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越轻笑。changkanshu.com “好,言归正传。” 他肃正了容色,道:“今天这事儿,你是否已经心里有数了?” 都是聪明人,兄弟俩对视一眼已心照不宣。 楚央袖中划出碧萧,手指轻轻的婆娑着,漫不经心道:“除了萧家,你觉得还有谁能让我亲自出马?” 宫越默了默,道:“上次李家的事儿,母后已斥责了云乐。萧家…”他目光悠悠,望着高低宫殿,红瓦白墙,“许是站在高处太久了,受不得丝毫的挑衅。也是时候,让他们知晓,这个天下,到底姓什么。” “天下姓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楚央神情慵懒,语气却有些凉,“你莫要给人做了嫁衣。” 萧氏乃两人的外祖家,但这些年两人对萧家一致排外,坚持统一战线。唯独在对宫墨的态度上,两人意见向左。 宫越只是笑笑,并不多言。 “时间不早了,你早些回去陪你的媳妇吧。” 每每谈论到这个问题,他都轻描淡写亦或者干脆避而不谈。 楚央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却也无可奈何。 “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有心做谦恭的弟弟,人家可没打算做宽容的兄长。” 宫越依旧在笑,眼神却深了深。 “子瑜,其实你并不了解皇兄。” 你也不知道,我曾欠了他多少……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六章 楚央不喜欢宫墨,打小就不喜欢。 他忘不了宫墨回宫那年给皇后献上寿桃灯笼之时,灯光所过之处,满堂喝彩,唯有那立在阶下的五岁孩子弯腰恭敬的姿态稳如山岳,一道细微的光芒照过来,他在那张稚嫩的脸庞上看见了笑意背后的凉薄和阴暗。 那不是一个五岁的孩子该有的表情。 皇宫上下都知道宫墨是皇上心头的刺,后宫妃嫔谁都不愿收养他,还是荣秋说服了太后将他养在膝下。 要说这宫里还有谁能庇护他使他躲过皇后的魔掌,那这个人,也唯有太后了。 太后将宫墨养在自己身边固然有她的思量,但宫闱森森,最不乏冷箭刀光阴谋诡谲。宫墨能得太后庇护,也有自己的本事。 比如,荣秋! 荣秋长宫墨两岁,也是出身名门,又自幼丧母,生长在这样的环境,又岂是天真幼稚之辈? 就算她年幼不知宫墨的存在对整个宫廷来说意味着什么,身边的人必然会提醒。却初入宫挺就敢直面圣听,这绝对不只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亦或者恃宠而骄。 一个五岁,一个七岁,都是孩子,又从来没见过面,即便是有相同境遇,也不至于初次见面就甘为对方冒大不韪。就算荣秋同情心泛滥,最起码也得在宫里站稳脚跟再替宫墨求情。 所以楚央坚信,这其中必然有宫墨的手段。 宫越素来是不喜欢听他说宫墨的坏话,几次之后他也懒得提,却不代表他就能放松了戒备。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没错。 宫墨这个人城府手段都相当厉害。 纵观皇室子弟,除了刻意隐匿锋芒的宫越,没一个能与之抗衡。 太后培养出这么一颗棋子,只怕到最后被棋子反噬,得不偿失。 楚央立在九十九步阶梯之下,举目四望。殿宇楼阁,巍峨庞大,森森宫闱。看得见的是权利和富贵,看不见的却是刀光剑影阴谋诡计。想要立在权欲巅峰,就得踏着血路,一步步往上走… ** 北靖王世子夫妇在城外遭遇刺客一事转眼就穿得京城人尽皆知,沸沸扬扬。 朝臣心有戚戚,百姓看热闹的同时也难免有些人人自危。这天子脚下都能出这等事,谁知道哪天那些个宵小贼子就胆大包天的直接杀人越货了? 北靖王亲自揽了拆事儿,带着京兆尹和禁军出城查探,城门也被严禁,所有外来人口严格彻查,城外几个邻县更是重点搜查对象。 一时间上至官僚下至平民,都被这动静闹得惶惶不可终日。 后宫…没有动静。 萧家…很能沉得住气。 大皇子鲁王在刚搬进的府邸后花园的荷塘里垂钓,漠不关心。 五皇子秦王很有兴致的陪王妃作画,知道此事后嘴角微微一扬。 “镇国公府这块门匾,总算要动一动了。” 秦王妃穿一身湖蓝色掐金色柳絮碎花长裙,挽袖提笔作画的姿势露出一截手腕白如凝脂。 最后一笔落下,她回眸一笑,头上一支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光色莹润,衬着唇边笑容越发娇美明艳。 “听说世子妃受了伤。上次在齐王府,亏得世子妃和七妹作证,我才不至于担上陷害齐王妃的罪名。如今她有恙在身,臣妾理该携礼探访。” 秦王最喜她的聪慧。 她此言正和秦王心意,既可打探消息也不落把柄。最重要提起当日在齐王府那件事,秦王便想起她为自己大业的忍辱负重,心中涌起愧疚。 握着她的手,怜惜道:“芷璇,难为你了。” 秦王妃眼神暗了暗,脸上笑容却未变。 “这是臣妾应该做的。” 她越是这般强颜欢笑大度不拘小节,秦王便越是怜爱于她,搂着她的肩道:“他日若我功成名就,必与你同享这盛世江山。” 秦王妃顺势靠在他怀里,嘴角勾起温婉的笑。 “王爷,我想将这幅牡丹图送与世子妃,您意下如何?” 秦王看一眼她方才作好的牡丹图,眸光一转已明白她的意思,嘴角上扬。 “芷璇思虑周到,如此甚好。” 夫妻俩相视一笑,笑容背后却都是心照不宣的算计。 …… 禁军和京兆尹动静闹得大,师心鸾受伤一事自然瞒不住,世家贵女们幸灾乐祸的同时找回了昔日与师心鸾的‘交情’,纷纷带着礼物前来探望。北靖王妃哪能不知这些女子的心思?如今儿子和儿媳妇正是发展感情的阶段,她怎能让这些别有居心的女人来给儿媳添堵? 北靖王妃虽然性子温柔,却不代表她是任人可欺的人,世家主母的圆滑和精明,她一样也不少。 只一句‘心鸾受惊过度需要静养’便成功的掐灭了这些贵女们对蘅芙苑风光的向往。 但还是有挡不住的人。 秦王妃和贤王妃,梅家少奶奶安绣莹,武安侯府姑奶奶师挽君和两个未出嫁的小姐。 两位王妃是有夫之妇,少了一重顾及。而且也代表皇室对北靖王府的看重,她自不能拒绝。 安绣莹更是师心鸾的好友。至于武安侯府那几位,可是师心鸾的家人。自然没必要阻挡。 好在这些人非一起来的。 安绣莹最先到,看到师心鸾缠了一圈纱布的脸,吓了一跳。 “这…怎么伤了脸?” 她眼中俱是担忧之色,女子容色何其重要。尤其好友生得如天宫玉姝,哪怕是一丁点痕迹,那也犹如在美玉之上落了一道口子,再美也有了瑕疵。 师心鸾其实并不太将自己脸上的伤当回事,她自己就是大夫,知道这伤口不过只是划破了皮,看着血淋漓而已,痊愈后只要再擦几日玉容膏,就可彻底修复如初。 对容貌不会有任何影响,否则她也不会这般的气定神闲。 只是周围的人都反应太大。 “没事,小伤而已,不会落疤。” 她觉得自打今日回来,就不停的在说这句话,像是复读机一样,一遍遍重复的解释。 于是她又怀念那个世界的录音笔了… “真的不会留疤吗?” 安绣莹还是不放心。 她是过来人,知晓男人喜新厌旧的本性,害怕好友伤了容貌就此失宠。 师心鸾知晓她的担忧,温和一笑。 “真的没事,放心吧。你忘了,我可是学过医的。” 见她神色不似说谎,安绣莹才放了心。 “那就好。”然后又叹息,“怎么会出现刺客呢?你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师心鸾懒洋洋的靠在榻上,手里把玩着一枚紫色流苏,嘴角一勾。 “匹夫无罪,怀璧有罪。纵然我足不出户,也难免有人心存记恨,我也无可奈何啊。” 安绣莹皱眉。 她当然知道京城世家名门之中多少闺秀对好友的敌意,从前还好,顶多只是攀比心罢了。这门婚事,可是让好友得罪了不少人,尤其宫里那个云乐公主,是最大的祸患。 出身大家的女子,大部分对政事多少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安绣莹本身也是一个才女,只需稍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关窍。 “是萧家么?” 师心鸾似笑非笑,不说话。 安绣莹默了默,轻声道:“云乐公主已然被赐婚,皇后应当不会允许她胡闹,而且她一个养在深宫中的公主,骄纵有余心机不足,也没那么大的势力。多半还是…” 皇后或者萧家的主意。 师心鸾看她一眼。 安绣莹其实很聪明,只不过于情爱之上太过痴迷,又天性良善,所以才会被梅家轻视。只要跳出情爱的牢笼,别说一个刘氏,梅夫人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单凭当年她劝说原身莫要听信师心怡挑唆而做出有辱门风一事便可见一斑。 可惜了… 这么聪明的妹纸,居然执迷于一个渣男。 思绪刚转到此,她又不可抑制的想到了自己。 楚央。 这个曾经在原身心里扎根的男人,如今对这具身体新注入的灵魂越来越迷恋。 师心鸾在出道之前也备受追捧,单是青梅竹马都有好几个对她青睐有加百依百顺。 她向来也是眼高于顶,谁都看不上。 入了娱乐圈以后,也有自持身价的人对她献殷勤,更有同行男星对她百般示好。 其中不乏优质者,却依旧无法让她动心。 但这短短几个月来,她与楚央所有的交锋,从最初的厌恶排斥,到因为相似而相斗,再到如今的…融洽。应该说,比似乎比融洽还多了点别的。 她的心,不再静如止水。 尤其先前与楚央那一番耳鬓厮磨的纠缠…想到这里师心鸾就心乱如麻。因为她发现,对于他的亲近,自己似乎没从前那般的抗拒和愤怒。 想着想着她便有些出神。 安绣莹说了半天见她没反应,抬头却见她在发呆,不由唤道:“心鸾。” “嗯?” 师心鸾惊醒,“怎么了?” 安绣莹皱眉看着她,“你刚才在想什么?跟丢了魂儿似的。” 师心鸾垂眸。 如今纷繁跌乱的心情让她有些无措,也的确想要找个人倾诉一番。安绣莹,倒是最合适的人选。 首先两人是无话不谈的好友,而且安绣莹也是过来人,有经验。 “绣莹,你觉得…楚央对我如何?” 话一出口她便觉得不妥。 自打她嫁给楚央,安绣莹也就见过他两次,一次大婚,一次便是那次蓉姐儿周岁,楚央去接她。 安绣莹如何能她们‘恩爱’的表象看透两人的‘恩怨’呢? 但安绣莹短暂的讶异后,便道:“虽然我不知晓你们平日是如何相处的,但那日世子来梅府接你,我看得分明,他眼中有你,心里也是有你的。” 这一点,师心鸾当然清楚。 安绣莹叹息一声,道:“一个男人是否对一个女人有情,从眼神里是可以看得出来的。反倒是你,好像对他不如从前那般痴恋了。心鸾,我知道你这几年过得不如意,少女时代的情怀经不住现实的摧残…” 她似乎想到了自己,眼神暗了暗,又很快回神。 “心鸾,你现在…不爱他了么?” 原身的心事,除了当年的贴身丫鬟和乳娘,也就只有这个好友最了解了。 师心鸾抿了抿唇。 “我不知道。” 安绣莹微愕。 师心鸾目光飘移,眉间鲜少的陇上淡淡愁绪和茫然。 她没对安绣莹说当年楚央给宫越出馊主意那件事,只是喃喃自语道:“我和他这段婚姻,其实一开始便有些荒唐,他最初对我也存了些许的轻视。但是现在,有些不一样了。” 安绣莹安静的听着。 师心鸾顿了顿,整理了措辞,才又继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