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幼娇生惯养长大,想要星星不给月亮,除却天生体弱吃了不少苦,在家在外都是旁人依着她的份儿,唯独在婚姻大事上栽了一个大跟头。 窦夫人晓得她一颗心全系在裴宣身上,可宣儿已经成婚了,窦家的女儿总不可能给人做妾,这太不合适。 她安慰道:“那是人家的日子,咱们首先要过好自己的日子。” “可我心头就是不爽利,我嫉妒表嫂。” 自家人只 当她在使性子,没真往心底去,是以窦夫人压根没看清女儿眼里一闪而过的怨毒,她拍拍窦清月的后背:“月儿,娘虽然疼你,可也有言在先,不准给你表兄添乱。” “娘!” “好月儿,就不要总盯着你表兄了,西京还有不少好儿郎,娘再帮你仔细瞧瞧?” 窦清月深谙如何令人心软的那一套,且她病弱不是作假,歪头又是咳嗽一声:“再找的,会有表兄好吗?” 裴宣已然是西京顶顶出类拔萃的少年郎,窦夫人也喜爱这个外甥,她没法昧着良心说话,委婉劝道:“会比你表兄更适合你。” 外甥再好,已是有妇之夫,她家女儿哪能不顾矜持地倒贴? 看过不了她这一关,窦清月萎靡不振,眼眉耷拉着,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阿娘看我这样子,还会有人要么?” 她身子不好,注定没法为夫家孕育子嗣,嫁去别家则是后患无穷,哪怕有人贪恋她年轻貌美,荣光一时,可年轻的皮囊终会老去,她不敢孤注一掷。 裴宣是她最好的归宿,人品、相貌、才华、性别,都是她喜欢的。 这人一身书卷气,却能令她感到无与伦比的稳妥踏实,仿佛有她在身边,总能行走在春风柔光里。 被亲吻,被照耀,被滋润,被呵护。 窦清月拒绝不了这样强大的诱。惑,她轻扯娘亲衣袖:“阿娘,我想去一趟裴府。” 她冥顽不灵,窦夫人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悔不当初。 倘她当年性子没那么要强,就不会伤了身子、动了胎气,害得清月在婚事上百般顾虑。 她慈母心起,长声一叹:“月儿,是娘对不住你。” “阿娘……” 窦清月抱紧她:“阿娘同意我去了?” “……” 这还有什么办法? 堵不如疏。 窦夫人无奈笑笑:“你心不在这,娘还能绑着你不成?” 母女俩说了一阵体己话,窦清月恭送娘亲离开,今日天晴,云淡风轻,她转身吩咐:“备车,去相府。” 裴家,彼时的裴宣尚不知她的好表妹重来一世仍对她念念不忘,她正忙着写那封未完成的问责信。 信写好,她支使下人往西宁伯府走一遭。 崔缇的苦不能白捱。 西宁伯夫妇再是偏心,这次也要给她一个像样的交代。 否则…… 她寒了眉。 兔子急了都晓得咬人,她只是不爱以势压人,而非不会。 她揉揉发酸的手腕,连着六日的‘荒淫’别说崔缇吃不住,若缇缇再晚些醒,裴宣不敢保证她的手还有没有之前的灵活。 “少夫人呢?” 她走出门问过路的白棠。 白棠今时见到她一副撞了神仙的虔敬样儿——‘以睡治睡’这么离谱的事都被郎君做成了,郎君厉害! “少夫人在后院喂兔子呢。” 喂兔子? 裴宣肚子里的馋虫作祟,又想起麻辣兔头。 后院,号钟绕梁陪在少夫人身边。 崔缇‘病’了一场,底下人跟着担惊受怕,养在院里的兔子吃一顿饱一顿,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 听绕梁说毛茸茸的兔儿们瘦了,崔缇起了投喂的兴致,裴宣去时正好见到她捏着萝卜缨往笼子里送。 “快吃呀。” 她柔声催促小兔子们。 见到不远处含笑的自家郎君,号钟绕梁悄悄退下,裴宣轻手轻脚走过去:“要看看兔儿吗?” 苍茫的天地忽然有了光,明媚了崔缇的眼。 饶是因着这几日的事感到害羞,还是点了点下巴:“要。” 她每回说“要”,都好比柔嫩的柳枝拂过平湖,春风乍起,惹得心湖荡起涟漪。 裴宣是不折不扣的文人,年少还来不及成为日后支撑大半朝堂的纯臣、权臣,脸皮薄得很,红着耳根弯腰打开兔笼, 她身上的气息好闻,天地之大,崔缇只能看见她,于是看得移不开眼,看得那红透的耳根快要着了火,看得年少风流的‘裴家嫡子’因手法笨拙,险些被兔子咬了手。 六日的操劳深刻教这位状元郎晓得手的重要,见势不对,她急急忙忙撤回来。 凶巴巴的半肥兔子红着眼瞪她,短短的尾巴大幅度摇动,裴宣呆在那,吃兔多年,怎么也没料到会有被兔子凶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