他就这样完蛋了吗?他在西河叱咤十年前呼后拥的日子就这样完了吗?他还没有任何准备。“最后的机会了,是你要,还是给强子?”李子豪说,“我个人觉得,你们的江湖,所谓的兄弟,都是酒里的豪言壮语而已。我办过太多的案子,你们那些所谓的兄弟,但凡抓到这里来,别说是活命的事,只要能让自己少坐几年,什么兄弟都卖得了,一卖就是一窝。话说回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谁都知道人死如灯灭,义气有屁用,你死了,搞不好连你老婆都是兄弟的了。所以,是你先下手为强,还是要等强子来卖你这大哥,我想,你只要不傻,就知道该怎么做了!”秦疤子如一尊雕塑般坐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知道李子豪不是危言耸听。无论那些小弟在外面如何地豪言壮语,愿为大哥出生入死,一旦落到警方手里,面对生死抉择,他们没有一个守得住的。因为不说就完蛋了,说还有个活命的机会,谁不想活呢?尤其是就站在鬼门关门口,对死亡充满恐惧,对人间充满留恋的时候,谁都想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只是,秦疤子那时候突然想到,他就算主动地把指使强子杀害四眼之事交代出来,他又能活得了吗?他指使强子干的事可不止这一桩,要说出来的话,枪毙他十次都够了。而他只要把指使强子杀害四眼之事交代出来,强子就必定会把其他所有事都说出来。他横竖难逃一死。不如再挺挺,万一强子嘴硬呢?或者,他们是真抓到强子了吗?刚才那个电话会不会有诈?他突然想起了赵良臣曾对他说的一句话,落到警察手里,不要听他们那么多花言巧语,想立功什么的,那多数都是心理战术,如果他们有证据,那就认。没有证据,打死不能松口。法律是要讲证据的。赵良臣可是做过十年刑警,而且是重案组负责人,他深知其中门道。好险,差点就着了李子豪的道。秦疤子又抹了一把额头涔涔而出的汗,特地把身子又坐直了一些,笔挺而坦然的样子:“你们抓到他你们尽管审就是,我什么都没做,没什么可说的。我知道江湖上的兄弟也确实不怎么可靠,但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我无所谓。”“你真的无所谓?”李子豪问。“当然。”秦疤子回答得非常肯定。李子豪点头:“行,那你就等着吧。”当即和韩松离开了审讯室。“就这样完了吗?”韩松还有些没缓过神来。李子豪说:“是的。”“感觉才刚刚开始呢,怎么就完了。”韩松问。李子豪说:“他的心理防线已经重建,没有证据,唬不住他的。”“先前我明明看见他那状态崩溃的,我以为他会松口了,怎么突然就硬起来了?”韩松疑惑。李子豪说:“这是个老油条,他开始确实是被吓到了,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又缓过了神,估计他也想明白了,他就算坦白交代,也别想有活路,他犯的事太多。但凡这种犯事太多太重,横竖都难逃一死的,反正豁出去了,就不大信将功赎罪这种事了。”“难怪。”韩松说,“我就说他明明都已经乱了阵脚,怎么突然又硬了起来,看来这家伙和那个赵良臣一样,不好对付。”李子豪说:“他肯定受过赵良臣的影响,有一套对付审讯的经验,很难诈得了他。”“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韩松问。“还能怎么办?”李子豪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只能放人了。”“就这样放了他们吗?”韩松问。李子豪说:“秦疤子和赵良臣明天再放吧,今天先把那个朱月娥放了。”韩松领命而去。李子豪拖着一身的疲惫回到办公室。等在那里的白一龙赶紧地凑过来,问:“怎么样豪哥,秦疤子招了吗?”李子豪说:“没有。”“不会吧,你这么好的法子,都没能把秦疤子拿下?这家伙也太难对付了点吧。”白一龙说。“没事,我再想想其他的法子,你们都先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李子豪说。“嗯,那豪哥……你呢?”白一龙问。李子豪说:“我先捋捋头绪,一会儿就走。”“好勒,豪哥你也早点休息。”白一龙打了个招呼就先走了。李子豪坐在那里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看着窗外的灯火一盏盏地暗下去,喧嚣的声音终归沉寂。蒋门神,周少安,秦疤子,赵良臣,以及那个神秘莫测的凶手,他们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恩怨联系?还有一个凭空冒出来的周国昌,西河商界的风云人物,众口一词的老好人,他在这其中又充当了一个什么角色?他突然想起了一个细节。那天周国昌和周子杰一起来刑警队找他问周少安的案子,周国昌的电话突然响起,然后鬼鬼祟祟地跑到走廊外去接电话,神情颇为可疑。他后来特别地查看过监控,结果在监控里发现,周国昌接电话的那个过程,至少有三次以上的狠狠咬牙,眼里有凶光,那种凶光像要吃人的野兽一般,可怕。看来,在周国昌伪善的面孔下,还藏着很复杂而且深不可测的另一张面孔才对,这另一张面孔,跟周少安之死及其他凶案有关吗?那天周国昌接到的那个电话又是谁打来的?李子豪突然觉得,这个电话很关键。当时他想大概是电话里说起了周少安的死,周国昌心中有仇恨才如此,所以并未太放在心上,现在想来,应该弄清楚是什么人给周国昌打了这个电话,会和他说起周少安的死,会让他有三次以上的咬牙,杀气毕露。这个打电话给周国昌的人,肯定也不是个善良之辈,就不定就是这重重迷雾之中的一根线头。他当即仔细回忆了周国昌那天到刑警队来接电话的时间,决定明天去查查周国昌接的这个电话,他怕自己事多忘了,特地在笔记上做了个记录。第二天早上,李子豪才刚赶到刑警队,就发现门口有一个中年男人等着,他一见到李子豪来,就堆着满脸的笑上前来打招呼。李子豪认识其人,也知道他来是什么事,还没等他开口就说了:“没什么事,等上班了会放他的。”“哦是吗,那真是太好了,我就说嘛,秦哥本本分分做人,不可能干出什么犯法的事情来,还是李警官明察秋毫。”中年男人恭维。李子豪只是在心里暗自冷哼了声。白一龙和韩松等也都陆续赶到办公室,李子豪吩咐白一龙带秦疤子的律师去将他释放了。“不会吧豪哥,就这么把他放了?”白一龙明显不服。“要不然呢?”李子豪说,“你没有人家犯法的证据,难道还能一直把人家关着吗。”“可明明就……”“不用说了,我心中有数,你去放人就是。”李子豪打断了他的话。白一龙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放秦疤子,豪哥有什么高见吗?”见白一龙和秦疤子律师走了,寡言少语的韩松也忍不住问。李子豪说:“能有什么高见,没有证据,只能放而已。”韩松说:“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强子是四眼和冯香香案的直接凶手,而四眼和冯香香又是三弯路枪击案秦疤子所怀疑的泄密者,强子是秦疤子的人,所以秦疤子和四眼及冯香香之死是脱不了干系的,他肯定是幕后黑手。”李子豪说:“这只是我们的推断,这推断再有理,还得有据才行。而现在是证人证物都没有,有什么用?要是强子还活着,或者在案发现场发现跟秦疤子有关的东西,任他如何狡辩,他还能出去得了吗?”“所以,我觉得强子几人的死肯定就是秦疤子干的杀人灭口,杀人的死了,幕后指使就安全了。”韩松说。李子豪摇头:“不,我倒觉得,强子几人的死并非秦疤子指使的杀人灭口。”“为什么?”韩松问。李子豪说:“很简单啊,强子离开之后,直到秦疤子被抓,他都没有再打过电话,他现场的手下也没有任何异动。虽然他有杀人灭口的动机,却没有任何疑似举动,所以不可能是他所指使的杀人灭口。”“也许,是他早就做过安排呢?”韩松猜测。“这种可能性也不大。”李子豪说。“为什么?”韩松问。李子豪说:“因为强子本身就是秦疤子的得力干将加心腹,是最信任的人之一,在四眼案还没有出现状况之前,秦疤子不会去对另外一个人做这种安排,这会让人觉得他这个大哥不够义气。而状况,是他在周国昌家吃饭时才发生的,那显然只是突发状况。如果在强子走后他接着打了第二个电话,或者马上有手下人员跟着离去,那么就可以铁板钉钉了。然而,强子走后,一切如常,我相信那时候的秦疤子以为强子是可以逃走,是可以避过风头再回来的。而且,从秦疤子本人的反应上也正说明了这一点。”“秦疤子的什么反应?”韩松问。李子豪说:“就是我审他的时候故意演了一出强子被抓的戏,他一开始是真的信了,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如果是他早有安排,一旦他被抓就对强子杀人灭口,那么他肯定不会相信强子被抓,至少会觉得很可疑。因为他安排的人肯定是让强子等人防不胜防的人,不大可能失手。”韩松说:“可事实上强子几人也死得很容易。”李子豪说:“但那都不是偷袭至死,而是实实在在地搏杀。强子几人都与凶手有过拔刀拔枪的正面搏杀,说明他们是发现了凶手然后做出反应的。如果对方是他们的自己人,则会出现两种情况,其一是凶手为了更稳妥起见,会找机会在背后猛然出手,其二是至少会有一人的致命伤在身后部位,或正咽喉部位。”“身后出手,伤怎么会在正咽喉部位?”韩松不解。李子豪说:“身后出手,一手捂嘴,一手以刀抹过咽喉。”韩松说:“那也可能抹多过一些,抹到侧颈。”李子豪说:“是有可能,但伤口的口向是不一样的。”韩松点头:“我明白了,这么说来的话,还真不像是自己人的杀人灭口。可正是警察搜捕之时,也不可能是仇家寻仇,那到底是谁干的呢?”“你去办件事。”李子豪突然想起。韩松问:“什么事?”李子豪说:“拿着强子几人的照片,去西河的几家出租车公司,问一下昨天晚上有没有哪个司机载过他们去大安镇。既然案发现场没有车辆存在,那就不是他们自己开车去的现场。既然是秘密逃亡,也不大可能喊朋友送,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坐了出租车。”“是出租车又能怎样呢?”韩松说,“出租车载客而已,不知道他们是逃犯,也不违法。”“你懂个屁。”李子豪说,“我追究出租车责任干什么,我是要先找到出租车,然后看有没有其他车辆跟踪出租车,顺藤摸瓜,把那个杀他们的凶手找出来!”“我懂了。”韩松一下子反应过来,“行,我马上去查。”当即领命而去。李子豪略想了想,让老铁找技术部门那边把分析出来的大头皮鞋资料传给各城区派出所,晚上九点之后统一对全城出租屋及宾馆进行全面搜查。寻找同款的大头皮鞋,并对大头皮鞋所有者进行审问甄别!吩咐完毕,李子豪的目光突然落在笔记本上,昨天晚上记下的,关于那天打给周国昌的那个神秘电话,他当即喊了袁雨佳,和他一起去通信公司。结果,在警队楼下,李子豪遇到正被律师领出来的秦疤子。“怎么样李警官,我就说我是清白的,没问题吧。”一见李子豪,秦疤子立马就主动地凑了过来,神情里有几分得意。李子豪淡然一笑:“清不清白,现在说还为时过早。”“你就是不信我。”秦疤子也笑,“是不是你们做警察的都有怀疑的天性啊?”李子豪说:“你说错了,我们做警察的,不是有怀疑的天性,而是有足够灵敏的嗅觉,就像猫能嗅到老鼠的存在一样,懂吗?”“懂懂懂。”秦疤子说,“行了,不和李警官你开玩笑了,还是得感谢李警官你的秉公执法,没有对我刑讯逼供,才能还我清白。”“呵呵。”李子豪嘲讽一笑,“不要急,你早晚会恨我的,而且,我敢肯定,是恨之入骨的那种。”说罢,李子豪折身便走。“喂等下,李警官等下。”秦疤子大声喊。李子豪回过头来:“还有什么事吗?”秦疤子说:“李警官不是说强子被抓了吗?虽然我不知道他干了什么犯法的事,但怎么说他也是我兄弟,他出事了,我不能不管他,能告诉我他关在哪,让我给他送点衣服之类的看看他吗?”“不好意思,他是杀人犯,在案件没审理之前,任何人不得探望。”说完,李子豪转身就走了。秦疤子站在那里,看着李子豪远去的身影,脸上的笑容慢慢僵硬。李子豪和袁雨佳赶到通信公司,调查了周国昌在刑警队那天的通话记录,通过准确的时间对比,李子豪找到了那个通话。竟然是秦疤子打的!秦疤子打了电话给周国昌,使得周国昌的神情反应数度杀机毕露,这是个什么样的通话?周国昌和秦疤子之间又是什么样的关系?众所周知,虽然周少安和秦疤子是合伙人,可周国昌却从没有在任何公开场合与秦疤子有联系,所以都知道周国昌只是一个单纯的企业家。而如今他却卷入了秦疤子、蒋国富以及赵良臣这张错综复杂的网中。他们之间到底有着一些什么样见不得人的勾当?跟华庭国际及游艇凶杀这一系列的案子又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这个周国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不是说他是西河有名的企业家和慈善家吗,怎么跟这些江湖上的人关系如此密切?”袁雨佳颇感不解。“其实想来并不意外。”李子豪说。“不意外吗?”袁雨佳说,“我简直大感意外呢,我听身边的人,甚至我爸妈,说起这个人的时候都很崇拜,觉得他就像偶像一样,我虽然不认识他,但心里对他也很敬佩,觉得一个人单是有钱不算成功,可有钱了还能去做很多对社会有益的事情,譬如慈善,那是真的值得敬佩。”李子豪一笑:“那是因为你太过单纯,看事只看表面,凡事你往深处看,就能发现许许多多的不堪。”“那你教我啊,怎么凡事往深处看?”袁雨佳饶有兴致地问。李子豪说:“这个……学问就太深了,是得在生活中悟的。譬如在我们这个社会,做生意都会有竞争,有些是公平竞争,而更多的是不良竞争。譬如工程竞标,未必看你实力大小,得看你跟甲方的关系怎样,看你给甲方的红包如何。有些人甚至会动用非常手段,威胁或迫害竞争对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所以,许多成功的人都可能有或多或少的一些问题。因为,在这个人情世故的社会,总是规规矩矩的做事,是举步维艰的。但有些事你只能暗箱操作,在背后做,却不能摆在台面上来,一个名声不好的人是走不长远的,所以很多人在成功以后,就会想方设法地做一些文化,教育,慈善之类的东西,来为自己的形象装点门面,他们被称作两面人,而这个社会有许许多多这样的两面人,明白了吗?”“这么说你早就知道周国昌不是什么好人了?”袁雨佳问。“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李子豪说,“周国昌这个两面人,属于那种高级两面人,他在平常生活里把自己的阴面都隐藏得很好,连他的家人都能瞒着,一副好人形象,外人就更没法知道了。”“你怎么知道他连家人都瞒着?”袁雨佳问。李子豪说:“你忘了我弟弟是他的养子了?我弟弟跟我聊过不少关于他,说他做人做事,都还是有心胸,有肚量的,没有什么负面的东西。你没见周少安在外面上窜下跳,甚至和蒋国富结仇,被蒋国富报复,也是周少安自己投靠的秦疤子,而周国昌都从没有出来为他撑过腰站过台吗?也许背地里做过一些,但在明面上,从没有支持过周少安,给外人的感觉是,他对周少安的行为只是无可奈何,放任不管,但没有护短。”“也是。”袁雨佳说,“由此可见,这个周国昌的心机之深,真是可怕。所以,背后的他到底做过一些怎样可怕的事情呢?我们需要查一查他吗?”“怎么查?”李子豪说,“就凭着他和秦疤子或赵良臣的通话吗?他这样的老狐狸,可以有十万种合理的解释。他和秦疤子、赵良臣之流不同,他的身份特殊,是西河的一张名片,如果没有证据,或者撕不开一道口子,是不能轻易碰他的。若不然,他到上面的领导那里告个状,闹出个把企业搬出去之类的举动,别说我,就是我们局长都够受。”“也是,我们现在只是猜测他这人有问题,但并不知道有什么问题,找不到缺口入手,也是枉然。”袁雨佳说。李子豪说:“放心吧,我们肯定会找到缺口的。他心机虽深演技虽好,可周少安之死,还是触碰到了他心里最脆弱的那根神经,他已经不冷静了,我相信他的狐狸尾巴会一点一点地露出来,终会被我们逮住的!”“哎,这一阵忙的,豪哥你都廋了,憔悴了。”袁雨佳突然看着李子豪,那双明亮的目光里充满了关切。“有吗?没有吧。”李子豪问。“真的。”袁雨佳竟然把手伸向他的脸,“你这里颧骨都出来了,我记得才来警队实习的时候还笑话过你,人近中年,有发福的趋势,现在廋多了,眼眶都有点凹进去了,还有黑眼圈,明显是长时间没有睡过好觉。”“一直这样啊。”李子豪说,“干刑警六年来,就没有睡过好觉的时候,就算不加班,回到家里,即便是在外面闲逛,脑子里都会自然而然地想案子,忙和不忙,都是这么过来的。”“哦,那我知道了,是另外的原因。”袁雨佳说。“另外的原因?”李子豪问,“另外什么原因?”“还有什么原因,自然是……”袁雨佳说,“那个董家的千金大小姐啊,她是真不相信我们之间是误会,还是……其实早想分手,只是以此为籍口啊?”“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不管为什么都不重要了。”李子豪说。“可我看得出来,你始终没有放下。”袁雨佳说。李子豪抬起目光,看着她,她没有逃避,而是将目光对视,里面有一种炙热的光芒。她相信他懂。她也希望他能给出她期望的回应。“走吧,回去再把最近这几个案子都捋捋,看能不能有些新的发现。”李子豪说完,转身走出通讯公司。“你一天这么忙,还是需要一个人照顾地上。而且,阿姨年纪也大了吧,她肯定也不希望你就这样一个人。”袁雨佳知道他在逃避,仍不放弃。她还是想打动他。她看得出来,李子豪和董曼妮算是彻底地分了,这对她来说是机会。既然喜欢,就该勇敢。李子豪竟充耳不闻,自己走了。事实上听了袁雨佳的话,他的心里如一团乱麻,很矛盾。或是他确实对董曼妮太过喜欢,也或是两个人几年的感情太深厚,在董曼妮决绝而去的日子里,他竟觉得人生是那般地索然无味,他拼命地工作,忙案子,以此让自己不要去想她,告诉自己应该放下,可她就像是刻在他心上的一个记号,怎样都无法抹去。也无法替代。至于别人说的什么治疗失恋最好的办法就是再谈一场恋爱,对他来说根本没用,因为他还陷在昨天的幸福里无法自拔,还在恋着她的好,对别的女人提不起兴趣。甚至,没有她,他对爱情都有那么一些心灰意冷的感觉。他不知道那是冷淡,还是疲惫。很多时候他觉得心里莫名地累,只想一个人静静,可真正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那些痛苦的东西就会像猛兽一样窜出来撕咬他。有人说,时间是可以治愈任何伤口的良药。所以,他一直在强忍着痛苦,让时间来治愈。他心里很清楚,早晚,他得找一个女人,得成一个家。这世界有无数深爱过的人,信誓旦旦,刻骨铭心,最后仍会松开手,去牵另外的人,度过余生。往事再难忘,都只是回忆。而且,袁雨佳说得没错,老妈老了,老妈希望他能有一个家,老妈把半生积蓄的存折都给他了,给他买房结婚。让他把董曼妮喊家里去吃饭,一起去看房,他一直在敷衍,又能敷衍得了多久呢?难道,他真的应该接受袁雨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