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豆四季都可以种植,到了一个季度最后收获的季节,正是繁忙的时候。 月事儿偏偏来添乱,饺饺疼的在炕上打滚,根本起不来。一把刀子在小腹处搅动,锋利的刀身割开了血肉,甚至能清晰的听见皮肉崩裂的声响。 女人是真不好当。 巽玉给她熬姜糖水,放红糖,递到嘴边。 她一勺一勺的咽下去,没有任何作用,还是挤出了个笑:“好多了。” 巽玉假装看不出来她比哭还难堪的笑,说:“回头咱们去镇子上抓药吧。” 饺饺含糊的应了一声,躺在炕上迷迷糊糊,时不时的疼得抽搐。她有时候来月事儿不疼,有时候疼的要被撕裂开来,不疼的时候不当回事儿,疼了就跟快死了一样。 巽玉心里难受,烧了一锅热水倒进汤婆子里,外边缠绕上一些细腻的绸缎,塞到了饺饺的肚子里。 大热天,饺饺裹着一层厚厚的被子,肚子上贴着热腾腾的汤婆子,汗珠直往下落。 外边蝉鸣声嘶力竭,几乎让人眩晕,她眼前都模糊,还有心思开玩笑:“你说我像不像你的红枣马?” “什么?” “下面流血,上面流汗,汗血宝马。” 据说,马流出来的汗是红颜色的就是好马,外边巽玉的红枣马就是那样的好马。 巽玉无奈的笑了笑,出去洗了个冷水的帕子敷在她的额头上,轻轻擦拭她的脸颊。 这么热的天多遭罪啊,他穿着冰凉的绸缎长衫都觉得热。 “巽玉,你说人死是不是就像我这么难受?” “不许瞎胡说。” 饺饺嗯了一声,说:“我肯定不死的,我还有大豆没收呢。” 巽玉没想到她疼成这个样子还惦记着那点东西,说:“我让钱婆婆来照顾你,大豆我和赵鳏夫一起收。” 饺饺疼的眼泪汪汪:“别让钱婆婆来,我自己挺过去就好了,她来了就跟我絮叨生个孩子就好了,我又不是雌雄同体,怎么生?” 他扑哧一笑:“那我就说你忙,让她做点面条,我看着你吃完在走。” “巽玉,有你在真好。”饺饺很感动。 巽玉心里一动,指尖扫开她的刘海,她疼的出了很多汗,湿溻溻的头发黏住了碎发,看上去分外无助可怜。 “乖。” 他亲吻了她的额头。 这一次是在完全清醒下,没有酒精。轻飘飘的吻落在额头上,洁白的羽毛缓缓落在水面,荡漾开无数涟漪,波纹散开,像是谁被撬动的心弦荡漾。 饺饺甚至来不及深思这个吻是什么意思,是怜悯,是同情,或者是什么。她因为不断的疼痛,身体已经迫使她睡了过去。 等着再次醒过来,已经分不清楚那是真实存在的亲吻,还是痛苦之下自己幻想的安慰。 巽玉待她一切如旧,没有尴尬没有爱惜,饺饺不得不认为自己只是做了个美梦,说是美梦还不恰当,因为太短暂只能称之为幻觉。 只有那碗面在桌子上放着,已经凉了。 地里的菽长势很好,村里人大多把大豆当成粮食吃,像饺饺这样榨成豆油的还是头一个,经过赵鳏夫的反复实验帮助,豆油已经能最大化的提取,本身材料成本不高,有很大的利润可以赚取。 榨好的豆油黄澄澄的,色泽煞是好看,炒的菜入口绵软,味道纯美,赵鳏夫那样不善言辞的人吃了豆油炒出来的菜都不断称赞,那么其他人哪里肯定会受到欢迎。 饺饺信誓旦旦的说:“我觉得若是将这个拿去镇子上卖,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巽玉笑了,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我陪你去。” 她用力的点了点头,试验了那么久,终于到了验收成果的时候。她一时高兴还从后院里拽了一个胡萝卜出来,喂给了枣红马。 胡萝卜,嘎嘣脆。 巽玉将桶装的豆油装进严严实实的木桶里,绑在了马儿的两侧固定住,摸了摸马儿的脑袋,说:“你吃了好东西,待会跑起来可卖力一些。”说完,翻身上马。 “这豆油我们应该去哪里卖?”饺饺仰起头来,她还是习惯性的问巽玉的意见。 “天香居。”巽玉伸手拉她上马,坐在自己身前。 饺饺上马,其实她也是这么打算的。之前和店老板合作过,对方还算是比较仁义,又有自己大饼在前,在此合作应该不难。 吃了胡萝卜的红枣马果然很给力,跑得飞快。 镇子上的人群熙熙攘攘,饺饺已不是第一次来了,但还是看什么都新鲜,巽玉一直牢牢牵着她的手,两人看上去和谐又般配。 刚一踏进天香居的门,原本站在账房后面漫不经心算账的店老板嗖的来了精神,迎面走出来,喜气洋洋的问了声好:“郭公子好久不见,快里面上座。” 巽玉和这老板很有交情,基本上都是用钱砸出来的,谁叫郭公子出手敞亮呢。 她听着两人寒暄,心里愈发有了底气。 严老板是个声音上的场面人,和巽玉嘘寒问暖还没忘记饺饺,客客气气的打招呼:“魏大厨。” 饺饺脸一红,连连摆手,她算什么大厨。 “魏大厨,快把带来的东西给严老板看看。”巽玉跟着打趣道。 饺饺反应过来,连忙提着那坛豆油走上前去,白嫩的小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这是豆油,和猪油差不多,却比猪油更好,用它做的食物味美可口,凉了也不会变味。” “哦?”严老板的脸上露出一丝兴味。之前饺饺用猪油烙饼给他开拓了新的思路,饭菜里也放猪油,但猪油做的菜不大经放,吃冷的就容易吃坏肚子。因此只有一些热菜才放,其他的菜还是和以前一样以煮为主。 但他不确定,这豆油是否有他二人说的这般神奇。 “严老板若是不信,大可一试。”巽玉又怎会看不出严老板这样的老狐狸在犹豫什么,他示意饺饺将豆油递过去。 “好,二位请随我上雅间,我吩咐大厨用豆油做几道菜。” 巽玉牵着饺饺上楼,天香居并非浪得虚名,一到饭点桌席人满为患,若非提前预定,是根本订不到包间的。 窗外是庭院美景,翠绿的草地上铺着奇石,一道涧泉缓缓留过,这间雅间的风景是最好的。巽玉常年包下,价格不菲,上次来也是在这,只是她不知道原来这么贵,也没放在心上。 饺饺肉疼,右手支着下巴看着风景,似乎是想看回本,“这天香居真有心思,吃饭的地方风景也这么好看。” 巽玉淡淡的朝外面看了一眼,“文人墨客,就喜欢讲究。这些都是人工布置出来的,总觉得有些匠气。” 瞧瞧,这位爷还挑三拣四。 说话间,菜陆陆续续的都上来了。 “今天我也厚脸皮过来讨个座位,尝尝这豆油味道如何。”严老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饺饺忙道:“这是应该的。” 她过来是和严老板谈生意的,严老板这么热情的请他们在雅间吃饭,肯定是靠了巽玉的面子。 严老板吩咐人用豆油做了几道菜,一道炖桂花鱼,一道芹菜炒肉,一道豆皮儿,他尝了一口,顿时惊艳的瞪大眼睛。 没有了猪油的腥味儿,菜肴更加纯美可口了。 “不错,确实不错。”严老板的目光一直盯着那道豆皮儿。 天香居没少做贵人的生意,尤其是一些大户人家的女眷,平日里爱吃素食,修身祈福,连猪油都是碰不得的。可这豆油也是素菜做的,还如此味美,他觉得自己已经看见商机了。 能够不碰荤菜,就能吃到美味的食物,又有多少人会拒绝呢?讨好了这些贵人,就意味着白花花的银子到手。 “不知道魏大厨打算怎么卖这豆油?”严老板笑眯眯的看着她。 饺饺一早就在心里制定了价格,大豆成本便宜,当下毫不犹豫地道:“像刚才那样大的坛子,一坛豆油按一两银子卖。” 严老板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这价钱可是便宜,那么一大坛子能用上三四个月,如果能在天香居推广开来又能挣下不少银子。他眼珠子微微一转,含笑问:“从前从未听说过豆油,您这也是头一份,不知这榨油的方子卖不卖?” 巽玉一直侧耳倾听,又显得不太关心,听闻此言面带微笑开口道:“掌柜的心很大。” 严老板干笑一声,立即收敛了想要买方子的心,退而求其次道:“魏大厨在找天香居以前,有把豆油卖给别家吗?” 物以稀为贵,尤其是对于那些贵人来说,好吃的素菜唯有天香居一家,他们才会乐意花钱买,如果到处都是用豆油做的菜,那这样的噱头便要大打折扣了。 他也不是真想买饺饺的方子,毕竟好不容易钻研出来点东西,谁还不当个传家宝似的收起来。他真正的目的是想独一份,对方已经拒绝自己一次,总不好在拒绝第二次吧。 “没有。”饺饺很老实的摇头。 严老板眼睛一亮:“这样吧,你以后做的豆油只提供给我们天香居,我出双倍的价格,二两银子买一坛豆油,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