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病是急火攻心,心情抑郁缓解就好。 炕上烧的热乎乎,摆着一方木制小桌子,他教饺饺下棋,听外边雪花漱漱而落,积雪压弯了树枝。 饺饺裹的严严实实,捏着棋子道:“若水照顾我一场,走了我都没给她做顿饭,让她饿着肚子走的,心里有愧。” 巽玉笑:“你不讨厌她了?” “她忍着讨厌照顾我,我就忍着讨厌给她做顿饭。” “……” 他一时觉得女孩子真是世界上最可爱又傲娇的生物。 饺饺不擅长下棋,只是瞧着黑白分明的棋子漂亮,触手生温,在手里把玩又随便落子:“若水还真是送了好东西。” “还成,是洛阳白石打造的,出彩的地方在于每一枚棋子的底部雕刻莲花,看着功法该是荀阳子之作,棋盘棋子估摸着也就二百两。”巽玉风轻云淡的说。 饺饺一时觉得手中的棋子变成了银子。 他就是要对方适应钱的微不足道,省的一点点银子都气的吐血,丢人:“若水的棋艺很好,你还不好好学下棋?” 饺饺颓废的说:“我不同她比,反正我们是半斤八两。她半斤黄金,我八两废铁。”身子一歪,倒在炕上一动不动,装死人。 嫉妒个毛线,输了输了,不想了。 “饺饺,钱都是我的,你也可以这么花。”巽玉引诱她花钱。 她面无表情的说:“花一百两买一件衣裳?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由俭入奢易,我,魏饺饺,要保持朴素的作风,没有赚钱的手段,只会花钱,那就是找死!” 巽玉高看她一眼,惊讶道:“你居然还懂这个道理。” 她翻了个白眼,当自己是傻子么? 这心里开始琢磨着怎么赚钱,一百两一件的衣服,她也想有一件。 新年后,是晚辈探望长辈的时候,挨家挨户的串门。今年生着病,饺饺被看管的严严实实哪都别想去,长辈一趟一趟地跑过来照顾她。 钱婆婆心疼坏了,天天给熬鸡汤喝,饺饺的脸圆了一圈。 她迫不得已站起来在炕上蹦了好几下,证明自己身体好了。 钱婆婆骂道:“大夫说了要你静养,还不安分会儿,孽障!” 饺饺只得躺了回来。 巽玉微微一笑:“总算有人制得住你。” 饺饺眼皮子都不抬,哼唧道:“你不是也挺会收拾我的么?家里的鸭子放出去了么?” 他无奈摇头,掀开帘子出去了。 这是谁收拾谁呀。 钱婆婆保证这是最后一碗鸡汤,叫她喝了,并未急着离开,趁着巽玉不在问:“那日我瞧见你家里有个姑娘,模样生的真好。” 饺饺不爽若水,也得承认若水模样的确担当的起钱婆婆的一句夸赞。 “那是谁呀。”钱婆婆心里担心,那模样来这的肯定是巽玉认识的人,怎么个关系就不好说了,担心饺饺吃亏,特意问的。 她简单的介绍了两句:“家里落难的千金小姐,在巽玉身边为奴为婢,帮着处理一些事情,挺得巽玉敬重的。” 钱婆婆的脸色不好看,越听脸色越难看,这么些条件融合到了一起,那就是个大麻烦。在看饺饺一副混不在意的样子,她就差把人的耳朵揪起来了:“魏饺饺,这么个女人你也不放在心上?千金小姐是多少人梦寐以求,落难小姐自愿为奴为婢得满足多少男人那颗膨胀的心?你个傻姑娘,还不上心一些。” 饺饺揉了揉自己的脸,起初她也是这么警惕的,后来嘛,她不在意的说:“巽玉都不上心,我上心什么?若水就是来给送信的。要是巽玉真对若水有心思,轮不到我这。” 钱婆婆一口气堵住,上不来,下不去,噎了好半天,愤愤道:“你可真是个傻姑娘,就算是巽玉是好的,也架不住女人应贴。” 她满不在意的挥手:“要是男人有那个心思我也拦不住,巽玉找我本就亏了。” “我不知说不什么好,这般男人原本是你看不住,可你嫁都嫁了,就得仔细经营。如今你满不在乎说不管男人,那你以后有了孩子,难道不希望孩子是父亲的心头宝?母以子贵,子凭母贵啊。”钱婆婆一想着巽玉那模样,出身,便知道绝非池中物,饺饺莽莽撞撞的跟着,迟早会伤着。 她心想,要是有机会生了孩子才好的,可惜巽玉拿我当孩子。 从前她计较,跟自己较劲儿,跟巽玉较劲儿,有结果么? “婆婆,人各有命,人也争不过命,我就想能好好活着一天是一天,巽玉身上我也不做多想,他心里没我,也没任何人。” 若是他心中有人,饺饺势必要争一争,就算是不自量力也有个动作,可是他没有。 饺饺和若水一样,明白自己所出的位置,能得到的是他对自己的好,不是爱。 钱婆婆恍惚想起了旧事,在看看眼下,安慰自己道:“也还好,至少眼下没旁人,你还是他明媒正娶的娘子。” 饺饺忽而一笑:“可惜没婚书。” 走了个过场,在漂亮的婚礼也没人承认。 钱婆婆:“……” 老太太看不惯她这样子,絮絮叨叨说了两句,收拾着东西走了,说中午也不给送饭,就让她吃巽玉做的饭。 饺饺也不害怕,反正她也好了个七七八八,做顿饭还是不难的。 钱婆婆走的时候满口叮嘱,不许她下地,地下凉。 她满口应着,回头穿着棉裤棉鞋就去厨房找水盆,想要擦一擦落了灰尘的窗台和柜子。 擦到一半听见院子里有动静,出去一看,是柳媳妇扛着成捆的木料进来。 “怎么下地了,刚才遇见郭小哥,说你还要在养养呢。” “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气急了吐口血,他们就是好紧张。”饺饺招呼人进屋做,在柜子里翻出了一两碎银子,转头道:“我生病浑浑噩噩,忘记和巽玉说柴火钱的事了,推迟了几天不好意思。” 柳媳妇想也不想的拒绝了:“不要不要,以后我帮你捎点就行,我男人本来也就是打柴出来卖,镇子上远价格稍高,咱村里就不用了。” 饺饺道:“那不行,咱们当初说好的。” 柳媳妇叹了口气:“当初也没想到你娘她……”她这么不仁义。 一百两啊,就算是两人有些家底顾忌也掏空了。 她自问饺饺跟自己关系好不错,也帮了忙,哪里还好意思要钱,一个劲的拒绝。 “我在镇子上烙饼,不少挣钱的,嫂子可别担心我了,我心里有数呢。要是我家真没钱就不要你的柴火了,左右家里还有个男人呢,让他就好了。” “让我做什么?” 声音从门口传来,帘子一掀,巽玉回来了。 饺饺笑着道:“嫂子不收钱。” 他道:“还是收着吧,不过我们夫妻俩可真的要脸红了。嫂子放心,我还有些积蓄和营生。” 柳媳妇上下打量一番,心道好一个青年才俊,心地善良,若是魏寡妇不犯蠢做出杀鸡取卵的事儿,这地是个多好的养老地方。 “那我就收下了。”心里想着,以后送来的柴火在多一些,总不好让人小两口太吃亏。 巽玉点了点头,神色寻常,带回来一个不大好的消息:“嫂子待会出去怕是要戴孝,我出去一趟听人说魏老太爷不行了。” 他儿子大过年的大价钱叫了大夫来看病,看着神色怕是完了。 果然当天晚上人就去了,别人家还欢欢乐乐,他家痛哭流涕。 魏老太爷在村里是地位高,辈分高,姓魏的都要自称晚辈,整个村子都要敬重着。 他年纪不小,七十二岁,算得上是喜丧。儿子伤心,非说是让魏寡妇给气死的,魏寡妇愣是背了个黑锅,还洗刷不干净。 据说原本魏寡妇的十亩地缩水,成了五亩地。 气坏了林氏,站在门口破口大骂,觉得这儿子过继的亏了。 那五亩地转头就给饺饺送来了,魏老太爷的儿子魏全胜,魏全胜五十出头跟村长一辈人。 魏老太爷临死前嘱咐,多亲近一下郭巽玉,他借着机会拿了五亩地就来了。 “你爹是个好样的,可惜去的早,留下你受了委屈,以后要是有什么不痛快的,尽管来找伯伯,肯定给你做主。” “谢谢伯伯。” 从前饺饺受委屈可没人出头,她清楚这些人都是冲着巽玉来的,可哪有什么关系,锦上添花的花足够漂亮就行了。 饺饺很欢喜,但人家爹刚死,只能做出一副沉痛的样子,将地契收了起来。 巽玉很会投桃报李,将自己从镇子上随手买回来的书递了过去:“这是论语,给孩子启蒙很好用,听说您家小孙子想要考取功名,可要好好读书了。” 书又贵又不顶饿,村里少有的物件。 魏全胜满心欢喜的收下,觉得巽玉真像父亲说的不一般,一般人家哪有书桌,书桌上哪有纸笔。 饺饺以晚辈的身份过去祭奠,随礼,帮着忙活。 巽玉怕饺饺忙活病了,从始至终跟着,但饺饺没有露出丝毫的疲态,从小干活身体就是壮。 他寸步不离媳妇的样子引起村中人打趣。 饺饺有些不好意思,推了他一把:“你找地方坐下,我去后厨帮忙了。”然后一溜烟的跑了。