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衣局,那她的心境怎么会如此平和,待人处事又怎么会如此宽容,又怎么会以慈母之心相待涟漪,她说心中无恨,绝对是出自真心的。kanshuboy.com “是吗?”韦天兆淡然一笑,好像很欣慰,又有些佩服新晴的胸襟: “看来你虽为女子,却比朕更能容忍,可是朕---” 陡然又想起婉皇后对自己的背叛,他脸上笑容渐敛,目光又变得阴森恐怖,这件事就像附骨之蛆一样,日夜折磨着他,他都快疯了。 其实新晴一直想问清楚婉皇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然她也知道依自己如今的身份根本没有资格过问,但她心里其实很着急,为婉皇后着急,更为涟漪感到着急。 因为她始终不相信婉皇后会做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来,别人不了解婉皇后的脾性也就算了,而她则是从小跟婉皇后一起长大的,打死她都不相信婉皇后会这么做。 “皇上,奴婢斗胆,请问皇上皇后娘娘她---” 新晴小心翼翼地提起这件事,一边揪着心一边偷眼去看韦天兆的反应,如果他怒而暴起的话,她也好适可而止。 “奴婢虽说未曾一直侍侯在皇后娘娘身边,但奴婢也算、也算了解皇后娘娘脾性,她绝不会做出对不起皇上的事来,皇上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奸夫伏诛,多说何用?” 意外的是韦天兆并没有生气,只是眼神冷酷,语气也很平静,看来也已经从初时的滔天怒火中抽身出来,不会对这件事讳莫如深了。 “可是奴婢当年一直侍侯皇后娘娘,她应该没有机会---” 新晴急得嚷了半句,陡然想起来韦天兆那一次出征前她就已经去了浣衣局,之后婉皇后到底会不会做出什么事来,她也不曾亲见,更没有办法证明什么了。 “算了,这件事不要再提了。” 韦天兆挥了挥手,神情间有说不出的疲惫,一直以来他都在被这件事所折磨困扰,根本没有好好吃过睡过,他身子毕竟不是铁打的,也已经是年近半百之人,哪能经得起如此折腾呢。 “这些事都不要再说了,让朕静一静。” “可是涟漪---” 涟涟漪怎么办?!她离开了,就只有涟漪一个人留在那里,而那里的人根本不可能像自己那样去照顾她,幽素又对涟漪有着莫名的仇恨,叫她怎么放得下心?! 她想对韦天兆说涟漪是无辜的,让他放过涟漪,可她才说了半句,韦天兆已经摆了摆手,慢慢进了内室,留下她微张着口,带着未出口的话站在当地,半天回不过神来。 昨夜的大雪无声地下了一夜,今天早上之时天地之间已是白茫茫的一片,几乎看不到去各宫的路在什么地方了。 雪还在一下,一片一片的,纷纷扬扬,飘飘洒洒,落得又密又急,雪花很大,很白,整个皇宫都是一片耀眼的白,耀得人睁不开眼睛。 宫中来往穿梭的侍女侍卫们行走在雪地上时是很费劲的,因为一脚踩下去,脚就会深深陷入雪中,每行进一步都很困难。 而这一切对于浣衣局的人来说,是不会有什么分别的,反正她们也没有机会出浣衣局的大门,整日里都有洗不完的衣服。 如果哪天手脚慢了些,没能在用饭之前把衣服洗完,在下一餐饭之前,她们就只能饿着肚子继续干活了。 大周小周和涟漪幽素她们起初是在好好地洗衣服,自从新晴走后,这几天她的活儿一直由涟漪她们分着做,有时候是她和幽素做,有时候是大周小周做。 本来这样分也算公平,但幽素就是做着不顺心,再加上涟漪明明知道当年是婉皇后对不起她,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愧意,甚至还说是她自找苦吃,怎不叫她恼火万分? “这些衣服归你洗,我要休息了。” 幽素憋了一肚子火,一见自己盆里还有那么多衣服没洗完,她累得双臂又酸又胀,想了一想之后,便把那些衣服抱起来扔到涟漪盆里去,看都不看涟漪一眼就往回走。 大周小周一看这情形,知道她们两个又要打起来,不由都皱起了眉头,不过她们也很清楚这两个人都不是听劝的主,就谁都不上前去,只顾埋头洗自己的衣服。 涟漪哪里会吃她这一套,只看了那些衣服一眼,便突然起身,以更快的速度又把那些已经浸了水的衣服扔回幽素盆中,冷冷道:“凭什么要我洗,那本来就是你该洗的,少欺负人!” 幽素愣了愣,没想到涟漪居然这么理直气壮地顶她,大周小周都看得一清二楚,这叫她怎么下台? 她火一下子就上来了,转身几步走回来,自盆中胡乱扯起一两件衣服,“唰”地一下扔过去,“我叫你洗你就得洗,别忘了你已经不是公主了,还摆什么架子,好了不起吗?!” 这一下可有得瞧了,盆中的水就势随着衣服也飞了出来,洒得满院子都是,连大周小周身上都溅上不少。 如此寒冷的天气,凉水落到身上去,她们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跟着身子就抖个不停,其实多半是被涟漪和幽素这不死不休的气势给吓的。 何况幽素说出的话也太狠了些,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换做是任何人,碰到涟漪身上所发生的这种事,都会受不了的。 因为在婉皇后的事情里,最无辜的人就是涟漪,只要稍稍有些良知的人都不忍心这样揭她的伤疤,可幽素却为了一己私怨这样拿话伤人,这气量未免也太小了些。 “我就算不是公主又怎样?”意外的是涟漪一点都不见恼或者羞愤的样子,只是眼神更锐利、更冰冷了,“该我做的事我自然会做好,不该我做的,任谁都勉强不了我!” 话落她再次抓起被幽素扔回来的衣服,和着水“哗啦”一下扔了回去,地上被水浸过的地方又迅速结了一层冰,看得人就想打滑。 “闹够了没有?!” 在屋里暖和的刑嬷嬷到底还是沉不住气了,她是怕这两个人再扔一会儿,这里就要变成一片寒冰了,这才铁青着脸从屋里走出来。 “幽素,你好歹也是三十岁的人了,跟一个小孩子较什么劲儿?你们是嫌我死得慢,就不想让我安稳一会儿是不是?” 她虽一脸恶相,连着骂涟漪和幽素,但她的话却摆明了向着涟漪的。 虽然她得了韦天兆旨意得管教涟漪,但涟漪好像也做了十四年的公主,她还是不自觉地被这种影响所左右,还不敢一上来就对涟漪下手的。 “嬷嬷,她---” 幽素憋了一肚子火,这次跟涟漪闹翻,她却没有捞到半分好处,在大周小周面前失了面子不要紧,更被刑嬷嬷逮到错处,真是不划算。 “闭嘴,干活去!”刑嬷嬷根本不听她解释,没好气地猛甩一下手,幽素就不敢再多说,一边咕哝着咒骂一句,一边悻悻地收拾残局。 刑嬷嬷气哼哼地吐出一口气,才要转身进门,一个没留神,脚下一滑,身子陡然失去平衡,吓得她本能地失声尖叫,已往前扑去! 而幽素她们几个也被这突生的变故弄得呆住了,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都没能反应过来,也没来得及伸手去扶刑嬷嬷一把,就那么眼睁睁看着她结结实实地趴在了地上,半天起不来身。 “刑嬷嬷,你、你没事吗?”小周见刑嬷嬷哼哼唧唧地站不起来,她看不过眼去,小心地上前去扶她。 “唉哟---我这把老骨头!” 刑嬷嬷一下子都给摔懞了,身上没有一处不疼得像是要裂开似的,等到缓过一口气,她火冒三丈,一个翻身坐起来,瞪着眼睛呲着牙: “你们这些天杀的狗奴才,想害死我是不是?!我打死你们!” 该着小周倒霉,好心过来相扶,刑嬷嬷正好一把拉住她,没头没脸地一巴掌又一巴掌打下来,小周吃痛,不住叫着,“不要打!不要打!刑嬷嬷饶命,我再也不敢啦!啊!啊!” 大周和小周是亲姐妹,哪能见妹妹挨这等打,立刻奔过去抬起一条胳膊撑住刑嬷嬷又落下来的巴掌,一边把小周护在怀里,“不要打妹妹,要打打她们,是她们害你摔跤的,跟我妹妹无关!” 到处都在吵架 涟漪听了这话还不觉得怎样,自从她从受人景仰的公主沦落到天奴那一刻开始,她便更看清了这个人世,看透了人性中自私、残忍、卑鄙的一面。 更清楚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是为自己而活,是人就懂得处处为自己着想,遇事先拉个垫背的,因而她一点也不意外大周会这样说。 不过幽素就有点儿傻眼,大周想都不想就把害刑嬷嬷摔倒的责任推到她和涟漪身上来,她就有些急了,“周妹妹,你怎么这样说,我---” “你还敢说?!” 刑嬷嬷一听她居然还想辩驳,气得脸色蜡黄,再加上刚才这一下摔得也着实不轻,额头大概也着了地,这会儿一片青紫,还肿起一大块,想来也疼得厉害吧。 大周这一上来阻拦,她打小周也打不到,心里更窝火,猛一下从地上爬起来,拿过不离手的那根皮条,又照着幽素劈头盖脸地打下去,“我叫你说!我叫你说!” “啪啪”声不绝于耳,幽素立刻痛叫起来,满院子跑着去躲刑嬷嬷,一边还不忘大声叫,“不关我的事!是她!是她先闹事的,刑嬷嬷你怎么只打我,啊!啊!” 这皮条是用上等牛皮做成,抽在人身上,一鞭下去就是一条血痕,平时专用为惩罚不听话的女奴。 这些女奴们只要一看到嬷嬷手里的皮条,就个个吓得胆颤心惊,大气都不敢喘,幽素虽说来了十几年了,却还是第一次尝到个中滋味呢。 她这样绕着院子跑,刑嬷嬷便追着她打,一来二去的也难免抽打到站在原地未动的涟漪,她却并不躲开。 虽说皮条抽在身上也疼得她皱眉打颤,嘴角边却仍有一抹若有若无的冰冷笑意,似乎对于这些事情颇为得意一般。 不多时,刑嬷嬷折腾得也够了,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身上又因为跌到而疼得厉害,便气恨恨地停下步子,扶着老腰直喘粗气: “你、你、你们这些狗、狗奴才,最、最好给我听、听话,不然、不然我打、打死你们,去干、干、干活,咳、咳!” 她今天还真是有够倒霉,不但摔得这么重,还在这些女奴面前失了面子,往后她威信何在?“混帐东西,贱就是贱!”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进屋找药去了。 被打到的小周只是低声哭泣,大周由用充满恨意的目光瞪了幽素跟涟漪一眼之后,扶着她到一边坐下,轻声问她疼不疼。 小周就只是一边哭一边摇头,样子也怪可怜的,真不知道她们姐妹俩到底犯了什么错,年纪轻轻就被打到这暗无天日的浣衣局,这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 “你高兴了吧?”幽素疼得呲牙裂嘴的,身上一条一条的伤痕,无一处不钻心的疼,她连连倒抽着凉气,摸都不敢摸一下,还不忘狠狠瞪着涟漪,“挨打的滋味儿不好受吧?你就等着好了,以后有你受的!” 涟漪只是冷笑,剧痛钻心之下,她反而越发冷静,越发镇定了,因她早已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只要是来到浣衣局的人,哪个不是度日如年、生不如死? 她和这些人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别人对于早已想到的事,为了安慰自己宁可把坏的往硬往好处想,而她则敢于直面世间最龌龊的事,所以她才会少了很多措手不及的时候。 当然,她因此而承受的心上的压力,则比那些人不知道要重多少倍。 东宫最近很平静,自从雪含来到东宫之后,这段时间是最平静的,平静得让人心里发慌,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似的。 梅溪儿已经很久不到雪含房中了,也严厉警告梦隐不准去,梦隐只是个小孩子,根本不懂大人之间的心思,他跟雪含玩闹惯了,如今娘亲却不准他去见雪含,他怎会高兴得起来? 不过太子这个时候也无心理会梦隐的事,雪含被韦天兆打成那样,每天每夜都会因为无法忍受的疼痛而哭闹不止。 只有等到她实在没有力气哭闹了,才会迷迷糊糊地睡一小会,一醒来就又开始哭闹,太子实在是拿她没有办法。 天刚刚亮,太子就早早起来要到雪含房中去看看动静,他昨晚一直陪着雪含到半夜,因那些婢仆们都照顾不了雪含。 何况雪含除了太子,谁都不要,这一阵子也着实把太子给累得够呛。然基于同婉皇后和涟漪之间的亲情,他又绝不会弃雪含于不顾。 太子一脸憔悴之色,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往雪含房中去,梅溪儿领着梦隐从另一个方向过来,“又要去看妹妹啊?” 她满脸的不高兴,话里更有着很明显的酸味儿,“太子哥哥还真是重情意呢,一大早地就来看雪含,别人都不用管了吧?” 太子回过神,知道梅溪儿是在跟他赌气,也在跟他较劲,他本就疲累至极,梅溪儿还他耍小孩子脾气,他只好勉强忍着: “溪儿,你说什么呢?雪含伤得这么重,我放心不下,所以这几天看顾她多了些,没顾得上你和梦隐,不过这也只是一时而已,又哪里不管你们了?” “是吗?” 梅溪儿不轻不重地笑了笑,摸了摸梦隐的头,眼睛里满是疼爱之色,似乎是在故意气太子似的: “太子哥哥说的是,不管怎么说梦隐都是太子哥哥的亲生骨肉,而雪含却只是婉皇后生的女儿,是太子哥哥的妹妹而已,太子哥哥对雪含都可以如此,当然不会会弃自己的亲生骨肉于不顾,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