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wkhydac.com 他顿感意外。 大娘子不知这件事,二郎又远在高丽,唐坊里还能谁能命令唐坊水门和箭垛里的坊丁? 赤红金黄的火把在曲折的港口绵延十几里,一时间光亮天地。 突然间,火光照出了一只从海水中窜出来,犹如深海猛兽一般的彪厉黑影。 它没有翅膀,却如飞一般跳上岛礁,攀上了谢家九层箭楼, 它没有皮毛,却看得到它头上懒人发髻的黑发飞荡,露出斧凿刀削的五官,如猛虎般的厉眼,它白净得发亮的一身健肉纠结坟起。 双腿登踢之间,它已经爬上了箭楼,它没有兵器,却一拳头轰然砸开了楼盖。 在谢家守卫们的惊叫中,它伸手擢取了楼中燃烧着的火盆。 火光下照出一个浑身**,手持双股雪亮鱼叉的彪形大汉,火盆在他手中高高举起,撕亮了苍穹…… “是三郎!” 李先生不禁失色,举着望远镜的黄七郎更是惊叫了起来,嚷道: “三郎他竟然逃了出来——” 就连喜出望外的小蕊娘也兴奋嚷着,道: “我就知道季三哥一定不会被抓住,让大娘子为难!” 挤到了楼底上的伙计们,虽然都是二郎季辰龙的心腹,但面对唐坊外面如此庞大的船队,他们此时也不禁佩服庆幸着,纷纷笑语道: “果然是三郎,这一回看那宋使还能把唐坊如何?!” 唯有她,沉下脸,一言不发。 “……” 刚刚上楼的季妈妈悄然上前,走到了她的身边。这老妇听她耳语吩咐了一句,便低头退了下去。 仰天一声狂啸,如雷滚过。 本应该被押在国使船上的季家三郎季辰虎,站在了箭楼之顶。 他挥舞着手中的雪亮钢叉,向港口中前围后堵的唐坊男女们,再次发出一声震天狂啸: “杀——” 伴随着这一声,一直追在大宋船队之后,那五百条板船上的上千唐坊男丁们都同时吼叫了起来。就连渔船上手举火把的秀美渔女们,都被激得发根直竖,从肺腑中发出一声呐喊: “!——” 无字无语,声势骇人。 风撕浪滚。 这正是扶桑唐坊众人远在边荒之地开河拓土,十年来外制蕃敌,内压群商的悍勇血性。 “先进港这十条船,它们全都是乔装改扮的海贼——给老子杀光他们——” 季辰虎的咆哮声如猛虎出闸,在夜空中清晰可闻。 他所指的十条船,是已经从箭楼之间穿过,进入了唐坊十里海域的前十条大宋海船。 其中,当然包括国使楼云所在的九桅福建巨船。 黄七郎大吃一惊,连忙看向季青辰,求情道: “大妹子,那里可还有我们家的船,可不能和福建海船一起,一把火全烧了……” 说罢,也不等她回答,转头就跑,嚷着叫着,唤着他的心腹船头, “黑毛呢,李黑毛你这混帐在哪里?快去通知东坊里的宋商,准备出船救人,救船——” “黄七哥不用去了!” 她脸色不豫,一口截断,“怕什么?光打雷不下雨,姓楼的这是和三郎一起作戏给我看呢!” 耳听得她直指季辰虎和楼云勾结,外面这样的热闹居然都是假像,楼人众人一时间都震惊看她。 也不需要李先生打手式,伙计们只看大娘子铁青的脸色,立时低了头。 他们知道不能多听,悄悄儿转身就溜下了楼。 黄七郎止步扭头,半咧着嘴看向她,脸色惊怔。她也不多说其余,继续冷笑着,道: “这位楼大人果然大方,为了拉拢三郎,居然答应把谢家的箭楼送到三郎手上,三郎最喜欢的就是这种爽快人了——” 李先生和黄七郎相顾失色。 “世上哪里有这样巧的事情,他能活捉了三郎,居然还会让他毫发无伤又逃了出来?当我们全瞎了?莫非这位楼大人以为我是个妇人女子,在这东海唐坊里能带着大伙儿一起活下来,全靠着运气,不是刀头见血一路挣扎过来的?” 她冷讽着,却突然又笑了起来,转脸看向了不敢说话的小蕊娘,居然还有闲功夫问道: “看明白了吗?” “看……看明白了……” 季蕊娘经常被她这样突然袭击地问话,此时也不由得结巴着,努力转着脑子,要说出几句让她满意的话。她想着刚才季妈妈来了又去,大娘子一定也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便说道: “季三哥……季三哥他,他想当坊主!” 她在季青辰面前向来是实话实说,眼见得她没有否认,神色却也对她的回答并不满意,她连忙又嚷道: “季三哥他心里敬着大娘子,不敢和大娘子明着作对,所以都是那位楼大人挑拨的!” 一直沉默不出声的李先生瞥了这小丫头一眼,只觉得难怪她会被大娘子收养在身边。 小小年纪,见识虽然不错,难得是把话说得如此漂亮。 “大妹子,以我看,你不需疑忌三郎。往日里他何等爱你敬你?更何况他又是要做大丈 夫的性子,绝不会为了坊主之位就和你翻脸,只怕接下来还有事上门呢——” 黄七郎自然比小蕊娘想得更加长远,微一犹豫,上前再开口, “陈家的亲事,你到底是个什么主意?” 043 忠臣之名 更新时间2015-2-1 12:02:36 字数:4849 “这求亲的事,不过是个幌子。我能用,他也能用。” 她微笑着。 她并不是不相信黄七郎,却不想他夹在中间为难。况且他也是江浙纲首,在其位要谋其事,所以她很多事情都是在做完后再告诉他。 比如她与陈文昌曾经通信的事,这件事在两家的亲事定下来之前,她不会透露。 毕竟陈家还要依靠那位楼国使。 陈文昌也有他自己的主张。 “黄七哥难道不明白?陈家能不能进坊求亲,还有那位楼国使是不是如陈家所请进坊保媒,现在哪里又说得定?” 她稍稍暗示着,还没有把话说完,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响。 她转头看去,汪婆子一头大汗,灰败着脸色闯了进来,要不是她小儿子汪宝儿正扶着她,几乎是路都走不稳了。 “妈妈这是怎么了—?” 她不由得皱眉。 “大娘子!不好了——!三郎安排了人守在那扶桑女人的院子外头,要拦着老婆子办事。老婆子顶着这张老脸,闯了进去,那女人居然已经把孩子生下来了——” 挤满了人的货栈平台上一时寂静得几乎没有一丝的呼吸声,人人低头。 海面上杀声连天,小蕊娘却几乎觉得这平台上是气都透不过来了。 连黄七郎都扭了头,不好去多看季青辰的脸色。 她的纤长五指握紧了手中的镜筒,忍着直接向地上砸去的愤怒,她深吸一口气,镇定转眸,她看向了汪氏母子身后的人影。 那人是随着他们上楼,却一直没有出声的季妈妈。 她刚才已经吩咐季妈妈去催问坊外的消息了。 那老妇正举着桔红色的手灯,走到了平台栏边,她一一点燃了平台四角的叉架火盆,脚步安静闲悠。 这老妇的神情,如同还是在平常的岁月里,等待一天入夜时那最后时光的流逝。 此时感觉到了季青辰看过来的眼光,跳跃的火光中,她转过脸,满上皱纹的苍老脸庞上看不出什么波动,慢吞吞道: “大娘子,老身为了打理鸿胪宋馆的事,刚刚把瓦娘子召回来了。她在那院子里已经探明白——汪妈妈走后,筑后川的姬君就马上派使者去驻马寺送信,信也已经被截了下来。” 小蕊娘听到这里,暗暗拍了拍小胸口。 她知道大娘子故意让汪妈妈去送药,果然另有安排。 大娘子当然并不是非要伤害宝宝和季三哥翻脸。 只听季妈妈继续道: “驻马寺里,最近来了一位从平安京城过来的亲王僧座——” 她皱眉不语,耐心听着、 平安京城里的无品亲王出家做僧官的,也不是稀罕事。这和尚能被从京城赶到筑紫驻马寺,那大半也是和谋反者有牵连。 果然,听得季妈妈说道: “姬君写给这位僧座的信里,说她在被流放前和京城里的皇亲有过来往、其中提到了她今日平安产子的事情。她请僧座派僧兵下山来接她的孩子——瓦娘子这些日子也观察了姬君的身体状态,按日子算,那孩子未必就是三郎的。” 一听那姬君所产之子不见得是季辰虎的孩子,小楼平台上,七八个人同时松了口气的声音响起。 所谓筑后川的姬君,自然就是三郎认识的那名扶桑世家女子。 至于瓦娘子,是季青辰内库里的心腹妈妈之一,她擅长的是巫药、草药,帮女人安胎生产。 算起来,似乎已经大半年不见了她的人影,如今看来居然是去了那姬君的身边盯着。 “狗屁的姬君!” 反倒是汪婆子跳了起来,抹泪叫道: “要不是三郎的种,他差人守在那院子里干什么?叫我老婆子的心都吓凉了——” 说到这里,汪宝儿上前一步扶住了她。 他十三岁的个子已经比汪婆子还高了一线,额头上的伤口,是三郎打小揍他留下来的疤痕。他眼中的神情仍然生嫩,是个少年的模样。 他陪笑扶住了老娘,劝道: “娘,咱不急,啥事都有大娘子作主。” “我的儿,当年大娘子把三郎交到我手上,我掏心挖肺地养了三年,半点儿不敢怠 慢。哪里想他成了如今这个孬样子?” 汪婆子关心的完全和小儿子不在一个方向上,她几乎就要哭倒在地上, “这两年他住在南坊大屋里,吃的穿的用的哪一项不是我老婆子在替他操心。我只盼着他有出息,将来也好拉拨你们两兄弟。三郎要是成了个顶绿帽的废物,我老婆子以后还怎么有脸再住在这坊里!?我怎么对得起大娘子……” “好了!” 她沉声一喝,断然阻止了汪婆子的胡言乱语。 三郎季辰虎的心思有时候连她这个姐姐都拿不准,否则她何必用这法子来试探? 果然那筑后川姬君怀的孩子,不是寻常血脉, “宝儿,你娘辛苦了,扶她到后院屋里去坐坐——蕊儿,去给汪妈妈上热茶,捶捶腿。” 汪宝儿第一怕的是季辰虎,第二怕的是季青辰,他老娘倒是排在了第三。 听到她的吩咐,他连忙应了,和着飞跑过来的小蕊儿一起,把汪婆子扶下了楼。 “只是两座箭楼,虽然被三郎夺了下来,足以让他在坊民们中威望大涨。但那箭楼小岛是有公文文契才能算数的。” 江浙海商刚刚才送出的重礼就被季辰虎一手夺走,黄七郎心知是被那楼国使查探到了消息,所以才有季辰虎的故意夺楼。 还是为了破坏江浙海商与唐坊的关系。 他和李先生商议了几句,上前开言, “三郎他想要以蛮力夺楼,然后趁势再得到坊主之位,还不至于让你唐坊中的里老会心服。” 他知道,季青辰在当初开坊时,手中没有多少亲信。 北坊里的坊民是季辰龙从北九州岛游说迁来的,南坊里的坊民是季辰虎从南九州岛抢 来的。为了分薄两个弟弟在北坊、南坊里的势力,免得他们再次火并,她在开始几年没有人手的情况下,提议建起了唐坊里老会。 她从坊民里选取了立功、长寿、识字会经商、有独门技术、或者子女多的长者组织在了一起,按三万坊民一百比一的比例,建起了二十九人里老会。 里老们除了负责每年的查帐和公示,就是共议坊主。 “我自然明白。但那位楼国使现在应该也知道坊里的规矩,也许他反倒以为有里老会,更能方便推三郎上位?” 当初建坊时,她虽然没有亲信人物,南北两坊却有近百名坊民由她亲自挑选出来,跟着大宋工匠学习了各种技术。他们当然在修河道时立下了各种功劳。 这些坊民不仅与她关系密切,而且往往集立功、独门技术、识字会经商三者于一身。 所以,他们中被选入里老会的人极多,占了里老会中的一大半。 这才让她每三年的坊主之位一直稳如泰山。 唐坊海面上散布着金红火光,她听着海上传来的厮杀呐喊,火光中照耀出来数不清的巨大“宋”字云锦招旗,片片泛出银黄光色。 光晕相连,如夕阳晚霞重现海面。 这瑰丽奇幻的景色几乎像是一幕海市蜃楼,托举着夕阳,重回人间。 黄七郎随之侧目远望,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庞大的国使船队来到坊外,必定会引起坊民轰动。唐坊如果在此时突然重议坊主,季辰虎有了国使支持,胜算实在不小。 “黄七哥何必担心,我如今手中也不是没有人手。” 她微微而笑,反倒安慰于他。 李先生站在一边,听到耳中,不由得也想起了当初的事情。 开坊后,就算有里老会,坊中也并没有她真正能用的人手。 两个年轻的弟弟也和她一样,手忙脚乱地学着怎么管理全坊三万坊民。 坊丁们的打架闹事,有时候连他们也管不住。 她一直等待,等到金国黄河水灾,唐坊中迁进了上千的北方汉人匠户和家属,这些人才成为了她自己的班底。 组织起了她手中的三百内库坊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