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性命不保,也无怨无悔,岂知公主竟在这短短时日里便再次倾心于贼。dangkanshu.com。。若驸马有知,当如何自处?” 苏璃顿觉得脸上如遭到鞭打,方才被掌掴之处更是如被火烧般的疼。 但听到段无忧话中之言,忍不住问道,“再次?” 段无忧盯着苏璃,意味深长地道,“公主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何不来问问段某呢?” 苏璃心中一拎,有些期冀,又有些害怕。 只见段无忧缓缓走到长案便,伸手翻过那本,长叹道,“当年公主已经痴心错付过一次了。。。只希望这一次,别再被这襄王给欺骗了啊。” 他回眸望着苏璃,道,“公主可还记得自己因何失去记忆的?” 银枪,雨夜,浅眸,鲜血。。。锦水汤汤,与卿长诀! 苏璃脸色苍白地捂着隐隐生痛的腹部,虚弱地道,“我相信,她是有苦衷的。” 段无忧有些怜悯地看着她,久久叹息,“公主你。。受苦了,才会如此轻易地。。唉,你真的以为那个王爷爱的人是你吗?”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道,“她至始至终,爱的都是当今皇后。之所以会接近公主殿下,那是因为只有匈奴的圣药冰玉露才能救当年快要香消玉损的皇后性命!” 在听到冰玉露这三个字后,苏璃登时如遭雷轰,呆若木鸡。 她强自撑着,喃喃问道,“不可能。。。她说我是她唯一的妻子。” 只听段无忧默然道,“公主就是听信了这些花言巧语才沦落至今啊,如果我告诉公主,早在襄王遇见您之前,她与当今皇后就已有婚约呢?” 她们有过婚约?! “她根本就是在骗公主你啊,如今也是,你以为她为何要做乱臣贼子,为何要改朝换代?”只听段无忧接着道,“还不也是为了那位皇后娘娘啊。” “我不信。。”苏璃眼前一片迷雾,直直的向外走,口中反复道,“我要问她,我要让她亲口。。告诉我。。她爱的是谁。。” 段无忧急忙拉住她,喝道,“公主!求您快醒醒吧!难道对公主而言,一己的情爱比复国更重要?!” “复国?”苏璃昏昏沉沉地抬头看他,只觉得他的脸在不断地交叠。 “是,复国。”只见段无忧伸袖入怀,掏出一枚鹰形黑色令牌,“公主,请勿要忘记您真正的身份,您不是燕国望幸的女子,而是漠北匈奴的公主!”他将令牌呈给她,正色道,“公主应该还认得这是何物吧?” 苏璃眸中一缩,这是可以号令匈奴战士的鹰符。 “穆驸马已回漠北,告知匈奴各旧部,公主您还在人世。”段无忧的目光灼灼定在苏璃脸上,说得十分动情,“您是唯一流着出大汗血脉的人,只要您回到漠北,草原再次一统,绝非难事!” “回去。。如今的我,还回得去吗?”苏璃喃喃自语道。 段无忧霍然上前一步,拱手道,“只要公主有心,段某定会与穆驸马救出公主。只是。。。” 只见他眸光一变,喉结有些颤动,“只是在此之前,公主不妨先效仿西子貂蝉,对那襄王虚以颜色。。。让她掉以轻心,到时候大军与公主里应外合一举破燕,方能以雪前耻。。。” “你那么恨她?为何现在还要为她出谋划策?”苏璃身子微一摇晃,打断道。 段无忧却突然笑了起来,“我就是想让她尝尝好不容易拥有一切,却又一下子失去一切,是个什么滋味。” 苏璃眉心一皱,“你就不怕我全都告诉她?” 段无忧依旧是笑,将鹰符塞进她的手中,凑到她耳旁,缓缓道,“只要公主还记得自己到底是谁,段某就是安全的。” 苏璃有些厌恶地别过头,不愿听他再言,便冷声道,“你退下吧,让我静一静。” 段无忧牢牢盯了会她的眼睛,恭声回了句‘诺’,便悄声离去。 苏璃心乱如麻,似耗尽了全身气力,软弱无力地蹲下身子,脑中充斥着段无忧说的话。 许久,她颤颤悠悠地站起身来,将脸颊贴到那册上。 “我还是想信你。” 苏璃听到自己喃喃地说道,泪水滴滴晕开了上面的墨痕。 “所以,你快点回来好不好?” 正文 第56章 送别 “。。陛下。。娘娘的胎。。怕是。。保不住啊。。” “。。没用的废物。。朕要杀了你们!” “。。饶命。。求陛下开恩。。饶命啊。。” 一双双惊悚不定的眼睛浮在空气中,宫娥们端着一个个铜盆极快地来回进出。。。还有人跪拜在地大声呼喊,一张张惶恐的唇在不断地张合。。。她勉强能看见,却听不清他们呼喊的声音。所有人似乎都一下子变得很遥远,所有的声音都像隔了一层水雾,明明近在耳旁,却怎么都听不真切。 身体好像被人掏空了一般,甚至连痛楚都感觉不到了。。渐渐地,眼前只剩下刺眼的光,白茫茫的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了。 可她还是睁着空洞麻木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盛怒的燕景帝。 慕容玄痛心疾首到了极处,不忍去看那些被鲜血浸透的衣衫,帛布。。。更不忍去看那铜盆中的那一团血肉模糊。 那是他的骨肉啊! 他瞥见到霍笙的唇瓣一直微微翕动着,却什么都没听见,便俯下身子,将耳朵贴近到她的唇前。 只听她嘴里断断续续地喃喃念着,“贵妃娘娘。。求你。。不要伤害孩子。。求你。。” 慕容玄的心登时像被钢针狠狠地戳了一下,他攥紧了双拳,眼神中似能喷火。 只见他一脸铁青地立起身来,好几次张开口,却一个字都没吐出。底下的人见了,立马把头埋得更低,只觉得心里的恐惧愈加强烈。 良久,才听到燕景帝哑着嗓子发令道,“传朕口谕,废妃沈氏霍乱宫闱,忤逆不驯,今禁拘严责,囚于冷院,永不召见。” 如果可以,他真想杀了她,可惜他终是有些不忍,她毕竟是自己舅舅的女儿。 “诺。” 内侍监生怕触及龙颜,极快地应下,挥墨一字不漏地书下圣旨。 霍笙的唇角浅浅地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泪珠却一滴一滴顺着太阳穴流进发丝,她终于慢慢闭了沉重无比的眼睛。 这下,那个人或许该满意了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 极静。 整个宫殿像似全都死了一般。 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听见更漏中水滴的声音。 滴答,滴答。 一点一滴,极轻极轻地坠落。 她突然睁开眼睛,从塌上挣扎着爬了起来,赤着脚,披散着头发,摇摇欲坠地向前走动。 殿内的光线有些昏暗不清。 梳妆台上有一柄烛台,她取了执在手里,一抬眼,正对上面前那面色泽古旧的铜镜。镜中的自己,尖瘦的下巴,惨白的肤色,一双眼睛嵌在面颊上显得极大,像两个黑色的深洞,摇曳不定的烛火映在眸底深处,像两簇幽幽跳跃的鬼火。 她盯着自己如同鬼魅的身影,突然有些想笑,可喉咙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自己为那个人所做的一切,真的值得吗? 殿门忽然被推开,外头刺眼的光亮射了进来,她下意识地伸手挡了一下。 “娘娘,您怎么起来了。。。万万不可啊。。。您的声音还很虚弱,需好生调理才是。。。” 咣当一声巨响,那名宫娥吓得一哆嗦,赶紧跪了下来,将面颊贴服在冰冷的地砖上。 那柄烛台在地上打着转,火焰跳了几下,便化为缕缕青烟。 “是你。。。” 霍笙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名唤作阿绿的宫女,声音像撕裂的风声。 ‘噌’的一声,她倏地抽出架在一旁习武用的短剑,挪动着沉重地步伐,从齿缝中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你为何要。。出卖我?” 那名叫阿绿的宫娥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不停地颤抖,任由悲愤难遏的霍笙将冰凉地剑刃抵上自己的肌肤。 下一瞬,帷幕飘扬,凉风而至。 一双修练的手有力地握住了剑身。霍笙猛一抬眸,正对上那双琥珀色的浅眸。 两人四目相视,却谁都没有说话。 良久,慕容颜微一低首,对着跪在地上的阿绿低沉地说道,“退下吧,守在门口。” “诺。”阿绿恭敬地点了点头,极快地退去,掩紧了门扉。 很快,殿内又恢复了极静,仿佛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 霍笙忽然扯着唇角惨白地一笑,手一松,那剑便落了下来。 自己到底是傻,这不是显而易见地吗,从燕山密室中被她安排送进宫中的眼线,怎么可能只有自己一人。。。 她一步一步地走回到铜镜前,望着镜中自己的影子,到底还是落泪了,“主上,你就不能骗骗我吗?” 慕容颜浑身一颤,一步一铅地走至她的身后。 霍笙从镜子中盯着她的眸子,凄笑着泣道,“你明知道你说什么我都会信的。。可是为什么你就不能告诉我,这一切其实与你无关。。告诉我,不是你杀了我的孩子。。告诉我,我并不只是一个助你争权夺势的工具!”泪水如断线直珠,滚落了一地,她猛然回眸盯着慕容颜,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是血泪化成,“可你怎么能对我这么残忍?你明明就知道我对你的心,即便你能念及哪怕一丝一毫的情意,至少也不该亲自来。” 原来,关于孩子的念想,不过是自己做的一个自欺欺人的梦罢了。 打从一开始,她便早就计划要利用这个孩子除去对她有障碍的人吧。 而慕容颜红着眼眶,心像被利刃剜过,五脏都抽成了一团。可事到如今,她还能说什么呢。 如今的自己,就连说句对不起,怕是也早已失去资格和权力了。 她望着她柔弱颤抖地肩头,死死攥紧了拳,逼着自己硬起心肠,冷声道,“霍笙,我是来送你离开的。” “原来你来,是为了取我性命。”霍笙含泪望着慕容颜,喉咙里发出绝望地冷笑,“是啊,如今我已是残花败柳。。又知道王爷您那么多秘密。。世人都称你为‘修罗王’,我一直不信。”她顿了顿,悲怆的声音在空气里飘散,“可直到今日,我却不得不信了。。襄王殿下,你的心,难道真是石头做的吗?” 呵,她连最无辜、尚未出世的孩儿都不放过,更何况是已经毫无利用价值的自己呢? 慕容颜眸色一黯,却没有反驳,只是站着没动。 许久,她从袖子掏出一粒白色的丹药,咬着牙关说道,“服下这个。。你就能解脱了。” 霍笙一言不发,死一般地沉默后,她还是缓缓伸手从慕容颜的手中拿起那枚丹药。 “慕容颜,当初你救了我一条命,如今我全部还给你。” 她死死盯着眼前的这人,直直跪了下来,一字一字地说道,“祝襄王殿下早日登上大宝,万岁,万岁,万万岁。”说完,又一行泪止不住地顺着脸颊流下,她一仰头,便和着自己的血泪将这枚药丸吞入口中。 很快,她便觉得全身渐渐僵硬,手指和脚趾彻骨的寒冷。 她身子摇晃了几下,便不受控制地向后倾倒,却被慕容颜上前紧紧抱住了身体。 她这才看清她藏于眸底的痛苦。 可奇怪的是,自己的身体虽然再也动弹不得,可神志却依旧清明,亦没有感受到预想中毒发身亡的折磨。 只见慕容颜一把打横抱起霍笙,将她安放回床上。 她为她小心地盖好被褥,轻轻抚上她惨白如纸的脸颊,眸中闪动着晶莹之色,声音低痛,“对不起,阿笙。现在你不会动弹,也不能说话,那是服了刚才那枚假死药的缘故。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把你送出宫去。。。这辈子我欠你太多了,恩也好,债也好,恐怕只能下辈子再来偿还。很快宫中会有剧变。。我最后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个了。” 自己已经伤害这个女人足够多了,但真正的腥风血雨即将到来,她怎么忍心再看到她遭受更多的无妄之灾。 霍笙眸中一惊,挣扎着想要大叫出声,想要质问她凭什么这样,可身体却变得越来越冷,连一根小拇指都动不了。 渐渐地,全部的气力都被抽走,眼前无边无际的黑暗不断扩大。。。 最后刻在眸底的,是那双隐忍愧疚到极致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