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尉府的威胁虽然实在，终究称不上燃眉之急。 来自武院、剑坊的压力，也自有两位体己人儿出力分担。 是以陆观这位新任掌柜新官上任，一时竟门可罗雀。 与上任之日八位巡武卫守门致敬的待遇相比，简直天渊之别。 顾全义在任之时，尚且不时会有些穿着武院衣裳，一看便知道是大人物的家伙来访。 怎么到他陆观这儿，就没有人给面子呢？ 看来，哪怕有着叶玄澄的大力支持。 人们对他能在这位置上坐稳多久，还是没有信心。 温乔既是名人，又是豪族子弟。 她的取态代表了现存武院派系，对“叶派”的不满同时。 亦会煽动得一些仰慕她的不相干青年前来叨扰。 这对想要安心开门修行的陆观而言，无疑是极为不利的。 近日他到豆浆摊上吃早饭时，不时留意街角暗处。 亲眼目睹巡狩卫们将鬼祟窥视的小贼揪住，在暗巷往死里打。 叶玄澄多番为他出面，想必足以震慑一般的无用之人了。 但武院奇才多桀骜。 到底有多少人，会为着一口气找上门来，目前仍是未知之数。 一旁，舀着豆浆的周湘儿正偷偷瞥着陆观。 冷不防被父亲周平一句话吓得手抖： “陆公子近日似是惹麻烦了。” “风头过去之前，与他保持距离为妙。” 周湘儿低声怨怪：“爹你又在说什么了？” “现下女儿与陆公子关系很近吗？他都多少天没有来了……” 说着，声音却是渐渐低了。 周平暗叹一声： “你没注意到顾掌柜回城后，这些日子就一直没露过面？” “人家虽然大隐隐于市，骨子里和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胡乱掺和进去，徒然自苦而已。” 周湘儿从来就不喜欢那面皮焦黄的老头儿。 听这话后，只是摇头不语。 周平视线瞥向陆观始终稳如磐石的持碗双手。 眼神刹那如鹰。 陆观却似一无所觉，吃完包子豆浆便如常付账离去。 嘴边低语道：“武夫罡气，以及那眼神，是关中十八武馆中鹰爪门一路吗？” 武道高深之人，即便刻意掩藏，在运劲发力时自有一套门道。 行家起意观之，真相便即通明。 再加上周平日常谈吐，根本不像一名浪迹江湖靠手艺过活的老实汉子。 他有何背景目的，陆观并不关心。 只是这豆浆包子价廉物美，要是有人碍得他往后没早饭好吃，他也不会袖手旁观。 …… 一整个下午无人登门。 陆观想找游方僧人聊聊天，也好打探那些木像碎片是如何搞来的。 却发现僧人不知何时又已出外。 走时似乎很匆忙，就连僧袍也没穿上就即离去。 窗子半敞着，风声呼啸吹进室内。 “好好的门不走，为什么要爬窗子呢？” 陆观推上窗户，想起顾全义当日蹑手蹑脚地来杀自己。 若非自己早有准备，以两人间当时的实力差距，陆观生还的机会可谓极低。 然而，事实是自己技高一筹，成功反杀了顾全义。 成王败寇，向来是不容分说的至理。 来到此世一段时日，自己也似已被大汉王朝的生存哲学感染了。 回到店面，正想提前关门。 却见得一名风水师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瞧着陆观的目光充满惊恐。 胸前的衣衫，已被血污染红。 风水师要卖的是一片铜罗盘。 乃是他养家糊口的工具，边缘处的刻度早已被指腹磨平。 他捧着罗盘递向陆观的十指，指纹似也已磨得不见形迹。 罗盘是风水师祖上所传，承传已有五代。 如今他被仇家追杀，命悬一线。 不忍让祖先遗物落入仇敌手里。 遂卖予陆观，盼它能落到有缘人的手里。 陆观不作一声地数了足够数目的碎银，塞进风水师的手里。 他并没有问对方是否需要协助。 风水师眼中早有决意光芒，大丈夫主意既决，容不得旁人啰唣。 “交易已成，你可以走了。” 风水师颤巍巍地行了一礼，权当是答谢陆观。 随即便以几像换了个人般的神速掠出店门，与街角倏地现身的刀客猛烈对撼。 那垂死的躯体，因着隐忍的决意而爆发出最后的生命潜力。 在陆观望气术中所见，犹如明星耀眼。 可惜，风水师本就带伤。 对手的实力又确实胜他一筹。 仅仅十招，他已被砍飞一手。 二十招后，飞刃断首，头颅落地。 虽然凄惨，却是本人所求。 因此陆观全程不曾干涉。 只是对方不知是否杀红了眼。 往风水师身上一顿翻找无果，瞪着眼，便往着陆观走来。 “这厮把家当放在你这儿了？” “交出来，道爷只要你一只手。“ 陆观说道：“非卖品，不卖。” “道爷要东西，何曾付过银子？” 道人说罢，一个闪身便上前来。 竟是道门正宗的缩地成寸术！ 陆观后退一步，任得持刀道人撞入店里。 锵！妖邪入店，剑阵自生感应。 郑公剑上金光大盛，分出一道剑芒犹如雷霆天降。 顷刻将不过黄阶中游的道士，劈成了焦黑干尸。 “根脚亦正亦邪，又是常雨轩的人吗？” “真是惹厌。” 两具尸首，自有暗中堆伏的巡狩卫负责收拾。 陆观闭好店门，捧起风水师的遗物罗盘，神色若有所思。 此物虽有价值，但在无法窥见仙缘的凡人眼中，却不值得大动干戈去争夺。 还是说，常雨轩的道人以为风水师身上另有别的宝贝？ 陆观收拢手掌，仙缘滑进眉心。 奖励玄字三品，五德终始阵。 回忆掠过如烟，这风水师本是关中阴阳家名门，洛阳雨氏的子侄。 传自风水师这代，与雨氏本家关系已然极疏离，也与本家传承的种种秘术妙法无缘。 然而这落魄走江湖的风水师，与当今名满天下的雨氏家主，“探陵皇后”雨常欣。 五代前毕竟共享着同一位先祖。 时为大汉孝质皇帝年间。 雨氏先祖与当时齐名的五位阴阳家大师，一同被大将军梁冀召入宫中。 令六位大师守秘共事，找出大汉国运所在位置，催动其变幻迁移。 好择时机，奉天承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