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沿着尼罗河乘船向南方驶去。到南方去!这将是一次充满乐趣和刺激的探险。即使你已经去过那里很多次了,但你仍然还想再去,因为每去一次都会有一番新的发现。这里的木排很特别。一般的木排是用树干或其他木材制成的,而这里的木排是由水罐扎成的。埃及人只喝尼罗河的水,为了过滤掉河水中的杂质,他们发明了这种水罐。由于水罐是空的,可以在水面上漂浮。人们在水罐上面铺上一层东西,就制成了简单的木排。尼罗河的汛期给这个国家带来了巨大的财富。因为河水的涨落像日出日落一样,都是有规律的,涨潮的规模与当年收成的好坏成正比。为了最大限度地利用尼罗河水,当地人在尼罗河沿线挖了很多运河。这些运河两岸一般都装有水车,附近的农民可以用它来灌溉自己的田地。装一部水车要花很多钱,而且还要纳税。很多贫苦的农民因为没有那么多钱购置水车并为它纳税,所以只能用双手灌溉自己的田地。在埃及没有不用上税的东西。就算是一棵毫无生机的果树都得上税。为了免于纳税,经常会发生意外事件。有钱的人会想方设法掩饰自己的财力,而穷人就不会有这种顾虑了。因此,这个尼罗河国家很富有,但国内的百姓都很贫穷。我们接近第一个目的地艾休特了。因为艾赫迈德有事要办,所以猎鹰号航船在吉沙岸边停留了两天。他原计划在开罗追捕卖艺人,可没想到卖艺人听到了风声,乘船逃往上游去了。为此,他非常生气,但却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我们高速的猎鹰号船上,但愿它能够赶上卖艺人乘坐的木船。我们想尽办法把所有的港口都找了一遍,但得到的结果是那艘船没有靠过岸。于是我们计划去艾休特找,希望在那里能找到它,然后再根据它找出卖艺人。这是一座繁华的城镇,城镇中有一条一直深入到非洲腹地的商路,养育着东苏丹人和努比亚人商队。它虽然拥有悠久的历史,但遗憾的是没留下什么古迹。唯一能让人拿得出手的只有那古老的墓地和位于城西利比亚山中的狼尸木乃伊坟墓。离此地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叫马布德的村子,那里有一个鳄鱼木乃伊洞穴,也很有考察价值,可惜如今很少有人去偏僻的村庄参观无聊的鳄鱼木乃伊。到达艾休特港口的艾阿努拉村时,我们停船靠了岸。艾赫迈德是总督的船长,身份高贵,他不需要向港口的警察登记就可以自由出入这里。我们一起上岸寻找那艘木船,但没有找到。港口指挥告诉我们,那艘船曾从这个港口经过,但它没有靠岸。事实很清楚,卖艺人根本不在艾休特。艾赫迈德想要尽快抓到卖艺人,所以我们立刻开船追击那艘木船。他还要去喀土穆本公干,所以不想在艾休特停留太久。在离开开罗前,他从布置在每一个尼罗河城市的线人处得知,南方很不太平,可能会发生大案,所以他必须尽快赶去。到底是什么样的案子我也不知道,尽管我自认为已经得到了他的充分信任。我觉得艾赫迈德好像在考验我的知识,他总是会拿各种各样的问题来问我。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他都可以称为一个聪明人,我所讲的知识有时候深奥艰涩,但他总能轻松地理解。他十分谦逊,总是觉得自己的知识还非常贫乏,特别是和一个博学的欧洲人相比时。对他提出来的任何问题,我总是尽最大努力去回答。久而久之,我在他的眼里居然成了一个知识渊博的学者了。他虽然对我十分尊敬和友善,但作为一个东方人,一个承担着重要职务的总督的船长,他始终保持着他应有的含蓄和尊严。尽管如此,我仍然谦虚有礼地对待他,这也得到了他的认可。他对我始终以诚相待,只有涉及喀土穆和他的计划时,他才会采取另外一种方式对待我。对于这点我很清楚,他的职务决定了他的行动,所以我并没有责备他的意思。但我隐约之中感到,他的这种态度可能还另有原因。为此我常常感到不快,尽管我一直没有让这种情绪流露出来。我曾答应过胖土耳其人纳希尔,我将在艾休特等着他。所以尽管有些不情愿,但我也只能在这里和艾赫迈德分手了。我把两个黑孩子交给他保护,因为我知道他的力量要比我强大得多,他更有可能让他们顺利回家。分别的时候,两个孩子不肯离开我。无奈之下,我只得答应我会去找他们。在这之后,艾赫迈德把我送进城去。他让我住到帕夏那里,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安排,就问道:“我为什么要住到那里呢?”“只有高贵的人家才能很好地接待一个像你这样的人。”“如果他不欢迎我怎么办?”“那怎么可能。他一定会非常欢迎你的,因为是我亲自把你带去并推荐给他的。你尽管放心好了,你在他那里将会得到朋友般的照顾。”他的话让我安心下来。尽管如此,比起寄人篱下,我还是更愿意住到一个旅店里。我们下船后沿着一道水坝向城里走去,水坝两边的景色很美,水坝上人来人往,他们都在为生计奔波着。我们通过市镇的城门,走进一座庭院。走到这里就代表着已经到了帕夏宫殿。周围房屋的墙壁都被刷成白色,只有几个安装着遮阳栅板的窗口。围墙旁摆着供人休息的低矮的凳子,有很多长须男人坐在上面,悠然地喝着咖啡,吞云吐雾。看他们的样子,可能是守卫宫殿的人员。但我又改变了这个看法,因为他们对我们的到来完全不予理睬。艾赫迈德对这里相当熟悉。他让负责给我拿行李的水手等在外面,之后和我一起走进了一扇门里。门口的守卫拦住了我们。艾赫迈德对他说,我们要见宫殿的总管。那个士兵进去通报了。不一会儿他回来对艾赫迈德说:“你得给我一点小费才能进去。”艾赫迈德赏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你不是要小费吗,这就是给你的小费!赶紧带路,否则就不只是小费那么简单了!”被打的士兵此时才意识到对面站着的不是一位寻常人物,就马上带我们进去了。我们来到一个四周都是门的内院之中。在一扇门的下面,一个穿着长袍的黑人安稳地站在那里,用愤怒的眼光招呼着我们。当他发现来人是艾赫迈德时,马上就换了一副表情,而且非常谦卑热心地说道:“原来是总督的船长!未能远迎,请你原谅!欢迎阁下大驾光临。”艾赫迈德生气地回答说:“你真是胆大妄为,居然敢让门卫向我索取小费!”“有这种事?”那个黑人故作吃惊地说,“哦,请你不要误会,那绝不是我的意思。我可以向安拉起誓!”“你给我住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吗?你让他们向来人索取小费,然后和他们坐地平分。”“绝对不是这样的。我可以向你证明我从来没有这样做过。我现在就要好好教训这个该死的奴才一顿!”“不必了,我已经让他得到教训了。如果你想和他坐地平分不义之财,我可以让你得到和他相同的待遇。赶紧去向帕夏通报,就说我来了!”“实在对不起,我高贵的主人和他的随从出门了。”“他去哪里了?”“特赫塔绿洲。”“那他说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大概一个多星期之后。”艾赫迈德非常严肃地对他说:“既然他不在,那我就给你下命令吧。站在我身边的这位先生,是位来自德国的贵客,学识渊博,阅历丰富。他因为有事准备留在艾休特几天。我原打算把他推荐给你的主人,但他出门去了,所以我命令你接待这位先生,并像照顾你家主人的亲戚那样照顾他。”原来这个黑人不是普通的仆人,而是宫殿总管啊!他用一种奇怪的眼光把我打量了一番,然后回答艾赫迈德说:“我会按照你的吩咐做的,先生!我会按照这位外国人的身份给他安排一个合适的房间。请进屋休息一下!”“我时间紧迫。你赶快给这位先生安排好合适的住处,之后我就要离开。你现在就带他去,赶快!”艾赫迈德对待黑人的方式让我有些反感。因为他走之后,这个黑人会把所有的不满和怨恨发泄到我的身上。我看到那个黑人的眉头皱了一下,看来我未必能在这里住好了。黑人很有礼貌地请我跟他走。他带我们来到一个房间,之后对我们说这就是我的住处了。我看到这个房间很大,蓝色的墙上描绘着金色的《古兰经》经文。艾赫迈德对黑人的安排很满意,他向我伸出了手:“现在我就要离开你了!你在这里将会得到很好的照顾。如果他们对你不敬或者不听你的命令,你就说出我的大名,不必客气!安拉保佑你,让我们再次重逢!”之后他就离开了。他的话尽管听起来有些尖刻,但如果仔细咀嚼一下,就会觉得有些道理。我甚至产生了一种感觉,好像马上就会发生一件事情,让我不得不接受他的忠告,变得强硬和蛮横。但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出,能让我做出如此巨大改变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我知道自己在这里并不受欢迎,艾赫迈德推荐我的方式也不会让我的处境有所改善。我暗暗决定,如果有人用卑鄙的手段报复我,或者我得不到应有的待遇,那我将马上带着我的行李离开这里。我默默地坐在软垫上抽着烟,很快一个小时就过去了。我觉得艾赫迈德此时已经起程出发了。我已经被冷落很久,怎么还没有人前来为我提供服务呢?正当我这样想着的时候,果然有人来了。但我没有为此而高兴,因为来人不是来为我服务的,而是黑人总管。他一走进来,那个一直坐在我面前点烟的黑人就出去了。按照规矩,黑人总管应该坐到我的身边。但他并没有这么做,他站到了我的对面,不停地用充满敌意的目光上下打量我。“艾赫迈德和你是朋友?他以为他是总督本人啊!你看他发号施令的样子,真是让人受不了。你们认识多久了?”“不太久。”我和气地回答。“你们认识还没多长时间,他居然就把你带到了帕夏宫殿,真是不可思议!你是德国人?”他的态度让我很反感,我打算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离开这座宫殿。考虑清楚后,我按照当地的习惯,给了他很多小费,然后就走出了房间。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也许现在他正暗自高兴呢?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走我的路就行了。当我走到庭院时,一阵啼哭声让我感到吃惊,接着我又看到左边的一扇门被打开了,然后从里面走出一些人来。两个仆人抬着一个年轻人走在前面,那个年轻人额头受伤了,流血不止。在他们后面还跟着几个人。其中一个蒙着面纱的妇女最为特别,她非常激动,不停地哭喊着,还让人赶紧去找医生。我觉得很奇怪,就问别人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一个老年人说:“我儿子骑马时不小心摔到墙上去,恐怕活不长了。赶紧找来外科医生,或许还能救他一命!”当时的情况非常混乱,根本就没有人听他的。他匆匆忙忙地跑出来,想要追上已经被抬走的伤者。我阻止了他。“我认为不用去找医生了,或许我能够帮助他。我想检查一下伤者的伤口。”老人听了我的话,站在原地没有动。“你就是医生?快,快跟我走!只要你能把我儿子救回来,我愿意付十倍的医药费给你。”说着,老人便拉着我向右跑去。此时,担架已经不见了,消失在通往另一个房间的门后。老人把我带到旁边的小屋时,受伤的年轻人躺在卧榻上,面前跪着一位妇女,正在伤心地哭泣。老人慌忙把她拉起来,说:“老婆,别哭了。这位是外科医生,赶紧让他诊治一下儿子的伤。也许安拉仁慈,会让我们的儿子重获健康,让快乐和依靠重新回到我们身边。”原来,那位哭泣的妇女正是受伤年轻人的母亲。一旁抬担架的人也把双手合在一起,祈祷着:“希望安拉让他重获健康!”我跪在卧榻旁,为年轻人检查伤势。其实,他的亲人根本没有必要感到那么难过。因为只从伤口上看,他只是受了些皮外伤而已。这个年轻人只是失去意识,晕过去了。我随身带有一瓶预防和治疗南方蚊虫叮咬的阿莫尼亚药水,刚好派上用场。我把打开盖子的药瓶放到年轻人的鼻孔处。很快,药水便起作用了。年轻人先是动了动,然后打了个喷嚏,随后便睁开了双眼。他的母亲看到后,喜极而泣,赶忙回到年轻人的跟前。老人则双手合十,叨念着:“感谢安拉,让儿子重获生命,驱散了死神。”由于老人和他的妻子阻碍了检查,我要求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接下来,经过检查,年轻人除了严重的头疼,身上没有骨折的迹象。他的伤口并不大。在进行了清洁后,我提出需要一些包扎伤口的布。没多久,东西就被送来了。处理完年轻人额头上的伤口,我告诉这对夫妇,他们的儿子现在需要静静地休息,大概明天就可以恢复正常了。原本,这对夫妇把昏迷当成了死亡,认为儿子伤重不治,悲伤不已。听到我这么说,两人十分开心。“先生!我要怎么做才能表达我的感激呢?”老人激动地大声说道,“要是没有你的救治,他的灵魂就离他而去了。”“不,你错了!事实是即便没有我在,你儿子也会在五分钟后苏醒过来。”“不!不!我从没见过你,也不认识你。你到这里没多久吧?你住在哪儿?一旦他的伤势恶化,我好再去找你。”“我还没有住处,今天刚到,我在这里计划只停留几天。”“先生,那就作为客人住在我家吧,我们有很多空房间,随便你使用!”“我是德国人,而且你们并不清楚我是谁,也不知道我是做什么的,所以,我不能接受邀请。”“德国人,弗兰肯人!”老人在表示敬意的同时,毫不掩饰对我的好奇,“我以前听过,据说西方的医生能让死人复活。今天,你用一个小瓶子便让我儿子活了过来,你能把生命从死神那里夺回来。现在,帕夏不在,我得告诉总管德伍特,把宫殿里最好的房间安排给你。假如你能治好德伍特的病,他对你会感激不尽的。”“他有什么病?”“胃病。德伍特的胃不好,光是他一个人的饭量,就足够五六个普通人的份儿了。”“如果是这样,他并不需要我的治疗。只要控制饮食,减少饭量,他就能获得健康。况且,他并不想让我对他进行治疗。因为,刚才把我从宫殿里赶出来的就是德伍特。”“把你赶出来?这绝不可能!”“虽然我来这里是经总督的船长艾赫迈德的推荐,但是,刚刚我遭受了德伍特过分的羞辱,也是不争的事实。”“你是艾赫迈德推荐来的?那就难怪了。一直以来,他对德伍特的态度都很不好,非常粗暴。所以德伍特对他异常的痛恨。假如是其他人推荐你来的,德伍特绝对不会对你如此不恭敬。既然如此,我就不去找他了。但是,我想把你留下来。因为,对于你的所作所为,我非常感激。请恕我冒昧,你能看看我的住处吗?如果你能喜欢,并作为客人住下来,则是我最大的荣幸,也会给我极大的快乐。”从老人的语调中,我能感到,假如拒绝这个请求,那是对他的一种侮辱。与此同时,那个年轻人也对我说:“留下吧,先生!我现在依然头痛得厉害,假如我的伤势变得严重,还需要你的帮助。”老人的妻子也把自己的双手伸向了我。“好吧,我住下。”我说,“也许,我的行李会由总管转交给你,希望这不会给你们招惹来麻烦。”“麻烦?不,不会的!”老人不以为然,安慰我说,“我可不是一无所有,我是帕夏的马槛总管,名叫伊斯梅尔•本•查里利。现在,请随我一起去看看我的房子吧。”说完,伊斯梅尔对抬担架的两个人说:“你们去找总管,把先生的东西从他那里拿回来!”两人听到老人的嘱咐后,便离开了。在穿过了很多扇门后,伊斯梅尔带着我来到了一个大房间。这间屋子刚好把着整个住宅的一个角,而且,它还有另一扇门,从这里可以去往刚才我穿越的院子。看到我喜欢这间屋子,伊斯梅尔很开心。他对我说,自己要去照顾儿子,让我自己随意。最终,我还是住在了宫殿里,而且是一个胜过宫殿总管百倍的人的住处。没过多久,伊斯梅尔就回来了。他还带了烟斗,并为我亲自点烟,以示对我的敬意。随后,那两个人把我其余的行李和两支枪也带回来了。其中一个人对我说:“先生,我们取行李的时候,把你在这里住下的消息告诉了德伍特。当听说你拥有可以重获生命的瓶子,医术也很高超后,他对自己刚才的无礼举动表示非常懊悔。他希望你能接受在这里接见他的请求。他病得很重,因为我们的医生诊断他的肚子迟早有一天会爆炸。所以他认为你是安拉派来的,是唯一能给予他帮助的人。”“好吧,请转告他,他能来见我!”对于那个黑人对待我的态度,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来惩罚他,可是,也找不出什么借口拒绝他的请求。所以,我对自己说,针对于他的“症状”的谈话,也许会非常有趣。我并没有等太久,德伍特很快就来了,当我看到他那张扭曲的脸时,忽然对他产生了一丝同情。“请宽恕我,先生!”他哀求道,“如果我那时知道你是——”“别说了!”我打断了他,“你没做什么需要我宽恕的事情。毕竟总督的船长也有错,他对你的态度的确不怎么礼貌。”“先生,你对人实在是太仁慈了。我能坐下来吗?”“当然,我正打算请你坐下来。”德伍特正对着我和伊斯梅尔坐了下来。直到这时,我才真正注意到他身体的肥胖程度。他的呼吸好似鼓风一般,脸庞则像是一个鼓鼓囊囊装满了东西的口袋。他脸上的皮肤虽然是黑色的,但显现出一种近乎于血色的红润。这让人产生一种预感,他以后必定不是死于消化不良,就是由于血管迸裂而死。看到我在上下打量他,德伍特叹气道:“肥胖总被人们看做是一种健康的象征,其实不是这样的。先生,我并不像你看到的那么健康。”“我知道。一个人越来越胖时,就表明他与死亡的距离越来越近了。对于这一点,我们德国的医生都很清楚。”“安拉保佑!先生,请你告诉我,我能活多久?”“你什么时候吃的上一顿饭?”“今天早上。”“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吃下一顿饭?”“中午,半小时后。”“你早上都吃了什么东西?”“不多,只吃了半个羊脊背和一只鸡。”“中午呢?你打算吃什么?”“也不多,早上剩下的半个羊脊背,一只烤鸡和米饭,盛米饭的盆比我的头巾小一些。还有一条鱼和一盘牛奶小米粥。”“如果是这样,我想你恐怕连今天晚上都活不到了。”“噢,天啊!先生,你说的是真的吗?”“是的,我说这话是非常认真的。你刚才所说的那些食物,我即使只吃其中的四分之一都会爆炸掉。”“先生,你也许会是那样。但是,我和你不同,我的肚子几乎是你的六倍那么大!”“哦,不,德伍特!难道你把我们的肚子当成了一个空的大桶吗?你不单单是身体肥胖,我听说你还吃出了毛病,是腹痛病,对吗?”“对,我已经无法忍受肚子的疼痛了。”“能告诉我疼痛的位置吗?”他的手放在了胃的位置上,说:“这里。”“疼起来是怎样的?像针刺一样的疼痛吗?”“不是。那种疼痛我描述不出来,只是感觉肚子空空的。”“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这种疼痛有规律吗?一般什么时候会疼?”“有。每次疼痛都是在要吃饭之前出现的。只要一开始疼,我便会立刻吃饭。”我尽力保持一副严肃的样子,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这种病很严重。”“它会致命吗?”德伍特恐惧地问道。“是的,除非尽早进行治疗。”“先生,快告诉我,我的病你能治好吗?我愿意用黄金作为付给你的报酬!”“只要弄清楚了你所患病症的名字和治疗的办法,医治起来并不困难。我可以免费为你进行治疗。”“那这种病的名字是什么?”“法国人把这种病叫做faim,英国人则叫做hunger ,至于它在这里的名字,我想你完全没有必要知道。”“你只要把治疗的方法告诉我就好。至于它的名字,即便告诉我,我也不懂是什么意思。”“它的治疗方法,我倒是知道一种。”“先生,快告诉我吧!帕夏的宫殿总管就是我,我有很多钱。重申一遍,我愿意付你黄金作为报偿!”“我也再次声明,我不要报偿。即便你不付钱,我也能治好你的病。对于你的病症,这里医生的诊断是什么?”“他们认为我的肠胃很虚弱,必须要控制饮食。”“其实,你的肠胃非常结实,和他们的诊断情况刚好相反,这群傻瓜!你的这种病被我们那里的医生叫做大马猴胃或是河马胃。在治疗的过程中,不仅不能控制饮食,反而要放开了肚子吃东西。”听了我的话,他很开心,脸上还散发出高兴的神采。他一边用胖乎乎的双手拍打自己的膝盖,一边欢呼:“噢,穆罕默德,噢,哈里发!我不仅可以吃、应该吃,甚至被命令吃东西!我的心和理智都不会抗拒这样一剂良方的。”“这个方法能医治好你的病症,也是唯一的治疗方法。只不过,你必须按照正确的方式运用它。”“那么,先生,我该怎么做?”“当你感觉到肚子里空荡荡的时候,要立刻起身,冲着麦加方向做七个深鞠躬。做完之后,才能开始吃东西,直到那种感觉没有了,再停下来。”“什么东西是我应该吃的?”“一切美味的食物。如果你吃完东西后,觉得身心舒畅,这个时候,你要站起来,冲着麦加方向再做九个深鞠躬。这次做的时候,要让自己的头贴着地面。”“我做得了这种动作吗?”“一定要做到!”“假如我做不到呢?”“一定要这样做,不然,这种治疗就起不到效果了。你做的时候,可以用手辅助一下。只要双手能放在地面上,头自然也可以做到。现在,你可以先试一下。”德伍特听从我的指示,站起来,尝试着做我刚才说的那种动作。他手脚着地,努力让自己的头碰触地毯的样子,看起来很滑稽。但是很奇怪,我对待这个场景时,竟然是一种非常严肃认真的态度。对于德伍特来说,这个动作的确很有难度。但是,他强迫自己做下去,甚至在失去平衡后,还不得不在地毯上打了个滚儿,不过,他立刻站起来继续完成动作。最终,他成功地完成了动作。“我做到了,做到了!”德伍特开心地叫道,“不过,在家的时候,我只能私下里做。不然的话,我的尊严会因此而受到损害。先生,我还需要做什么?”“要多做善事。”“对什么人做善事呢?”“患有眼病的那些人。在来这里的路上,我看到患有眼疾的大多都是孩子,他们的失明是由于眼部发炎造成的。还有一些苍蝇趴在盲童眼睛上,吃那些流出来的脓汁。”“的确。”他说,“在路边向行人乞讨的这种孩子足有一百多个。”“对于这样的人,先知们不是曾教导我们要进行救济吗?既然你那么有钱,假如我治好了你的病,你就找五十个盲童,每人给两个皮埃斯特,每三个月给一次。”“好的,先生。我相信你的治疗方法,我会照做的。用不了多久,尼罗河沿岸的各国和别的地方都会知道你这位伟大的医生。”德伍特拉着我的手,和我告别。在整个谈话过程中,马槛总管伊斯梅尔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保持着严肃的神情。此时,伊斯梅尔笑了,胡须也随着他的微笑抖动着。“先生,除了是一名医术高超的医生,你还是一位好心人,而且幽默风趣。”“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你帮助了那些盲童。”“为什么说我幽默风趣呢?”“嗯,你告诉德伍特的治疗药方,是认真的吗?”“什么药方?”“就是你刚才——哦——请恕我无礼!你的学识和开出的药方,岂是我能明白的?朝着圣城麦加深鞠躬,无论是七次还是九次都是应该和必须的。我相信,一个医生既然用小瓶子就能挽救人的生命,他自然明白向麦加深鞠躬朝拜会产生的后果。亲爱的孩子,除了你没人能挽救他的生命。我的内心有一个沉重的压力,你能帮我解除吗?”“能告诉我是怎样的压力吗?要知道,有很多你们认为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在外国人眼里都是可行的。”“不过,压在我心头的这件事,也许你们外国人也无法做到。因为虽然你们也有马匹,却不是驾驭马的高手。这件事,恐怕只有能豁出性命的贝都因人才能解决。”“这件事和马匹、骑术有关,对吗?”“对,和一匹马有关,而且是一匹恶魔似的马。让我来告诉你,在麦加的另一面,帕夏有一个兄弟。他在几周前,把一匹纯种的巴卡拉种马送了过来。那是一匹灰白色的马,非常漂亮。巴卡拉种马,先生听说过吗?”“听说过,是阿拉伯种马,而且性子堪属最烈。”“那么,先生知道,灰白色的马在所有的马中是最难驾驭的吗?”“听人们这样说过。不过我觉得,作为一名好的骑师,不管马匹是什么颜色,都应该能驯服它。”“先生,千万别说这样的话!你是一位好医生,是一个德国人,一位学者。但是,你绝对不是一个好骑师。我作为帕夏的马槛总管,曾驯服过无数的马匹。在尼罗河周边国家的所有部落进行的骑术比赛中,我从来没有输过。可是,就在我不顾生命危险,刚刚骑上这匹灰白色的牡马的时候,却被它摔了下来。帕夏已经下达了命令,等他回来的时候,这匹马必须驯服,而且可以成为他的坐骑。可是现在,只有先把它拴好,才能给它装上马鞍。如果发现谁要骑上去,这匹马便会又踢又咬,根本无法靠近。刚才我儿子那个样子,就是被它摔伤的。我手下的马夫中,有好几个都是被它弄伤的。”“你儿子是从马上摔下来的?那也就是说,他已经骑上去了。你刚才说,这匹马不是不让人靠近吗?你儿子是怎么骑上去的?”“先把马用绳子拴好,把它弄倒在地上。接着,上好马鞍。等我儿子骑好后,再松开绳子。谁知道,马夫刚松开绳子跑到一旁,我儿子就被那匹马甩到了墙上。”“现在,那匹马在哪儿?”“马圈外的院子里。我们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接近它,把它牵回马圈,只能等着它自己回去了。“能让我看看它吗?”“当然可以,只是,你要保证不能靠它太近!”“好的,我保证。”“那跟我来吧!你马上就能看到它。你们的国家从来没有过这种马,以后也不会有!”伊斯梅尔的话引发了我浓厚的兴趣。一匹纯正的巴卡拉牡马!驮着我云游各地的爱驹丽赫,就带有一部分这珍贵的血统。善良的伊斯梅尔肯定不知道,我曾驾驭过多少各种各样的骏马。这匹灰白色的牡马,我虽然尚未看到,但是根据以往的经验,我相信伊斯梅尔对待它的方式肯定不对。因为,只要用正确的方式对待马匹,即便是性子最烈的阿拉伯种马,也会像孩子那样乖乖听话的。这匹马也绝对不会成为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